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连接着初秋,这中间也就是几天的时间。
兴许昨天早上你还能看见铺天盖地的绿意进入眼帘,今天一大早再看,就能够看到满眼的金黄。
四季变化,也是人生该有的乐趣之一。
北方的秋天比南方的秋天来得更早一些,这种南北两地的气候差异,在这个夏末秋初交替之际,无疑能够让人更加明显的察觉到。
黄坚轻车简从,在周承安的安排下,带上了两个护卫就上路了,他一路北行,虽然行程匆忙,但也能够遍观沿途景物,算得上是优哉游哉。
以他的脚程,从圣光城赶到大悲城,也就是十日的光景。
这只是他的推测,实际上消耗的时日和他的推测并没有多大差距,在第十一天的清晨,黄坚就来到了大悲城南城门外。
举目远眺着这座山中围城,黄坚心中还是有着几分震撼的。
他生于圣光城,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了半辈子,从来就不曾出过圣光城,所能了解到的圣光城外的一切,全是通过书面记载。
山川雄奇,河流浩瀚,皆是如此。
这让他极像是一只只能生活在大海中一辈子也上不了岸的游鱼,以为这个世界除了海洋以外,其他地方全是陆地。
一路行来他所经过的大城,也确实都不大,虽说每一座城池都充斥着一种塞外独有的金戈铁马并起的辽阔感,但真让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塞外无雄城的感觉。
然而在黄坚看到大悲城以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塞北不是没有雄城,而是他不曾遇到。大悲城的雄奇,在他所见过的城池中,除了圣光城,几乎没有城池能够与之比较,无外乎书中会有诗人如此描述大悲城。
塞外黄沙遮人眼,未见雄城到身前。举目远眺山千座,偶遇奇城住百年。
在塞外,能够遇到大悲城这样一座群山环绕,风格就塞外黄沙迥然不同的城池,还真会让人忍不住心生一种想要定居其中的冲动。
毕竟坐落在群山环绕之中的大悲城不仅有直追圣光城的雄伟,还有圣光城中不曾有的宜人景致,舒适气候,尤其是在这个盛夏刚过的秋初时节,空气中弥漫着的丰收味道令人陶醉。
黄坚驻足半晌,眼神闪烁。
他很清楚他的到来会将大悲城中这份山城独有的宁静致远给打破,不过他别无选择。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既然想要辅佐明主建立万世不朽之基业,那么就必须心狠手辣,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
转身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两个中年人,黄坚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进城吧!”
这两人虽说是周承安派给他的护卫,但两人皆有剑魁境修为,在两人强大的实力面前,黄坚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黄坚的带领下,三人进城以后股熟门熟路的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下榻,在那以后,黄坚就独自坐在房间之中,皱眉思索。
周承安这一次所谋不小,想要一举挫败周承平,他如果不能做到算无遗漏的话,只要出现一点疏忽,就一定会坏了周承安的大事,毁了他自己头上顶着的国士头衔。
因此,在行动之前,他必须将自己心中的算盘重新筹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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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悲城一众心腹将领,除了项雨明确任命过的虞扬、曹操和杨帆三人,其他人头上皆没有挂上相应头衔。
不过如同秦定,林熊和欧阳远等人,一直都被城中的兵士尊称为将军。
这三人中,尤其是秦定,被人尊称为将军更加合适。
当初黄龙帝国五万精锐步卒进攻大悲城的时候,秦定率领曹操拨给他的五千人以凿阵数次凿穿黄龙帝国两万五千精锐步卒组成的方阵,直来直往,大气磅礴,气吞万里,最后更是在取得战斗的胜利以后,以男人的方式和黄龙帝国步卒统领阿单龙兴来了一场一对一的殊死搏斗。
这种铁血男儿当有的豪迈气概,几乎赢得了所有大悲城守军的尊敬。尤其是在他率领下从那场大战之中生还下来的一千余人,几乎全都对他俯首帖耳,马首是瞻,秦定当得起军心所向。
不过在那场大战以后,项雨不但没能给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将军头衔,而且还将他安排到了巨熊寨中去操练那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山匪,这让秦定实在是有些弄不懂项雨的想法,他虽然嘴上不曾开口辩驳,心里却还是颇有微词的。
特别是在项雨赶往圣光城以后,没有了项雨坐镇大悲城,秦定心中原本就存在的小不满便开始急速膨胀起来。不过这种膨胀还有一个度,项雨带给所有人的威慑就像是一把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的利剑,时刻在警醒着他们,让他们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只是心怀不满,秦定自然会生出一些愤懑之气,满心抑郁之下,他也就只能够借酒消愁了。
所以每过十数天,秦定就会从巨熊寨中下山,找上他在大悲城中的几个心腹手下,到金煌居中喝上一杯。
今天,恰巧又是十日之期。
因此秦定早早的就从巨熊寨中下山,在金煌居中定下了一间厢房,等待着自己那几个心腹手下。
在那几个人面前,秦定可以毫不隐瞒的一吐心中积聚的郁气,每一次他将心中的郁气给倾诉出来,就会觉得很舒畅,在那个时候,再不顾一切的醉上一场,真让秦定忍不住心生一种沉醉其中的感觉。
他手下的那几个心腹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就携手来到了金煌居,走进了秦定定下的厢房之中。
五人大大咧咧的对着秦定叫了一声将军,然后便各自落座。
先是一番觥筹交错,六人皆喝的有些微醺。
小醉之时,最适合轻吐心中的戾气,这是秦定用自身的感受总结而来的一套经验。
他认为很有道理,每一次也都是这样做的。
只不过今天有些奇怪,秦定的心绪似乎有些沉闷,已是小醉之时,却并没有如同之前在他们面前倾吐心声,而是一反常态的继续喝着闷酒。
这让他手下五个心腹都觉得有些奇怪,其中一人在剩余四人的授意下,只好开口询问道:“将军,您今天这是怎么了,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啊?”
秦定为人不是多有架子,与人相处不喜欢那些弯弯绕,一般都是直来直往,这让他手下五个心腹对他并不是多么畏惧,有话也就直说了。
被自己手下的兄弟一问,秦定吐出一口酒气,双眼有些迷蒙的嚷嚷道:“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在山上受了一肚子鸟气。那个劳什子林雄在我今早下山的时候竟然开口指责于我,说我没有以身作则,一月下山三四次,而且下山还不是因为有什么正事,只是为了喝酒。他说今天这是最后一次,若是我继续这样,便直接到代理城主面前弹劾我。奶奶的,什么玩意,一个山匪还真将自己当成一个东西了!”
“对!对!对!将军您说的对,那个林雄什么玩意,一个山匪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根菜了,管东管西的竟然管到我们将军头上了,忒给脸不要脸了一点。”那五人闻言,立马附和道。
说话虽然糙了一点,可听在秦定耳中,真叫一个舒心啊!
他端起酒壶倒上了一杯酒,举杯嚷嚷起来:“喝酒!喝酒!不说那些烦心的事情了!”
六人再次推杯换盏,又是一轮喝了下来。
也就是这几人都是大悲城中酒量极好的兵士,换做是其他人,此刻怕是已经躺倒在桌子上,迈不动步了。
饶是如此,几人也都是不怎么清醒,酒过三巡醉七分。
这些人虽然没有醉上七分,但想来也有五六分了。
秦定嚷嚷着喝酒的舌头都有一些大了,吐字不清,他每一次下山,必定会喝到十分醉,借酒来消愁。
他喝醉的模样,看在他手下五人眼里,让他们心中真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五人皆是在秦定带领下从黄龙帝国精锐步卒进攻大悲城一战中活下来的人,当初他们五人只是校尉,手下一百人。
从那场大战中活下来以后,五人因为立下战功,军职皆有所提升,已然成了都尉,手下掌管着五百人。
尽管军职提升,但当初那一千多名老兄弟却始终忘不掉带着他们以五千人组成凿阵数次凿穿黄龙帝国两万五千步卒组成方阵的那个气吞万里如虎的男人。
尤其是最后秦定孤身一人应诺黄龙帝国步卒统领阿单龙兴的挑战,进行生死决斗,更是让那一千余人心服口服。
可最后,项雨却插手了秦定和阿单龙兴两人的决斗,虽说他救下了秦定的性命,但是这件事却像是一根刺,卡在秦定和那一千余将士的心里,不仅让秦定觉得憋屈,便是他手下侥幸存活下来的那一千余人也觉得憋屈。
而且,大战过后,本应是论功行赏之时,但项雨却好像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带领大悲城取得这场以少战多的精彩战役胜利的将领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被赐予军职,如秦定,林雄等人只能够在大悲城中不伦不类的存在着,到最后,这般居功至伟的两人却要去巨熊寨中管理山匪。
这样的安排,别说他们理解不了,就是秦定自己也无法理解。
那五人互望了一眼,神色中多出了一种凛然之态。
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五人中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轰然起身,他对着秦定拱了拱手,有些谨小慎微的说道:“将军,苏牧这里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