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不悔向后退了两步,收剑入鞘。
梁若始低头望向自己空着的右手,有些茫然,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输了。
然后他望向自己最信任尊重的师兄,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恨水在看着顾笑生。
场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顾笑生。
很多人都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也许赢不悔自己都说不清楚。
此时众人回思起来,关键就在于最后的剑柄制肘,那一击可谓妙到略**,莫名其妙。
但谁都知道,那一击的关键前面的那些剑招。
顾笑生说出来的那些剑招。
梅煮雨看着顾笑生,有些意外,安山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赞叹。文昭太史和净天长老的脸色异常难看,他们先前笃定,顾笑生不会有活路,然而此时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少年。
今夜,很多人第一次真正认识顾笑生。
包括像杨素这些以前就见过他的人。
百里歌大人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说道:“不错不错。”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不错,不是指燕世子,而是指顾笑生。
……
殿前的沉默,被终恨水打破,他看着顾笑生问道:“这是茅亭客话里记载的那段杂谈?”
顾笑生点头说道:“卷尾批注里。”
终恨水微微挑眉,说道:“这三记剑招确实有记载,但只是著者一个猜想,况且没有言明顺序。”
顾笑生说道:“稽神杂论和握奇要略里,都提到过一件往事,按照那件往事的陈述,实际上生的便完全验证了那个猜想。”
终恨水想了想,那两篇经书里确实有此记载,只是在顾笑生提到之前,很少有人会联想到茅亭客话里的那个猜想,最主要的原因是,茅亭客话并不是神庙审核的书籍,只是一本记录名人轨事的杂记小说,成书数百载之后,读过的人已经极少。
人们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和顾笑生在说些什么。
便是见识渊博的诸学院老师甚至是梅煮雨这样的人物,都觉得像是在听天书。
百里歌大人微微皱眉,问身边的安山:“他们说的是什么杂谈?”
安山有些不确信,说道:“好像是什么茅亭客话里的。”
百里歌大人有些恼火,说道:“我怎么没听过?”
只有终恨水和顾笑生记得,已经被人遗忘的茅亭客话里记载着一个猜想——如果把最负盛名的那几式剑招综合利用,会不会产生无比巨大的威力?
而在遥远的过去,一位道人在清水郡与蛮域强者血战,在所有观战者都不看好的局面下,那位道人突然奇想连出三记剑招,当场击杀那名蛮域1强者。
那三记剑招便是顾笑生提及的明月引风莲……
这场战斗完全印证了那个猜想,被记载下来,并且流传至今,便是因为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这三记剑招为何能够连在一起用,明明看似生硬的转折变化,为何在那位道人的手中,却忽然变得那般流畅顺心。
由此,很多人都在猜测,当年到底是谁提出这个猜想的?还有……印证猜想的那位道人是谁?
“知道茅亭客话的很少,记得那三记剑招的人更少,在先前那种局面下,能想起来,而且敢试验的人更少。”
终恨水看着他说道:“你很不错。”
顾笑生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对症下药而已。如果你先出招,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终恨水说道:“不错,牵一而动全身,但结果已经出来了。不过好在这只是第一场。”
顾笑生说道:“我听赢不悔说过,你偷师百家学贯南北,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终恨水想了想,在这方面确实无法自谦,说道:“先前说过,我只是多走了一些路,多读了一些书而已。”
顾笑生说道:“先前我也说过,刚好,我也多走了很多路,读过一些书。”
终恨水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看起来,你很有自信。”
顾笑生神情平静,拱手为礼,说道:“请赐教。”
夜风轻拂,星光洒落在他的脸上。
先前在殿内,终恨水对他说过这三个字。
现在,轮到他对终恨水说这三个字。
只是顺序变换,却代表了很多事情。
殿前石阶上的人群,在终恨水和顾笑生最开始谈话的时候,还有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后来议论声越来越低,直至安静无声。
终恨水和顾笑生没有刻意上演惺惺相惜的画面。
但对众人来说,终恨水把顾笑生当做对手,这已经是很震撼的事情。
净天道子挑战天狱司的第二场比试,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平静地开始了。
天狱司出场的,自然是云萱。
因为燕世子胜了梁若始,那么为了让顾笑生不用落场比试,她便需要赢第二场。
对此,她充满信心。
但很明显,殿前没有任何人这样认为。
甚至连梵音海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不看好这个小祖宗能够胜过对方。
因为她的对手是秋月人。
平新林月人归后的那个秋月人。
秋月人走到场间,向云萱行礼,然后微微挑眉,不是畏惧,而是有些郁闷。
云萱明白此人在想什么,说道:“是不是觉得和我打是件很恼火的事情?因为担心伤了我,所以无法全力出手?觉得我是在占你便宜?”
“不敢。”
秋月人面无表情说道:“只是你应该很清楚,无论如何,我也是不敢伤你的。”
“我是天狱司的官员,你们净天道子既然要挑战天狱司,我理所当然要站出来,你能把我当做普通人,全力出手最好,如果你做不到,出手之时,颇有顾忌,最后被我打的像一条狗,你也怪不得我。”
云萱看着他说道:“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少女很娇小,比秋月人矮很多,但她仰着小脸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像是居高临下。
秋月人的眉间现出一抹寒意,静思片刻后,伸手拔剑,望向云萱说道:“请云殿下指教。”
天下虽大,灵墟虽强,但看遍年轻一代,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人,根本没有谁是此人的对手,如果只是骄傲,整日被怒火熏灼心神,他哪里有资格成为净天教左使的关门弟子,哪里有资格成为净天道子里的一人。
当他执剑于手,神情顿时宁静,所有的骄傲愤怒都已消失不见。
那些骄傲,尽归于他手中的长剑。
那是一柄很普通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