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章柳道:“我代林睿谢谢各位了,我留在这陪着她,你们请回吧,王主任,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王云帆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和其他人一起走出病房。
章柳坐在床边,掖了掖被脚,问:“冷吗?”
林睿道:“不冷。”
半晌无话,章柳沉默的坐着,林睿眼神空洞的望着他。白宝贵送完同事们回来,见沐琦扒在房门上往里瞧,轻声问:“干嘛呢?”
“嘘!章律师要向我姐表白了。”
白宝贵疑惑的看了一眼,说:“嗨,章律师在沉思呢。”
“表白之前不得好好酝酿一下。”
“看章律师的面目神情,估计他准备说教,恐怕你要失望了。”
“他经常教育我姐吗?”
“嗯,章律师很严厉,把你姐**的服服帖帖的,我让你姐给我做助理,她还不答应,你有施虐倾向,你姐有受虐倾向。”
“说什么呢。”沐琦拍了一下白宝贵的头,“女人就爱被男人**,就像小王子驯服了狐狸。”
“小王子?他是谁?”
“你懂个屁,对牛弹琴。”
白宝贵紧贴着沐琦的身体,从她身上传来令人意乱情迷的香气,一头卷发蓬松随意,倒影在墙上的是放荡不羁的轮廓,他看的入了神。如果用酒来形容女人,在白宝贵的心中,沐琦是最烈的伏特加,回味中散发着雪碧的甜香,直至微醺朦胧。
章柳道:“林律师,今天庭审结束的时候,双方当事人,包括他们的亲戚朋友,情绪比较激动,你本可以等一等再出去的,你觉得呢?”
林睿一想,章律师说的对,她那么猴急猴急的干什么呢,就算没把她当成小三,双方动起手来,她也不能幸免。
“有的时候我们会觉得别人一直很幸运,而自己却总是很倒霉,细细分析一下,真正的客观原因少之又少,关键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从现在开始,你尝试每次在着手做任何事之前,动脑筋琢磨琢磨,或许能培养起一个爱思考的好习惯,渐渐的你会发现人生起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沐琦偷听着,皱眉道:“章律师在说什么,听不懂。”
白宝贵道:“我也听不懂,不如我们先去吃饭,然后给你姐姐打包带回来。”
沐琦点点头,白宝贵拽着她的胳膊,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林睿似乎从章柳的话中悟出了一些道理,说:“在生活中,我是容易莽撞和粗心的,没想到章律师也会有这样的体会。”
章柳道:“不莽撞怎么能叫年轻人,我同样趟过浑水,你吃过的苦我经历过。但在成年人的词典里,大意失荆州等于自取灭亡。这个世界对我们非常严苛,我经常批评你,因为我这个人较真,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必须对你负一天的责任。”
林睿道:“你这是耳提面命,谢谢章律师。”
章柳笑笑,露出白如皓月的牙齿,“学我的话,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我是指找黄太太,我们讨个说法,不能白白的受这种屈辱。”
“算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好尽快把这件事忘了,再说他们也不是故意动手的。”
“既然如此,那你休息吧,我顺便去找医生开两瓶眼药水。”
林睿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清亮的竹排,在平静的湖面上随波逐流,没有人能猜出它的目的地,却始终饱含一种前进的力量。这种催人奋发的力量才是章律师的魅力所在吧,林睿想着,目送他走出病房门。
她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快睡着时,郑拙成来了。林睿恍惚感到有人牵起她的手,贴在一张光滑温暖的脸上,她触碰到一行湿漉漉的泪水。
“我吵醒你了。”
“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
“我没事。”林睿笑道:“我们成难兄难弟了。”
“你就是这个样子,永远在逞强。”
郑拙成伸手抚摸她的黑发,努力想抚平它们的毛躁,让林睿在他掌心的温度中,再也不受风吹雨淋。
“和我去海边生活好吗,我们离开这,我每天看着你,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一直的保护你。”
林睿抿抿嘴,流下了眼泪,勇敢的堡垒轰然倒塌,沉陷在他的宠溺里难以自拔。她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好害怕啊,为什么我一直都做不好。”
郑拙成捏捏她的鼻子,说:“傻丫头,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完美的,你让我对灰暗的人生重新充满了希望。”
林睿哭的愈发厉害,今天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郑拙成怀抱她,轻拍她的后背,“好了,我们不哭了,再哭伤口要疼了。”
“现在就很疼,我的脸上要留疤了,他们那么多人抓我。”
林睿呜呜的哭,郑拙成安慰道:“不会的,我们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等伤口好了,我们还是最漂亮的。”
“他们还打我,我妈都没打过我。”
“要不我找他们算账,解了你的心头之恨。”
“你还想再挨一次打吗,你的伤刚好。”
“为了你,赴汤蹈火我都愿意。”
“那我不成教唆犯了。”
……
章柳在门口看到这一幕,默默的走开了。
何佩兰满头大汗赶到医院,中途换了两趟公交车,还稀里糊涂的坐过了站,此时心中焦急不已。一间间病房找过去,透过门窗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向前走了两步一寻思,退回去一看,果然是林睿,正抱着一个男孩子哭。
何佩兰贴在玻璃上辨认,没错,那男孩是郑拙成,她捂着嘴偷偷的笑起来,不愿打扰他们。于是何佩兰一直候在门外,直到两人分开了才推门进去。
她装成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故作惊讶的说:“郑先生在啊,吃饭了吗?”
林睿背过脸去擦眼泪,郑拙成起身道:“阿姨你好。”
“还没吃饭吧,我炖了排骨汤,你和睿睿一块吃,我本来炖了等睿睿回家吃的,她太累了,要好好补补身子。”
说着何佩兰舀出两碗汤,一碗递给郑拙成,一碗端到病床边,瞥见林睿的脸,吓的碗落地。
“啊,不是说在法院摔了一跤吗,摔跤能把脸摔成这样,腿上怎么打着石膏啊,睿睿,你跟妈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啊?”
“妈,我就是摔了一跤。”
“我早料到你穿那鞋要出事,地摊上买的五十块一双的高跟鞋,穿在脚上能舒服吗,人家有钱人买双拖鞋都不止五十块。”
林睿忙制止她,“妈,你又开始了。”
“郑先生,你别看不起我们家睿睿,是我亏待了她,是我没让她过上好日子。人家小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们睿睿没这个条件,每个月赚的钱都交给我,家里的柴米油盐样样得花钱,怪我没有收入,是睿睿的累赘。”
何佩兰眼泪汪汪的整理林睿的头发,稍微用了力,林睿疼的一阵唏嘘。
“睿睿,哪里疼啊?哪里疼?”何佩兰查看她的头皮,指着那一块一块的包叫起来,“这是谁弄的,啊,睿睿,你快告诉妈妈,谁弄的!”
她发了疯似的在林睿身上找伤口,林睿是她的命根子,如果出个好歹,何佩兰也不想活了。
林睿被她折腾的难受,皱眉道:“妈,你消停会行不行,我被当事人的亲戚误会了,然后他们打错人了。”
何佩兰惊的嗓子都哑了,眼圈通红,“有人打你了?睿睿,有人打你了?你是律师啊,他们敢打你?”
“妈,我都说了,是误会。”
“误会,怎么偏偏误会到你的头上,肯定欺负我们家没有关系,欺负你妈妈没本事啊,我可怜的孩子,你遭的是什么罪啊,打小就没享过福。妈妈什么都帮不了你,只求老天爷保佑你找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保护你不再受人欺负,老天爷你睁眼瞧瞧,我们睿睿多么好的孩子啊!”
沐琦拎着为林睿买的晚饭,和白宝贵一起走回医院,她喊了声,“姐,晚饭来喽,是你最爱吃的……”
话未说完,她看见何佩兰在病房里寻死觅活的嚎啕,立即冷下脸,把袋子塞到白宝贵手里,扭头即走。
白宝贵感到莫名其妙,“沐琦……”
他左右一衡量,进去和何佩兰打了个招呼,放下晚饭就去追沐琦。郑拙成听何佩兰叙说着林睿的身世,对林睿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她过的比他知晓的辛苦的多,更坚定了带她离开的决心。
护士过来说要换药了,一看林睿脸上的药哭没了,生气的说:“你们家属要照顾病人的情绪,否则不利于病人的恢复,都出去等着吧。”
郑拙成连声说:“对不起”,扶着仍在抽泣的何佩兰走到走廊里。
何佩兰望着郑拙成说:“昨晚上我还想着给你打电话呢,请你去家里吃顿饭,咱们熟悉熟悉,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郑先生,睿睿命苦,你务必要待她好啊。”
“阿姨,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待林小姐,我要带她离开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