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走了祁家母子,谢蕴这才往乾元宫去,没走两步就遇见了正在等她的殷稷。
他自然而然地接了蔡添喜的活,抬手扶住了谢蕴,将人半揽在怀里,沿着宽敞的宫道慢慢往前,“想让祁家消停也简单,你若是愿意,就交给我来处理。”
谢蕴斜睨他一眼,她不是信不过殷稷,只是――
“当真觉得我不知道你的那些手段?对旁人也就算了,祁砚好歹也是个肱股之臣,又没有私心,就算糊涂些,你也不能太过分。”
殷稷心虚地移开目光,谢蕴拍拍他的手:“和你说话呢。”
殷稷低头在她颈侧蹭了蹭:“今天用的什么熏香?这么好闻。”
“……你就装吧。”
玉春小跑着过来,给殷稷解了围:“皇上,户部和工部的人都到了,就在御书房候着呢,您可要去见见?”
“我先送你回去。”
谢蕴推开他:“你忙你的去,今天阳光好,我正想到处走走。”
殷稷打量她一眼,见她说得真心实意,只能答应一声:“好吧,累了就传软轿,小心一些。”
“快去吧。”
殷稷转身走了,可没走几步就得回一下头,看得谢蕴哭笑不得,索性带着蔡添喜去了花园,先一步将人甩开了,宫人极有眼力见地在凉亭里铺了垫子,又奉了热茶。
“公公也尝尝。”
蔡添喜连忙道谢,弯腰端起了茶盏,正要啜一口,就听见远处有说话声传过来。
“听说太后这阵子身体好了很多,你说咱们要不要再调回去?”
“我也想,可也怕太后不要咱们……”
大约是瞧见了谢蕴和蔡添喜,说话声戛然而止,两个宫人僵在原地,脸色苍白。
谢蕴只当没听见,蔡添喜挥了挥手,两个宫人如蒙大赦,连忙跑走了。
“姑娘,这长信宫……”
谢蕴低头喝茶:“这是好事啊,皇上也不希望我们大婚之前,再生事端。”
蔡添喜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眼见起了风,便扶着谢蕴往回走,半路上瞧见一块眼熟的玉佩,前不久这东西还挂在殷稷身上。
“怎的这般粗心。”
谢蕴抬手接过宫人捡起来的玉佩,“回头又得到处找。”
“奴才给皇上送过去吧。”
蔡添喜开口,谢蕴想着方才殷稷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含笑摇了摇头,“还是我去一趟吧,左右也是闲着。”
蔡添喜也没拦着,只让宫人抬了软轿在后头跟着,众人一路慢悠悠的去了御书房,却不等到跟前就听见了一声怒喝:“一句没办法就算了?”
这是殷稷,也不知道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谢蕴不想打扰,将玉佩递给玉春就想走,里头却再次传来冷笑:“好,朕就看看这板子底下,你们有没有法子,来人,拖下去打!”
里头顿时哀嚎一片,听着倒不像是装的。
可惜上位者半分动容都没有,满眼都是阴鸷。
禁军连忙推门进去,想将人拖出来受刑,可谢蕴就站在门口,这门一开,她顿时和里头的殷稷四目相对:“你怎么来了?”
他连忙收敛了刚才的暴戾模样,抬脚走了过来。
谢蕴晃了晃手里的玉佩:“路上捡到了这个,就给你送过来……什么事这么生气?”
殷稷冷笑一声“这些人尸位素餐,着实可恨。”
谢蕴瞥了眼战战兢兢,满头冷汗的官员,心里轻叹一声,倒也不是她瞧不起这些人,可就殷稷现在的威慑,这些人大约是不敢在他面前耍手段的,大约是真的没办法。
可这种事她回去劝一劝就是了,不能当着朝臣的面就和殷稷唱反调,就如同她做的决定,殷稷也不会反对一样,如此才能维护彼此的威严。
“生气归生气,莫要伤了身。”
她柔声安抚,低头将玉佩重新给殷稷系在了腰间。
殷稷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瞧着那双素白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可他知道谢蕴现在的身体不能乱来,所以只是克制着地抓住了她的指尖:“我知道。”
谢蕴给他理了理衣领,没再打扰,转身走了。
殷稷跟着走了两步,一路目送人走远才停下脚步,低头看了自己的玉佩一眼,嘴角微微一翘,随即又压了下去,肃了脸色回了上首。
方才的责罚因为谢蕴忽然出现而搁置,现在禁军还候在朝臣身边等着他的吩咐。
朝臣们被这悬在头顶的剑吓得浑身瘫软,简直度日如年,而且皇上刚才只说打,没说打多少,他们极有可能是不能活着从刑凳上下来了。
我命休矣……
“退下吧。”
上首忽然传来清淡的三个字,朝臣愣住,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身边无常似的禁军都退了下去,他们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庆幸,他们竟然逃过了一劫!
“朕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到时候还拿不出为民解忧的章程来,可就别怪朕了。”
众朝臣纷纷磕头应声,随即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御书房,等阳光照在身上时,他们才齐刷刷哆嗦了一下,工部侍郎拍了拍胸膛:“活着出来了……以皇上的性子,我还以为今天的交代在这里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随即又有人诧异开口:“你们说,皇上怎么忽然改主意,放过我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唯一的变故就是……谢蕴!
一群人都沉默了下去,片刻后,户部尚书神情复杂地开了口:“皇上还是有大婚的必要的。”
这位未来的皇后虽然来历让人不敢轻信,但……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总算知道谁能救他们了,就冲这一点,皇上必须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