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唐天策面色灰败久久无言,断愁面无表情,淡淡道:“怎么,你不愿意?”
听到问话,唐天策惊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前辈,能否告知,为什么一定要我废去修为。”
淡淡看了他一眼,似是知道对方会有此一问般,断愁面上并没有露出丝毫讶异,只是平静说道:
“我座下可以有尸族弟子,但绝不会收一个僵尸,你现在的修为,虽然已入化鼎之境,却是通过吞噬无数僵尸、鬼树,获得的力量,不得法门,驳杂不纯。”
“以此为基,走的却是僵尸之道,你修为越高,杀心戾气也就愈重,最后,终有一天,你会泯灭人性,彻底化尸。”
唐天策沉默,他相信断愁没有骗他,就现在而言,即便是死,他也不愿意去做一个嗜血疯魔的僵尸,很难想象,自己会在以后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在激发了心中的仇恨之后,得知自己面对的仇人,是一个势力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时,唐天策动摇了,他现在就处于一个极度渴求力量的状态。
为了获得力量,为了报仇,他愿意付出一切。
而现在,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机会,一个入门拜师的机会,第一步,他竟然要先废掉自身的修为,舍弃自己全部的力量!
这般大的代价,几乎让唐天策难以做下决断,面色阴沉如水,他跪在地上,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之中,久久无言。
断愁也不催促,就这样淡然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要求很苛刻,说的也是事实,同时,这也是对唐天策的一个考验,没有丝毫折中和妥协,即便最后,唐天策不愿自废修为,放弃拜他为师,断愁也不会感到可惜,任务很重要,但他徒弟也绝不能乱收。
挣扎许久,待得最后一抹残阳晚去,明月高悬,清照山谷,唐天策才下定决心,迎着断愁漠然淡视的眼眸,沉声道:“唐天策愿意一试!”
“轰...........”
话落,就见清幽寂静的山谷,忽而狂风大起,一道灰色的风旋,骤然聚集。
风旋中心,唐天策面容扭曲,昂首望月,紫金色的眼眸,迸发三尺神芒,如光如焰,獠牙展露,在皎洁清幽的月色下,闪耀寒光,一道道神秘的紫金色符文,在身上浮盈扭曲,尸煞缠绕,犹若蛟蛇。
“噼里啪啦..........”
与此同时,一阵密集的筋肉骨节爆响声传来,就见跪在地上的唐天策,仿佛被气吹起的皮球一般,浑身肌肉瞬间鼓胀膨起,一身衣袍也随之撕裂,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四散飘飞。
其身形一直涨到两丈多,方才停止,肢爪狰狞,锐如寒刀利剑,萦绕血光,一股炽热的毁灭气息,随之弥染充斥。
以唐天策为中心,大地龟裂爆开,百丈方圆内的所有花草古木,都在瞬间枯萎,化作飞灰。
“吼!!”
月光下,一道巨大的身影,犹如铁塔一般屹立,狰狞恐怖,望月咆哮。
这,就是唐天策的本相,旱魃真身!
从始至终,断愁神色平静从容,站在那遮蔽星光月华的巨大黑影下,淡漠的看着眼前的唐天策,心静止水,不动如山。
“啊............”
咆哮声止,唐天策低头,深深凝视了断愁一眼,旋即,神光烨烨的紫金色眼眸中,露出一抹决绝,就见他发舞如魔,身躯一震,那环绕周身的尸煞风旋,顿时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漏斗,自其天灵头顶,疯涌而入。
少顷,一声凄厉痛苦的泣吼,震动山谷,在这片天地山林中回荡不息。
同时,唐天策体内古朴阴灰的道鼎,裂纹遍布,转眼,砰然爆开。
紧接着,就连道鼎底下的白骨灵台,也在寸寸湮灭崩塌,不过短短数息,风暴席卷,整个紫府,就重新归为混沌,在丹田气海中再次闭塞。
唐天策目眦欲裂,嘶吼力竭,砰然跪倒在地。
如同一个漏了气的皮球一般,他体内磅礴的尸煞力量,不可抑制的涌出,由内及外,扩散喷薄,好似江河一般汹涌宣泄,化作风暴,席卷扫荡整座山谷。
“呼呼呼...........”
片刻后,一切重归平静,唐天策身形凝缩,伏倒在地,此时,他通体上下,骨肉裂开,虚拖一般,再无丝毫余力动弹,胸膛起伏,汩汩鲜血混着汗水,流淌而下,浸染周身大地。
见此,断愁微微点头,唐天策当着他的面自废修为,没有丝毫作假的余地,现在,除了这旱魃血脉融合永生之血,炼就的不死之身外,他已和吴越一样,修为尽失。
千年积累一朝付诸东流,唐天策对力量的渴求,对自己的狠绝果断,就连断愁都感到动容,暗自惊叹。
以后结果如何,尚未可知,但现在,断愁对唐天策却是极为满意,大手一挥,横陈山谷沉寂不动的玄晶黑棺轰然震动,飞落到唐天策身前。
看着对方疑惑的目光,断愁淡淡一笑:“玄晶黑棺,名曰葬天,是一件天地难得的异宝,有着不可思议的威能作用。”
“棺内,尸魂真人的尸婴元神,已被我抹灭,徒留这尸身躯体,却也强悍非常,现在被我用镇尸符镇封,你日后修为上来,可揭去符纸,将之炼成傀儡,或第二化身。”
唐天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葬天棺,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无论是这葬天棺,还是棺内已经没有神魂宿留的尸魂真人,都有着极为恐怖的力量威能,一旦被他掌控,这股力量都将数百倍上千倍的,超越他之前拥有的实力。
有付出就有回报,唐天策能够对自己心狠,废去一身修为,断愁也不会有丝毫吝啬。
挥手间,虚空如水,掀起一丝丝微弱的涟漪波纹,无声无息,一本古旧的血色玉册,连同一件纹刻尸鬼的古朴铜铃,浮现在唐天策眼前,悬空高挂。
“我说过,天无绝人之路,凡事都有一线生机,既然你选择了赌这个机会,那我便给你力量,传你法道。”
“血色玉册是冥府尸经,为太古道藏,内中术法神通,皆已尸道黄泉为凭,霸烈邪异,有通天证道之能。”
“不过,经藏内有些术法涂炭苍生,阴邪无比,却是万万不可修习,你若为求力量,而不择手段,那日后,我这玄天宗,也容你不得。”
话到后面,断愁的语气也渐渐森冷起来,字字句句,犹如锋芒利剑一般,直指道心神魂。
唐天策神色不变,在断愁的注视下,默默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渴求力量,但却还有良知人性,即便不说,他也不会去修习炼制那些禁忌的神通法宝。
断愁微微颔首,话已至此,听与不听全在个人,他不强求,也不会去监察,整册经藏道法,完完整整的交给他,亦是给他的一个考验。
如果中途,唐天策忍受不住诱惑,一昧的为了寻求力量,强大自身,而触碰修炼了这些东西,那他们的师徒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现在赐下的种种,他并不会去收回,就当是对方自废修为换来的奖励。
“摄魂铃是一件极品魔宝,有驱尸控鬼,摄灭神魂的恐怖威能,龙虎境以下,铃响魂灭,也一并赐给你防身。”
此时,唐天策看上去显得极为平静,无怒无喜,只是静静的听着断愁的述说,但其紧盯着半空飘悬的宝物的眼神,却是那么炽热,好似两团火焰一般,几欲将人融化。
深吸一口气,唐天策微微有些颤抖的伸出双手,肃然恭敬的将两件宝物捧接起来,旋即,面向断愁,又一次重重的伏下身子,头首磕地。
“砰砰砰!!”
一下,两下,三下,一记记闷沉的声音响起,好似重锤砸下,一记记的敲打着人的心头。
断愁不移不偏,坦然受他一礼,旋即挥袖,发出一股柔和的灵力,将其托举起身,淡淡道:“今日传你法道,受师礼,你我便有师徒之名,可暂为我座下六弟子。日后,你踏遍万里山河,龙虎丹成,若初心不改,可拜山入门,前来寻我。”
闻言,唐天策郑重的点了点头,躬身一礼:“弟子唐天策,谨遵师言!”
“恭喜宿主收得亲传弟子唐天策,奖励抽奖机会一次,声望值+1000。当前收徒任务已满六人,累积声望113万,主线任务2.0——传承衣钵,名扬四海,已经完成,是否立即提交任务?”
千呼万唤等来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要不是面前还站着一个唐天策,此时断愁都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仰天咆哮了。
完成了,终于特么完成了!!
自主线任务发布的那一刻起,断愁就犹如头上悬着一把利剑般,惶惶不可度日,虽然他已经装的很平静,很淡然了,但毕竟事关生死,一年的任务时限,分分秒秒都在流逝,都如同生命的倒数。
现在好了,这把利剑消失了,在这最后一个月,最后的十多天里,任务完成,最起码,短时间内,他不用在担心被抹杀。
“你去吧!切记,在你正式入山拜师之前,你不可对外言及师承,无论你遭遇多大的凶险,怎样的境地,都与为师,与宗门,没有丝毫瓜葛!”
说完之后,断愁转身,再不看唐天策一眼。
此人能否安然出得摩天岭,可否在北狄朝境上行走,能不能穿渡黄沙北漠、渊神海,绕一圈,最终抵达方寸山,甚至有没有办法,拜入玄天宗,断愁一概不问。
仙道长生,是寂寞,是忍耐,也是机缘。
若是无此缘分,无此恒心,不幸陨落途中,或是半途而废,那也不干他的事情,只能说此人命中与他无缘罢了。
“热闹也看够了,耽误这么久,走吧!”
话音犹自回荡,剑光如虹,倏忽星光,冲出山谷,飞掠高崖,在几声尖叫惊诧的声音中,向着目不可及的远方遁去,须臾之间,消失无踪。
“方寸山,玄天宗!”
原地处,唐天策呆呆站立,额上鲜血犹自流淌,将一张本来俊美邪异的脸庞,熏染得如同厉鬼一般。
他对那流淌不止的鲜血与伤口,视若不觉,只是双眸,透过一片血色朦胧,隐现坚毅的光芒。
“我一定会到的!”
喃喃一句,唐天策向着剑虹离去的方向,叩首一礼,起身,回头,艰难的负起尸棺,蹒跚而行,却是步步凝重,步步染血,带血的脚印,渐渐消失在群山密林之中。
......................................
“仙缘法会广纳天下仙道,无论宗朝,除了作为以物换物的易市之外,更有增强门派彼此之间交流的作用,道友自偏远而来,从没参加过此等盛会,今日与我师兄妹相逢,也算是恰逢其会!”
王文山看着断愁笑了笑说道,他面容俊朗,风度翩翩,与人笑谈,不知不觉就让人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同门师妹,是一位十七八岁的负剑少女,圆脸大眼,俏皮可人,此时正在两人后面,拉着林小媛三人,叽叽喳喳聊个没完。
断愁含笑微微点头,这两人出自古剑门,是他出了山谷之后,在路上遇到的,半道相遇,王文山便带着师妹主动上前搭讪,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而在得知断愁他们,是从北狄边远的草漠来的时候,王文山更显热情,古道热肠,不但详细为他讲解古象城的境况,仙缘法会的种种,更是主动要求结伴,同道而行。
心知对方不怀好意,别有所图,断愁也不点破,一路道友相称,处的甚是融洽。
“王道友,我听说这仙缘法会,是中天盛传的一个盛会,吸引了三朝修士前往,声势浩大,不知可有圣地魔宗的人参与其中?”
断愁面上不动声色,淡然问道,这法会他虽然已经有所耳闻,但具体情况,知道的却是不多,王文山的出现,正好让他借此,了解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