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说吧,只要不是问我饮血剑的下落,我都可以考虑,因为我也不知道饮血剑的下落。”卓亦凡道。
“以眼下形势来看,卓公子还需要更多点时间来回忆饮血剑可能藏在哪儿,既然如此,那你只要从城南爬回城北,我就可以给你点吃的喝的。如果不答应,那你就自生自灭吧,我飞龙门不要饮血剑了,还不成?”秋万成皮笑肉不笑道。
听到这番话,卓亦凡知道,秋万成又在想方设法的折磨自己,他知道自己自尊心过强,想通过这种屈辱的方式,让自己在内心深处彻底崩溃。
卓亦凡此时犹豫了,若是以往日的性格,他会断然否定的,只是眼下他却有了求生的欲望。不为别的,单单是老乞丐昨日为给自己弄点吃的,就丢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此时觉得他活着并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情。
人就是这样,硬说什么死都不惧,生亦何忧。很多豪侠,不拘礼节之人,都将死视作太简单的事情,追求所谓的一死百了。但是,很多情况下,死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些豪侠之所以能一死百了,还不是因为他们仅仅是个体的考量,没有其他的牵绊,死了之后了无牵挂。
可是,很多人并不是这样,他们的牵绊太多,死了之后,周围的亲人过得会更苦,更遭罪,他们的死对于周围亲人来说,就是最大的罪过。于此之时,即使难以忍受艰难的生存,他们也必须咬紧牙关忍受,因为他们死不起!
卓亦凡此时就是这样的状态,他倒不是因为自己死后会有亲人的羁绊,让亲人遭受更多的苦难,反而是亲人悲惨之死后,却没有给他们应有的瞑目,连幕后黑手都没有帮他们查出来,怎么死得起?
根本死不起!
老乞丐为了救卓亦凡,也丢了自己的性命,他有何本钱不管不顾的去死,怎么死得起?
根本死不起!
这就是卓亦凡眼下的状态,他不想死了,他要活着,并且还是苟活着,唯有如此,最起码还有改变悲惨处境的一丝希望。
想了这么多,卓亦凡正了正神色,平静道:“此话当真?说话算话?”
“当然,我秋万成何时说过谎?只要你从城南爬到城北,我就让你吃上喝上,苟且活着!”
“好,我答应你,爬就爬!”卓亦凡满脸笑意道。
秋万成听后,脸色不禁有点发白,他没有想到这娇生惯养的无能之人,身上倒还有点痞气,竟然也能够忍受这等屈辱。
“好啊,既然如此,就别费口舌了,爬起来吧,哈哈哈……”秋万成大笑道。
锁链从石柱上解开之后,卓亦凡在地上爬了起来。
长长的粗重的锁链,沿着砖石铺成的平坦之路,不断哗啦着,声音很是清脆。伴随着这些声音,是周围的好事之人在奇怪的张望着。
卓亦凡身上污秽不堪,饥渴难耐的他,浑身酸软无力,但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不得不往前爬着。
飞龙门一行人则在后面敲着锣打着鼓,吸引集市上的人前来围观。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的被瞅着,他们相信卓亦凡内心很快就会崩溃的,从而屈服于他们。
飞龙门的锣声鼓声,果然没有令人失望,那些好事之人,不仅朝卓亦凡爬动的路上涌来,还一直紧紧跟随在他的周围观看,甚至有叫好声响起。
卓亦凡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全是唾沫横飞的人,不断对自己指指点点,好像在观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这些人从怪物身上,获得的全是心满意足的笑意。
不时有人往他身上扔烂菜叶子,还有各种杂物,甚至还有人往他身上泼冰冷的凉水。
虽然已处于正月,可是北方的温度依旧很低,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卓亦凡已经被冰凌覆盖,这更让他冷得难以招架,不断咬着牙关。
他还在吃力的往前爬着,他不知道这条集市从城南到城北到底有多远,只是感觉已经爬了很久,可是前面依然望不到尽头。
他现在能够体会到昨天老乞丐爬行的感受,真切的体会到。老乞丐当时还被打得站不起来,浑身都是严重的击打之伤,但是为了能够给他所谓的宝儿带口吃的喝的,硬是忍住疼痛爬了回来。
卓亦凡此时甚至感觉到,老乞丐就在前面引导着自己,不为别的,只为能够多活一天,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吃力的爬着,屈辱的爬着,被无情嘲弄的爬着,仅仅为了赖活着。
每到一处,都是叫好声,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看的是酣畅淋漓,好似这种被人无情的折磨,能够给他们带来快感,带来满足,带来比过年还兴奋的愉悦。
卓亦凡听着周围人的起哄声,看着他们一脸嫌弃的样子,他心里感觉特别别扭。
这是个怎样的人间呢?人们都争相看别人比自己惨,从中得到满足,从中得到慰藉,从中寻到快乐的源泉。
这是个怎样的人间呢?人们习惯于恃强凌弱,习惯于将弱者看成待宰的羔羊,习惯于从失势者身上找到让自己能够活得心安理得的谈资。
这是个病态的人间,卓亦凡想着,只能这样想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他的双膝之下,开始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记,那是膝盖和腿磨破了,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砖石,绽放开朵朵无比艳丽的玫瑰。
他的双手也磨破了,指头上的血迹,在齐齐整整的砖石上,留下朵朵梅花,映着暖阳,光彩夺目。
时间越长,身上的血流的越多,身上的痛感愈发刺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更加有力,起哄声更加此起彼伏。
他低着头仍然在吃力的爬着,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在鼓励自己坚持住,一定要吃上东西,不然真的是熬不过去了。
从太阳在东方的位置,卓亦凡就开始拖着长长的锁链爬着,一直到太阳移步正南方,最后到西南方向,他才从城南爬到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