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儿又惊又怒,冲着天空中的那个龙骑校尉吐了口唾沫道:“呸!”
连贺国也是一愣,急忙道:“莫要误会,他们是前来探望敖将军的子女和朋友。”
那龙骑校尉面沉似水道:“林大人早就料到敖江海的同党会在半路劫囚,特命我带领一队龙骑暗中护卫。他们若是来探望送行的,为何人人手持兵刃围住囚车?”
敖江海怒不可遏道:“好你个林宗棠,逮了老子还嫌不够,竟然设好了圈套让我的兄弟们钻!”
龙骑校尉冷冷道:“林大人算无遗策,又岂是尔等所能揣度?连将军,让你的人将这伙逆贼全部绑起来,一同押解进京。”
他心知连贺国未必情愿,顿了顿道:“这是林大人的命令。”
连贺国微微沉吟,望向关应物、麻杆儿等人。
关应物脸色铁青道:“天都城我们是要去的,但不想这样不明不白被绑着走!”
敖娇忿然手指龙骑校尉道:“为虎作伥的狗东西,有种下来和本小姐大战三百合!”
龙骑校尉漠然道:“既然你们不肯束手就擒,便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闻言心头凛然,大汉龙骑威名赫赫俱都是骁勇善战以一敌百的仙族勇士。
不要看来人只是个龙骑校尉,但他的修为绝不亚于连贺国,敖江海等人,即使是身后的那十一名龙骑兵,也全都是蹈海扬波境的强者。随便挑出哪一个放在军中,便是个正五品的校尉。
更厉害的是他们座下的十二条黑水龙,道行相当于劈山开府境的强者,只这一队黑龙骑便足以横扫千军。
何况,有林宗棠的命令压着,就算连贺国不愿,也势必会下令手下的一百余名左武卫出手相助。关应物等人虽然修为了得,却也插翅难飞。
一时间官道之上风雨欲来,双方的血战一触即发。
忽然,官道旁的那座酒肆里响起一声如冰泉般冷冽好听的少女话音道:“关掌柜,我家主人点的酒菜为何还不上桌?”
顿时,众人哑然。上百双眼睛情不自禁地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
只见汪柔面蒙轻纱缓步从门内走出,接着道:“我家主人交代,请你多加两道菜,他要请敖将军喝酒。”
龙骑校尉依稀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凝视汪柔道:“姑娘,我不管你家主人是谁,劝他莫要多管闲事。我们是奉光禄勋林宗棠林大人之命在执行公务捉拿逆贼,若出了差池他可担待不起!”
关应物叹气道:“姑娘,他说的没错。这事与你们无关,林宗棠惹不起。你家主人若是饿了,厨房里有菜有肉,你们随便弄点儿填饱肚子便上路吧。”
汪柔恍若未闻,从袖袂里掏出一块玉佩高高举向那龙骑校尉道:“请校尉大人放行。”
龙骑校尉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汪柔手里举起的那枚玉佩。
或是唯恐距离远了看不仔细,他一言不发跃下黑龙来到汪柔的近前。
这回看清楚了,龙骑校尉面容一肃单膝跪地向着酒肆中道:“卑职宋源诚领命!”
在众人惊讶莫名的目光聚焦下,汪柔不动声色地收起玉佩道:“我家主人说,你回去告诉林宗棠,关应物、麻杆儿有腿,不用他派车运送。”
关应物等人听得热血沸腾,大声喝彩道:“没错,我们有腿自己会走!”
宋源诚铿然道:“是,卑职一定只字不差将殿下的话带到!”
汪柔点点头,转身回了酒肆。
宋源诚抬头道:“姑娘,卑职可否见殿下一面?”
汪柔的声音从酒肆里传出来道:“这我可做不了主。”
宋源诚一呆,望了眼酒肆缓缓站起身来,回头说道:“连将军,我先行一步。”
连贺国的脑袋兀自晕乎乎的,忙回应道:“宋校尉,一路顺风。”
宋源诚向连贺国抱抱拳算作回礼,以五品官职而如此倨傲也可见龙骑地位之高。
但他竟是不敢径直乘龙离开,而是先率领部下走出远远一大段路后,方才坐上黑龙升空离去。
姬澄澈坐在酒肆里目送宋源诚等人去远,手支桌面撑着头轻笑道:“这家伙没能亲眼见我一面,心里必定不甘。”
汪柔将玉佩还给姬澄澈,道:“主人不想见便不见,谅他也不敢有怨言。”
姬澄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这块象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玉佩,说道:“还没回到天都城,为了顿吃的我就招惹了林宗棠。你说值不值得?”
汪柔淡淡道:“喜欢便是值得。”
姬澄澈哈哈一笑,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奇怪,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做饭?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酒肆外,众人还在望着门里发呆。
“殿下?”敖娇瞠目结舌道:“这小子会是什么狗屁殿下?”
敖江海喝道:“丫头,不得胡说!”
他不是害怕触怒姬澄澈,而是这辈子最崇拜佩服的便是隆武帝姬天权,又岂能让女儿冒犯陛下的子嗣?也就这句话敖娇说得没心没肺的,另换个家伙,敖江海早一巴掌拍死了他。
窦豹如梦初醒道:“八皇子,是八皇子澄澈殿下!”
关应物得到提醒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没想到!”
发现敖娇神情茫然,窦虎低声解释道:“澄澈殿下的母亲是魔族灵犀公主。”
想起姬澄澈那一头惹眼的紫发,敖娇咋舌道:“他真的是殿下,为何不早说?害得我误以为是林宗棠的爪牙,在酒肆里差点跟他打起来。”
“哎哟!”麻汉光一拍脑门道:“该死,我差点儿一棍子就把殿下的脑袋砸开花!”
麻杆儿嗔怒道:“就你那三脚猫的本事,殿下的一根寒毛都伤不着。都别说了,殿下还等着咱们做饭上菜呢!”
关应物忙道:“快,回去烧火做菜!”
敖江海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道:“关二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贺国打开囚车,笑着道:“别再多问了,殿下还在等你陪他喝酒。”
众人拥入酒肆,连贺国望见姬澄澈倒头便拜道:“卑职左武卫将军连贺国参见殿下!”
姬澄澈见敖江海等人随后纷纷下拜,摆摆手道:“都坐吧,我可是进来喝酒的。”
麻杆儿自告奋勇道:“殿下,我下厨给你做几道拿手好菜。”
姬澄澈歪头笑道:“麻姑,这回你不会再往里头搁作料了吧?”
麻杆儿爽朗道:“哪能呢,殿下又不是坏人,也只有敖娇那丫头才傻乎乎地……”
敖娇急忙打断麻杆儿道:“我哪有。六叔,我去帮你生火!”一溜烟躲进了厨房。
众人哄堂大笑,这些军伍豪杰面对姬澄澈时多多少少竟也有些拘束敬畏,直至此刻气氛才轻松了下来。
敖江海上上下下打量姬澄澈,点点头道:“没错,是陛下的种!”
关应物尴尬道:“殿下,敖大哥是粗人不会说话,否则也不至于被打发到云门关来,一个四品的都尉干了多少年了还没升迁。”
敖江海瞪眼道:“你懂什么,我说的是大实话。那年冬天我们在宿阳扎营和秦军对峙,我跟着陛下去巡营。当时他穿戴一身盔甲,来到宿河岸边,就瞧见有几个兵士正凿开冰面潜到河里去捕鱼。”
连贺国惊讶道:“这些兵士疯了么,抑或他们功力深厚不畏严寒?”
窦豹等人笑而不语,显然不止一次听敖江海说起过这个故事。
“都不是,陛下找到他们一问才晓得,原来这些鱼是为破虏将军郝无敌抓的。陛下一听当场就火了,说老子都没得鱼吃,郝无敌居然比老子还牛?立马让巨崇德巨将军去传郝无敌。转眼的工夫郝无敌就来了,陛下不等他开口,便和颜悦色道:‘小郝啊,我知道你是最忠心的,如今有桩棘手的差事不放心交给别人,你说怎么办?’”
敖江海嘿嘿笑道:“郝无敌以为陛下在夸他,想也不想便拍胸脯道:‘只要汉王一句话,末将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陛下微笑道:‘我也不用你下火海,你就跳进这河里替我捕几条鲤鱼吧。’”
连贺国哈哈笑道:“这下郝无敌逃不了要吃瘪了。”
“你错了,郝无敌闻言二话不说脱光衣服,只穿了条短裤衩便蹦进了河里,还真给陛下逮上来三条大鲤鱼。”
敖江海接着说道:“陛下收了鲤鱼,一脚踹在郝无敌的胯上,破口大骂道:‘你能啊,才当了几天官老爷,谱比老子还大,就他娘的不怕上了战场被人在背后放冷箭?你不是想吃鱼么,老子这儿有三条等你来拿。’说罢掉头就走。”
姬澄澈听得入神,不自觉地问道:“后来呢?”
敖江海神情一黯道:“哪有什么后来……没过几日天降大雪,秦兵突然发动猛攻,我们打了个大败仗。郝无敌拼死殿后,战死在宿河岸边,身上的伤全在前头,背后没一道口子。那几个亲兵,据说就倒在他的身后,每一个投降逃跑的,好汉啊!”
酒肆里沉寂了下来,半晌过后敖江海才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找回了郝无敌的尸首,陛下亲自破冰下河,捕了整整一大筐的活鲤鱼。郝无敌下葬的时候,这些鱼全都填在了他的棺椁旁……”
窦豹幽幽道:“我还记得,郝无敌的那篇祭文是林宗棠写的。”
敖江海摇摇头,猛一拍桌子冲着厨房里吼道:“麻杆儿上酒,喝饱了好上路,至不济老子找郝无敌搭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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