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村恭平最后的话，仿佛在卓然的眼前又涂了一层阴影。他原本已经近乎笃定心中的想法，那颗被移植的头颅和赵思一的身体完美结合，成就了现在的自己，而对方的话等于把这个观点彻底给否决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对方突然问出这句话来，卓然甚至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的思维现在很乱。

　　 “你说你记得那张脸......”这句话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嗯，我记得。”云村恭平再次笃定地回答。

　　 “那么你再见到那张脸，也一定会认出来呗？”

　　 “之前我不太确定，但和你聊天，当初发生的很多事都变得清晰了，也包括你说的那张脸。”说到这，他略作停顿，如同确认自己的想法般点了点头，“所以说，再见到那张脸，我一定能认出来。”

　　 他说自己只要看到那张脸，就会想起来。如果自己能找到这样一张脸，就可以让他帮忙确认，可那张脸到底是谁呢？

　　 卓然慢慢屏住呼吸，努力提高大脑的运算速度，只要自己想的再深入些，似乎就能发现点什么。这个时候，过往的很多画面，甚至包括修改记忆后留下来的记忆碎片，如同雨滴一般颗颗砸向自己。真相会不会就隐藏在某一帧画面中？还是说，我从未同真相有过交集？

　　 卓然的大脑就像高速公路的中转站，当那些混乱的想法在那里剪不断理还乱时，对方又说了一句话：“没有问题了吧？”

　　 他怎么这么着急？卓然被他的话扰乱了思绪，大脑变得更乱了。他并非没有问题，只是一时不知该从何问题。此时的自己早已经心急如焚，对方一再催促无异于雪上加霜。

　　 卓然甚至想，这都怪高健，也就是高老板，是他之前修改了自己的记忆，让自己丧失了好多宝贵的记忆。虽然之后靠着一些记忆碎片，他能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但大部分的记忆，都随着那次修改石沉大海，永远也不会再闪现了。

　　 然而，当他这么想时，奇妙的事情出现了。高健这个名字如同一阵吹散迷雾的飓风，一瞬间，占满卓然大脑里的各种谜团都如同冰山崩坏般开始崩塌，随即融化流走。

　　 高健，他就是邱军口中那个利用音频控制地下城的人，也是如同影子一般环绕在自己身边，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的人，会不会是他？

　　 卓然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拿出手机，快速在相册里找到一张高健的照片，将手机递给元村恭平。

　　 “是这个人么？”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才说出这句话。

　　 对方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即瞪起眼睛。

　　 从他的眼神，卓然已经读到了答案，大脑中立刻刮起一阵猛烈的旋风。果然是高健，他就是殷忠本人，难怪他如此的深不可测！

　　 元村恭平随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然而卓然早已领教过这个答案所带来的震撼了。

　　 这次的收获实在太大了，已经不能用不虚此行来形容了。

　　 他正要好好感谢坐在对面的元村恭平，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

　　 “你的电话。”元村恭平把手机递给卓然，电话响起的时候，他便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到打电话人的名字时，不安感更加强烈了。

　　 打电话的人是郑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卓然在忐忑中接听了电话，很怕听到对方说自己不行了之类的话，然而接听电话后，郑琳带来的是更加震撼的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找到乔若琳的线索了......”

　　 郑琳说，她是在同城贴吧找到线索的，说是线索，其实也只是疑似线索。发帖子的人是一个高中生。她在帖子中称，自己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本来准备开门进屋，却突然发现楼道里有一个女人自言自语，还在墙壁上写着什么。因为时间太晚，那个女人的状态有些奇怪，她没敢过去搭话，赶紧钻屋里了。但她说，进屋之前，她偷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发现女人的左半边脸全是紫红色的，她以为自己见了鬼。

　　 “我感觉那个女人是乔若琳的可能性很大，我给那个高中生留言，说那个女人是我的亲戚，问她住哪个小区。结果那个高中生真的给我回了，还告诉我家庭住址，我想等你回来和你一同去。”

　　 挂断电话后，卓然先是匆匆和元村恭平道别，跟着立刻跑到宾馆前台要求退房。

　　 宾馆的服务人员有些吃惊，但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遇见。她们欣然接受卓然的要求，并对其按照终点房收费原则收取了费用。

　　 离开宾馆后，卓然在打车去机场的路上，查看了当日的航班，回云川最近的航班是下午三点，他刚好能赶得上。

　　 赶到诊所时，已经快到八点，郑琳看到卓然推门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你回来啦。”

　　 卓然朝着郑琳点了点头。由于舟车劳顿，他的脸上难掩疲倦之色，郑琳注意到这一点，用关切的语气对他说：“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现在就过去。”卓然的语气非常坚决。郑琳不由感慨，眼前这个男人爱乔若琳爱的真是够深。

　　 两人很快打车赶到那个小区。郑琳去找门卫帮忙开门，并提供女高中生的家庭住址，称是对方的亲戚，门卫于是给开了门。

　　 他们很快找到女高中生的家庭住址，卓然一想到乔若琳昨天可能就出现在这里，既激动又紧张。按照高中生的说法，当时那个疑似乔若琳的人在楼道里自言自语的写东西，她会写些什么呢？

　　 站在门的位置，一眼能看到的应该是通往楼上的楼道，卓然直接走到那里，借着楼道亮起的灯，他的眼睛开始四处寻找。

　　 乔若琳住在诊所的那段时间，经常帮他抄一些病历档案，她如果真的在墙上写了字，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卓然用心找了一会，果然看到一行乔若琳的字迹，他在激动之余看清了字的内容，眼泪顿时打湿了视线。

　　 那行字的内容如下：你在，春华秋实夏蝉冬月；你不在，春夏秋冬。

　　 郑琳这时候也靠了过来，很快也看到了那行字。好感人，她忍不住这么想。

　　 卓然扶着墙站了一会，动作缓慢地从兜里拿出自己的钥匙，郑琳立刻领会他的意图，他也要在上面写字。楼道里的灯突然灭了，郑琳立刻踱了一下脚，暗下去的空间又亮了起来。

　　 卓然用心地刻了一行字，随后扭头离开了。

　　 郑琳看清那行字后，感觉瞬间被触动泪点，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卓然在乔若琳的字迹下面刻了这样一句话：我这一生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