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随雨崖子骑上翠鸟,往神刃山庄方位赶去。行了一段路程,翠鸟落地捕食歇息,雨崖子问道:“盘蜒,你与馨儿吵嘴了么?”
盘蜒黯然道:“吵了好几回了,也怨我近来脾气不好,惹她生气,耽误她修行不小。”
雨崖子叹道:“你为人机灵,可知为师一片苦心么?”
盘蜒道:“师父可是想成全我二人,故而严惩歌乐子师兄?我盘蜒上辈子定是行善积德,遇上这么一位好师傅。只是我与师妹之事,若姻缘不到,却不能勉强。”
雨崖子之所以想玉成两人好事,乃是想起自身遭遇,心生伤感,不忍拆散这一对爱侣,此时见两人闹别扭,不禁好生失望,无奈说道:“如此也好,馨儿聪慧,正可静下心来修习我传的功夫。”
盘蜒见她愁眉不展,说道:“师父可是想念那解谷前辈了?既然如此,我恰好带着那玉笛,这便吹奏一曲可好?”
雨崖子笑道:“你吹吧。”
盘蜒取出笛子,胸腹运气,奏出悠扬笛声,曲子似清泉流水,似白云春风,正是解谷当年所创曲子,雨崖子甚感悦耳,轻轻点头,手指按着节拍,暗暗附和。
盘蜒一曲奏罢,说道:“师父,我这曲子吹得如何?”
雨崖子点头道:“难得你文武双全,演奏传神,与当年解谷颇有相似之处。”
盘蜒道:“听说解谷前辈武功本也不差,他一身功夫,当与师父所学颇有相通之处了?”
雨崖子叹道:“当年山庄之中,诸般武学五花八门,我两人修行大不相同。我练得乃是神刀汇脉功,龙虎功,随后创出运势掌法,但解谷所练叫做‘玉华功’,我曾与他比武,他有意相让,我两人才斗成平手,他武艺委实在我之上,若他不曾患病....”念及此事,愁上心头,更对那疫魔渊北辰恨之入骨。
盘蜒问道:“师父,那解谷前辈可练有什么剑法掌法?你说我与他相似,不如传我几招,也算替他找个传人。”
雨崖子心中一动,神色为难,心想:“他....他为何要学解谷的武功?那也并不玄妙,远不如我万仙所传。”暗自琢磨,默然不语。
盘蜒见她犹豫,问道:“师父不肯教么?还是解谷前辈抠门,未曾传给师父?”
雨崖子已有些不快,但架不住盘蜒纠缠,说道:“盘蜒,我传你那么些武功还不够?你非得分心去学其余,如此贪多,小心误入歧途。也罢,既然你诚心求教,我便传你解谷的‘玉龙剑法’。”说罢摆开架势,剑招层出不穷,变化多端,时而似飞云,时而似尘泥,时而直指苍穹,时而斜刺大地,剑招极是美观,而雨崖子内力深厚,精通武道,剑上附着真气,威力已然极大。
盘蜒细细观察,用心记忆,看了一遍,已然记得清楚,说道:“解谷前辈定然是用这玉笛做剑,向师父演示功夫,我猜的对么?”
雨崖子闻言一愣,缓缓点了点头,盘蜒极为郑重,手握玉笛,将那玉龙剑法一招一式使了出来,果然有板有眼,虽姿势偶有不准,却也八九不离十。
雨崖子低着脑袋,耐住性子,瞧盘蜒使了一遍,淡淡说道:“你悟性极好,有过目不忘之能,这剑招此刻仍不纯熟,可将来再图圆满。”
盘蜒曾感知到解谷些许灵识,但这套剑法却记不完全,又深知此事极为要紧,关乎生死,不容疏忽,忙道:“还请师父指点谬误,务必让我运用熟练。”朝雨崖子深深一揖,闭目少时,回思雨崖子先前劲力拿捏,再将这剑法运了一遍,这回大有长进,剑招行云流水,有模有样。
雨崖子显然无心多谈,随口敷衍几句,但盘蜒甚是较真,不停请教当年解谷剑招样貌如何,非得使得与解谷丝毫不差,方才罢休。
雨崖子见盘蜒舞动玉笛,身手矫捷潇洒,与解谷越来越像,恍惚间又回到数百年前,正与解谷互相切磋,研讨进展。她身躯发颤,咬紧牙关,扭头不去看他。
盘蜒问道:“师父,我使得与解谷前辈可还有不同么?”
雨崖子道:“差不多得了,这剑法并非上乘功夫,不必多费心血。”
盘蜒道:“我总觉得那一招‘山川险阻’,劲力总有些勉强,不够顺当....”
雨崖子忽然怒道:“够了!”一挥手,盘蜒手腕巨震,跌在一旁,那玉笛飞上半空,雨崖子手指一捻,那玉笛似被无形力道握住,扑地一声,插·入土中。
盘蜒愕然问道:“师父,你...为何恼了?”
雨崖子狠狠打了盘蜒两个耳光,盘蜒头晕脑胀,不明所以,却听雨崖子喝道:“盘蜒,你是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盘蜒问道:“我....我做错什么事了?”
雨崖子双目微·湿,叱道:“你又吹解谷之笛,又学解谷剑法,你...你真当自己是解谷么?”
盘蜒猜到她心思,不由得大喊冤枉,说道:“师父,请听徒儿解释...”
雨崖子道:“我生平最恨的,便是那些用情不专,花言巧语之辈,那歌乐子四处招惹同门女子,被我重罚,本就有警示之意,你倒好,非但不领教训,反而...反而打师父的主意?你以为你扮作解谷模样,便能讨师父欢心,从此对你刮目相看么?”
盘蜒急道:“师父怎会这般想?我只不过....只不过佩服解谷前辈,想要继承他遗志...”
雨崖子见盘蜒吞吞吐吐,显然心中有鬼,在盘蜒背心一拍,盘蜒剧痛钻心,站立不住,一头栽倒。
雨崖子道:“我对你太过放纵,你可是生出误会,以为...以为我对你有情?万仙虽门风不严,但我雨崖子岂是这等放·荡之辈?从今往后,你若再对我疯言疯语,哪怕稍有不敬,或是嬉皮笑脸,我便打得你皮开肉绽!再犯第二次,我就废了你一身功夫!”
盘蜒叫苦不迭,暗想:“师父想的歪了,竟不听我辩解!罢了,罢了,也是我盘蜒倒霉,有苦不能说,暂且忍她一回。”闷声说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徒儿知错了。”
雨崖子重重“哼”了一声,目光轻蔑,对盘蜒失望至极,她道:“盘蜒,我生平从未...罕见你这般奇才,只是你心术不正,总想要一步登天,钻营捷径,如真是如此,你功夫越高,权利越大,便越是无愧无耻!我对你说这些,乃是为了你好,可莫要真犯下大错,追悔莫及。”
盘蜒心想:“你可说到我心里去了,万仙之中,多得是这样的人,又岂止我一个?骂得好,骂的妙,我盘蜒罪有应得,活该如此!”他本满心冤屈,但顷刻间一扫而空,不再多说,朝雨崖子磕了几个头,走到一旁,侧卧入眠。
雨崖子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想要温言几句,但随即硬起心肠,置之不理,睡至次日晨间,她招来翠鸟,两人再度上路,盘蜒对雨崖子依旧恭敬有加,但如非必要,不再与她啰嗦。雨崖子稍觉不悦,心想:“他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对我心怀不满?这等不孝徒儿,我还指望他什么?”
这般飞行数日,终于回到神刃山庄,玉不莹率众迎了出来,喜道:“祖师爷,你果然回来了,大伙儿都盼你许久啦。”于是向雨崖子引荐众人。
他听雨崖子嘱咐,在山庄中聚集了一大群江湖武人,以防那疫魔从岁皇群山中出来。此时各路豪杰齐聚一堂,衣着各异,兵刃奇特,其中有四、五人乃是俗世中赫赫有名、常胜不败的好手,在万仙中堪比二层游江的弟子,他们曾受雨崖子恩惠,又与神刃山庄交好,故而在此已守候多时了。
雨崖子微微颔首,问道:“可有怪人从山林中走出来?”
玉不莹道:“祖师爷放心,大伙儿都警醒的紧,这一个月来,轮流巡视,倒也太平,更何况有万仙仙长相助,更是高枕无忧了。”
雨崖子奇道:“万仙?”
只见有五个身穿万仙衣着的门人走出人群,朝雨崖子拱手道:“我等乃法剑派门下,飞空阶牛乐、友朋、渡舟阶冠捷、厚直、墨俗,在此恭候师叔大驾。”
雨崖子奇道:“你们几位为何到来?我不曾邀过帮手啊?”
那牛乐道:“师叔已将此事禀明菩提宗主,宗主深明大义,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故而早一步派咱们五人到来,守在此地,以防万鬼去而复返,再防那疫魔从藏经道观中出来。”
盘蜒问道:“你们可去那芭蕉树边看过?”那芭蕉树周遭有气脉灵异,可步入天门,前往藏经道观之中。
牛乐道:“咱们依照菩提祖师吩咐,前去查看,那芭蕉树似已被大火烧过,破了卦象,气脉不在原处了。”
雨崖子沉吟道:“为何会遭遇山火?可是天雷打的?”
玉不莹说道:“那是有一弟子献策,说如此可将那天门中的妖魔彻底隔绝,再难出来,咱们便早早动手了。”
雨崖子微觉失望,说道:“我本想进去将那疫魔杀了,如今他被困在里头,我不能手刃仇敌,好生遗憾。”
牛乐笑道:“师叔,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魔头说不定早死在你手上,即便不死,被困在废墟之中,永世无法脱困,受尽折磨,岂不远胜过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