《寻龙记》作者:月休铭
《寻龙记》作者:月休铭
前言
《说郛》引《戊辰杂抄》“有大龙蜕于太湖之湄,其鳞甲中出虫,顷刻化为蜻蜓朱色,人取之者病疟。今人见蜻蜓朱色者谓之龙甲又谓之龙孙,不敢伤之。
一两银子,这么大方的买卖可不多了。
船夫眼里虽然流露着念念不舍的目光,可在听完目的地后还是咬着后槽牙将这位公子的手推了回去。
“不是老朽不肯帮忙,只是这笠泽万万不可去。”
“为何去不得?”
那公子戴着斗笠攥紧了手里的银子,“倘若是银钱不够,我……。”
船夫倚在桨上道:“公子有所不知,扬州连月水患,据说……是有恶龙作祟。”
他再三请求,船夫却也无可奈何。纵使黄金万两又如何?没命花的话与粪土又有何异。
靠岸近的人听他这一席话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道:“他是去找死么?”
“谁知道呢,富家公子在家待惯了,出门没准就是图个新鲜。”
头戴斗笠的公子却没有听这些耳边的风言风语,向船夫道了声就此别过后就背着自己的包袱离开了。
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连日的奔波让公子的眉间不觉染上疲惫之气。顺风顺水整整三日才到了这儿,却还是去不得自己要去的地方。公子摇摇头找了一家客栈歇脚,青丝垂落,斗笠之下是一副极为秀气的面容。那双凤眸里却时不时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定要找到法子,为了阿弟,也为了整个宋家。自打父亲去世后便只有母亲还在苦苦支撑家里,操持着宋家的产业。而以往与宋家交好的叔叔伯伯却恨不得将这些财产全部瓜分,好在弟弟争气,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这才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稍稍收敛心思。天可怜见,却在不久前得了一场重病……。
回过神来,指甲已经划伤了手心。宋含章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若无路便踏出一条路,若舟不渡便自渡!总之一定要到太湖。
最后一缕天光被西山收入,月亮升起。这一路车马劳顿,还未吃过一顿热乎的饭。他戴起斗笠便下楼了。
繁华最是苏杭,神仙也留恋。
华灯初上,街上却早早就喧闹了起来,经商的、卖艺的让人眼花缭乱。如同走马灯一般让人眼花缭乱。宋含章走在人群却不料被人一撞随即感觉自己腰间一空。
不好!是小偷。宋含章连忙追去,在人群里拿走钱袋的那人如鱼得水,蹿得飞快。反观宋含章却处处被掣肘,举步维艰。二人一追一逃就要进到旁边昏暗的巷子内。酒肆二楼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位正在饮酒的公子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眨眼间一个利落地鹞子翻身竟然直接跳到巷口。
小偷拿起匕首色厉内荏地叫嚣着:“劝你别管闲事!”
只见从酒楼跳下的公子默不做声,甩腕将手中酒杯砸向来人。小小杯盏内里却含着极大的劲气,砰地一声将小偷砸倒,竟当场直接昏了过去。
待到宋含章走近,他从小偷身旁拾起精致的钱袋,拍了拍土后递了过去。
“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大名?”
他摆手道:“吾名符离。”
“若无符公子高义,在下恐怕再无缘太湖,不如请您共进浊酒,也能略表心意。”
符离本来打算拒绝却听得宋含章这一席话,眼中多了一分探究的意味,“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便又进了一家店,宋含章点了一桌好菜又让小二拿来店里最好的酒。
符离款款坐下后问道:“还未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宋,宋含章。”
“举手之劳,未免让宋公子破费,”符离不知有意无意将公子二字说的重了些。
宋含章方才气喘吁吁地追回财物,一时却没多想,“哪里哪里,若无符公子施以援手在下早被小偷甩开了。”
符离漫不经心地开口,“方才听公子说要去震泽?”
“啊,”宋含章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是,舍弟患病我要去寻一味药。”
“公子是否听过传言……。”
“不过是说那里有恶龙作祟罢?”宋含章不过浅尝了一口酒脸色却有些泛红,显然有些不胜酒力,连说话也直了不少,“难道像符公子你这般的身手也畏惧不敢言?况且一方天地的灾殃又岂能被其孕育的生灵决定,不过是连日暴雨让那些船家畏缩不前罢了。”
“哦,”符离看着眼前酒醉后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轻笑着摇摇头,“龙岂可与寻常生灵混为一谈,莫说天地为之色变就算是翻江倒海也未尝不可。莫说是龙了,就连生于它蜕壳的龙甲也非常人能敌。”
宋含章听到这儿却激动起来,“龙甲那等晦物不过是阴人的下作之物!若非……若非龙甲我弟弟也不会,不会病成这样,卧床不起。”
这是一位云游至宋家的道人诊断后说的,其他人都以为是无稽之谈,只有宋含章记在心底,私下再三恳求才让道人说清楚。龙甲是一种恶虫,人触之则病疟药石罔顾,唯有同样来自龙的鳞片才能解此急恶之症。
“道长,可还有其他法子?”
“恕在下无能。”言外之意,唯有这一个法子。
“那道长知道龙在哪里吗?”
“此等灵兽无人知其踪影,”看着悲痛欲绝的宋含章又叹了口气说,“不过在下听闻笠泽近几个月来水患成灾,似有不凡之物。”
母亲和其他人都觉得这不过是信口雌黄的荒谬之言,但宋含章却觉得这是一个办法,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
符离的眼睛猛地睁开,盯着眼前开始喃喃自语的宋含章,眸子里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漫不经心。
“你说是龙甲带来的疫病?”
宋含章红着眼,眼泪模糊了视线,“若非那等邪物,我又怎么会孤身犯险,去太湖寻找恶龙的鳞片。”慢慢地便倚靠在桌边睡了过去。
符离面上神情不定,在饮尽一壶美酒后掐指卜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天光熹微,远处的山林蒸腾出白雾,丝丝缕缕仿佛勾住了残留的夜色。星光尽数收敛于黎明,在白雾尽数散去前,榻上的人也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宋含章揉着太阳穴回忆着脑里断篇的记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自己的穿着,看清自己是和衣而眠不禁松了口气。
叩门声响起,当宋含章开门后,门外站的正是昨天遇到的符离。
“你醒了,今日身体可有恙?”
“无事,”宋含章回想起了昨晚自己的失态,懊恼不已。
符离看着微红显现在面前人的耳垂上,眼睛不觉带着笑意,“宋公子不是要去太湖吗,吾也要去一趟,不知你是否愿意同行?”
宋含章眼睛发亮,自己正要找人前往,多一个同伴也能多份助力。眉间一皱道:“能结伴同去自然最好不过,只是符兄不知,近来船家都不愿去那儿。”
“今早吾已经找好船家了。”
“那符兄等我回去收拾行李,辰时出发。”
宋含章如约而至,符离已经坐上了渡船。他找的船家憨厚老实,行舟的功夫也是极好,小舟船速快又平稳。除了交流有些结巴外再无问题。
半日光景便这么过去了,湖光山色让从未外出的宋含章应接不暇。一路上符离为宋含章说起沿途的乡野传奇与地方志。二人便靠着先前带的吃食草草解决了午餐。
宋含章打趣道:“符兄莫不是哪处书院里的先生,见多识广,博古通今啊!”
“不过是看的多些,”符离说,“当不得先生。”
“符兄去过不少地方吧,让在下好生羡慕。”
“北国风光,辽阔而壮丽。我先前便是从这儿离开,去北方转了转,前几日才回来。”
宋含章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男子,清风中别有一番悠然。望着他丰神俊朗的面庞,淡淡的红晕悄然出现在宋含章的耳垂上。
“不知符兄是否有婚配?”
宋含章心念一动却兀自说出这话,心也情不自禁地怦怦直跳。
符离笑着摇摇头,“不曾。”
“我有一表妹也尚未出阁……。”
符离摆手打断了宋含章的话,“在下自由惯了,还不想论婚嫁,怕是唐突佳人。”
宋含章复杂地看了一眼他,一时语塞。
“……唉。”
扬州地界果然阴雨绵绵,雨水拍打乌蓬船顶,啪嗒声响个不停。
好在二人早有准备,雨具也备着。
宋含章撑伞站到船前不禁皱眉,这一行本就凶险,眼下这情境怕是九死一生。符离走上前,为伫立良久的人披上外袍。
“你莫担心,我会帮你。”
他站在宋含章身旁,像巍峨的高山给予溪流依赖。宋含章此刻心里的阴霾仿佛被这句话通通拨开。有的人虽然不过是萍水相逢,却总觉得冥冥之中会有一段故事。而符离之于宋含章就是这样的存在。
再等等,等到找到救弟弟命的药后就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符离,宋含章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