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生怀抱他那盆小红花进了屋。
秋栗子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秋栗子刚洗过澡,衣服穿的很单薄,她以为柳木生是有什么急事,随手披了件衣服就过来开门了。
柳木生定眼瞧着秋栗子的脖子,那上面小红点密布,就像是长了疹子一样。
秋栗子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可能是白天热到了,起了一身的小红点,不痛不痒的,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柳木生也没言语,他把那盆小红花放在了桌子上,伸手上去从那上面摘下来一株开的正好的小红花,递给秋栗子。
这么晚过来送花,还是送她从不离手的宝贝小红花,少年很有格调嘛。
夜,鲜花,少年。少年对自己芳心暗许?没错,一定是这样。秋栗子嘿嘿一笑,瞬间就自我膨胀了,想她秋女侠,洛城一枝花,也曾有陌上才子,只为看她一眼打的天昏地暗。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一定是她太过貌美且气质独特撩拨的美人春心荡漾了。
秋栗子不争气的红了脸,她难得娇羞的扭捏着接了花,“诶呀,好漂亮。”
柳木生说,“吃掉它。”
啥?吃花,秋栗子一下就懵了,少年的格调貌似太高了吧。秋栗子迟疑的看了眼柳木生,“你确定是吃,而不是默默欣赏让梦都染上它的甜香?”
柳木生点点头,他嘴角梨涡挂着浅笑,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秋栗子觉得,甭说是花,就是毒.药,她也得吞下去。
伤心总是难免的,脑补总是骗人的。
那花带着一股子辛辣的味道,简直要呛出秋栗子的一腔热泪来,秋栗子莫名想到了兔子这种靠吃草为生的动物,这才几天,她都被喂了两次草了。然而在少年一双美目的注视下,秋栗子不得不泰然自若的嚼着,最后还违心的说了句,“味道不错。”
柳木生见秋栗子把花咽了下去,才转开了视线。
“栗子明日就启程去江南吗?”
秋栗子猛灌了一口茶水,答道,“我得先回一趟洛城,此去江南,还不知道要多少时日,得拜祭一下我爹娘。”
柳木生计算着,坐马车去洛城的话,明天中午大约就能到。
秋栗子非常慷慨的表示,“小公子要去哪里?反正我也不急着走,可以先把小公子送回家。”
“我家里人应该快找到这里了。咱们先去拜祭一下栗子的爹娘吧。”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柳木生嘴角梨涡浅了又深。
两人也都累了一天了,早早的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秋栗子和柳木生匆匆吃了口饭,就跑出去租车。秋栗子瞧着柳木生的白衣有些脏了,就领着他先去了一趟成衣店。
“老板,来两身男装,能把人装扮的丰神俊秀的那种。”
柳木生暗自神伤,“栗子,我总是让你花银子。”
秋栗子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小公子,你家里很富有吗?”看柳木生通体的气派,可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够养出来的。
柳木生歪着脑袋认认真真的想了下,老实的说道,“挺有钱的吧,别人总骂我们为富不仁,巧取豪夺。有些比较激动的还会直接杀上门。”
这么遭人恨,那肯定是很有钱了。秋栗子嘻嘻一笑,“好了,那我就放心了。等我把你送到家去,你可以多给我点盘缠。”
柳木生意味深长的浅笑,“好,栗子可以去我家坐坐。”
秋栗子随口一问,“你家是做啥的呀?”
柳木生眨巴他那无辜的小眼神,说道,“书香门第。”分外真诚。
老板给秋栗子找了一身月白的男装,给柳木生找了身蓝色的。
柳木生换好衣服站在秋栗子面前,又把她狠狠的惊艳到了。蓝色空明,也不知是那蓝色的空明衬得柳木生清澈如水,还是柳木生干净的气质让那蓝更空明。
秋栗子词穷了,只干巴巴的说了句,“很好看。”
“栗子喜欢就好。”
秋栗子心尖尖就像是被芦苇撩.拨了一样,这世上竟然有这样气质单纯,出尘脱俗的男孩子,就像是一株白莲花,独立于这茫茫浊世之中。真恨不得弄一个水晶屋把他藏起来,然而她现在是个穷货,甭说水晶屋了,连个瓦屋都没有。
买好衣服,两人雇了辆马车,直奔洛城。
两人中间又休息一晚,第二天中午到的洛城。秋栗子他们家的秋水山庄在洛城那就是江湖一霸,势力范围遍及城中各个角落,秋栗子怕生事端,也没在城中逗留,直奔秋家祖坟。
秋栗子叹息,“我爹要是知道我这么窝囊,非得气得从坟里钻出来不可。”
柳木生贴心的表示,“一会儿我会注意,不会说你的窝囊事的。”
“……”
秋水山庄作为洛城最大的江湖势力,祖坟还是很华丽的。秋栗子熟门熟路的走到她爹娘的坟前,扑通就跪了下来,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开始给她爹娘烧纸。
“爹娘,女儿此次去江南,必是千难万险。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然而这种一本正经太别扭,不适合他们一家三口话家常。她话音一转,换成往日跟她爹娘说话时的语气,开始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话说,老爹,你那个在江南的老友靠不靠谱呀,别是我爬山涉水的到了那人家不认我。反正爹你看走眼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娘你在那边多看着我爹点,别又给我预定一门白眼狼未婚夫。”
柳木生好像听到了什么关键字,“未婚夫?”
“就是对门郑家的大少爷,本来是我未婚夫。一听我爹病重,秋老二要上位,就赶紧的给我送来了一纸退婚书。”说多了都是泪。
退婚了呀,不错。
虽然是故作轻松,秋栗子还是有些伤感。柳木生见了,默默的走到一边秋栗子边上也跟着跪下,学着她的模样烧纸,弄的秋栗子目瞪口呆,“你烧纸算是怎么回事?”
“栗子救了我,我给栗子爹娘烧点纸感激一下。”柳木生轻叹,“毕竟我能为栗子做的少之又少。”
好像是没什么不对的呀。就这样,秋栗子在一边唠唠叨叨,柳木生在一边默默的烧纸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两口拜祭爹娘呢。
“小乖,你终于回来了。”一声低吟顺着清风传入秋栗子和柳木生耳朵里。伴着这一声招呼,一个青衣男子带着一群手下走了过来。
秋栗子回头一看来人,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在做这些之前还要阉了他。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指眼前人,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秋老二。”
是的,来人就是抢了秋栗子山庄的秋老二,如今的秋水山庄庄主秋若水。
柳木生慢吞吞的从地上站起来,望过去,但见来人二十多岁的样子,清瘦修长,容貌算不得极佳,却也不错。他周身散发的颓然气息很是别具一格。
这和栗子口中的秋老二的形象有些……相去甚远。
秋若水一双颓然哀伤的眼睛落在秋栗子的身上,瞬间迸发出了爱和温暖,“小乖,脾气发过了就回家吧,离家出走不是个好习惯。”就仿佛是个宠溺叛逆妹妹的哥哥。
秋栗子上前骂道,“秋老二你能别装出这副假仁假义的模样恶心我行吗?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能忘了你抢我山庄的仇。跟你回去,我傻呀?”秋栗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有能耐你就杀了我,杀不死我你就等着哪天被我挫骨扬灰吧。”
秋栗子看着默默跟在秋老二身后的那一群小弟,愤慨不已。这拉风的待遇以前都是自己的,天杀的秋老二。
柳木生发现秋若水在听到秋栗子这一番话之后,整个人就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身子轻微的摇晃了两下,痛苦的就差自断经脉了。这反应可不应该是在一个抢了秋栗子山庄的无耻之辈身上出现的。
秋栗子全当看不见,她潇洒的扫了扫身上的土,转身对在一旁安静的跟他怀里的花一样的柳木生喊了句,“咱们走。”
秋老二这才注意到除了他们秋水山庄的人之外,还有闲杂人等在此,他瞬间找回了作为庄主的气场,“他是什么人?”
秋栗子没好气的回了句,“你管不着。”
管不着吗?他偏要管,“你就是为了他才不回家的?”秋若水此话一出,瞬间切换到战斗模式,周身全是杀气。
柳木生蹙眉,前方树梢叶子沙沙作响,他们到了。
秋栗子眼尖的发现,秋老二手腕一动,她暗叫不好,秋老二的武器可是飞刀呀。她连忙喝道,“秋老二,你要是敢杀他,我跟你没完。”
然而,秋老二似乎巴不得秋栗子跟他没完,一排飞刀就扔出去了。
一排。不是一个,也不是一双,而是一排,这得多大仇呀。
秋栗子离柳木生太远,她那点三脚猫功夫自然是挡不了那些飞刀的,小公子今日是要香消玉损于此了,秋栗子不忍去看。
嗖嗖嗖。
叮当叮当叮当。
秋栗子瞬间就被泪水蒙住了双眼,嚎啕大哭,“小公子,我的小公子,红颜薄命,天妒英才的小公子,你咋就这么去了呢?你等等我呀,我这就给你赔命。”
秋栗子泪眼婆娑的往前冲,誓要跟秋老二同归于尽。
“女人太麻烦。”一个陌生的男音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坟地。
秋栗子顿住,她狠狠的摸了把眼泪,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柳木生跟前站了两个中年大叔,一个冷峻不语,横刀在前。另外一个儒雅俊逸,手执一把铁扇,这位正是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个,他眼前三分地上安静的躺着一排小飞刀,而柳木生正安然无恙的站在他俩身后乖巧的伪装成一株安静的花。
秋若水骇然大惊,“九幽左右护法。”
本来见到柳木生安然无恙而喜极而泣的秋栗子瞬间就表情凝滞了,这帮恶魔,竟然追到了这里。说时迟那时快,她瞬间窜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柳木生拉过来挡在身后,“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魔教教徒,休想从我手里把他带走。”
秋栗子还不忘转身安慰吓坏了的少年,“放心好了,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放任他们带你走的。”
柳木生感激涕零,紧紧的握着秋栗子的衣角,“我就知道栗子会保护我的。栗子,我会跟你同进退,坚决不会跟他们走。”
中年美大叔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对苦命鸳鸯,他轻轻的摇着扇子,“哦~有意思。”冷峻刀疤叔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单膝跪地,戳刀在旁,朗声道,“左护法闫大。”
美大叔也跟着自报家门,“右护法苍穹。”
两人齐齐喊道,“拜见教主。”
秋栗子脑子一片空白,思路有点跟不上,自己啥时候成了他们九幽教的教主的,他们拜见自己做啥,对呀,没错呀,他们是对着自己在拜呀。难不成老爹身上还背负着什么隐秘的身世,自己正是那流落民间的魔教后裔,秋栗子瞬间脑补出一部魔教八卦史,忽然从武林正道转变成魔教高层,如何利用职务之便引导魔教教众改邪归正已成当务之急。
正此时,身后一声清澈却不失冷静沉着的声音缓缓说道,“行了,起来吧。”
秋栗子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大叔,再转身瞅瞅身后这个纤弱的美少年。她觉得吧,这可能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