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洞中通道初极为狭窄,石块石柱,远近难辨,罗芳林几乎以为到了死路,但盘蜒就这么一转一折,从缝隙间挤过去,立时便见前路一片开阔。再走不久,前方一处地下池水,水声叮咚,水上雾气游移,寒气凛冽。
罗芳林见盘蜒兀自抱着那少女不放,心下不满,说道:“你这色・鬼饿・狼,莫拿你的脏手碰这姑娘。”
盘蜒道:“皇后娘娘误会了,我岂是这样的人?”
罗芳林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我岂会不知道?你若是正正经经,会迫我为你生孩儿么?”
盘蜒忙道:“那是两厢情愿之事,何来强迫之说?我记得若非皇后娘娘步步指引,循循善诱,我决计不得其法。”
罗芳林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寡人是色・鬼饿・狼,强占于你,爱妃无辜的很,这总行了吧,你快些将这姑娘给我。”说罢将少女接过,拨开她长发,对着盘蜒掌中光芒一瞧。只见她头发血红,睫毛长长,高挺鼻梁,嘴唇红嫩,肤色有些粗糙,但仍是一漂亮可爱的女孩儿。只是她满身红色图纹,呈剑形,便如蒙上一层红纱般瞧不真切。
罗芳林愤愤道:“那群蛮子可对这姑娘....做了那样的事?”
盘蜒道:“皇后娘娘功力通神,可自行试探。盖因处女童男之身,女为绝阴,男为纯阳,真气极为显著。”
罗芳林体内有鸿源真气,对世间所有内力皆心有灵犀,忽然灵感一闪,在她丹田上一碰,只觉她功力不深,但确是名家底子,其质淳朴精巧,正是绝阴内力,她松了口气,说道:“这姑娘仍是童女....”忽然朝盘蜒瞪了一眼,说道:“你不许看她!”
盘蜒手一拨,空中现出一张厚大披风,罩在少女身上。罗芳林心中一动,笑道:“这幻灵真气好生方便,如练得熟了,什么漂亮衣衫都变得出来。”
盘蜒道:“这其中涉及太乙异术之理,并非天地间自然真气,皇后娘娘未必能学得会。否则皇后娘娘要学,我必倾囊相授。”他那内劲幻化成实物,触感质地皆截然不同,只不过样貌无可挑剔,依附在人体上,阻挡视线罢了。
罗芳林摇头道:“罢了,我精力有限,既要治国,又要习武,更不缺衣衫穿,学这法门又有何用?”总觉得这少女脸上纹路碍事,取出手帕,沾了沾水,在少女脸上擦拭,擦了半天,惊觉这剑纹已渗透皮肤,去除不得,那少女嘤咛一声,蜷缩在罗芳林怀里,喊道:“妈妈。”
罗芳林善心顿生,对少女怜爱有加,柔声道:“可怜的姑娘,你这几天受罪了。”
少女睁大双眼,只见她双眸晶莹,极为聪慧,眼珠极大,如同夜猫一般。她四下张望,问道:“这是哪儿?你不是我妈妈。”
罗芳林摇头道:“你被蛮子捉了,咱们救你出来,我叫罗芳林,他叫盘蜒。你叫什么名字?记得家在何处?”
少女突然露出凶狠表情,牙尖嘴利,脸上红纹如血,瞧来加倍狰狞,她嚷道:“该死的蛮子,竟在我饭食中下药!杀,杀!”奋力挣脱罗芳林怀抱,脚一落地,登时站立不定,朝盘蜒身上倒去。
盘蜒想将她扶住,谁知少女突然捉住盘蜒手掌,手腕使力,竟使出擒拿手法,要将他手臂折断。盘蜒顷刻间只觉她力道千变万化,精细入微,自己内力虽远胜此人,但若运蛮力,反而抵挡不住。他心念电转,身子自然而动,使出太乙玄学,内劲绕转,引导她手上力道,四下闪避,乃是八将中“关、格”手法。
少女“咦”了一声,万料不到自己一招竟拿不住他。就在短短刹那,一个追,一个避,真气变幻数十番,两人惊觉对手心法极为了得,生平罕见,少女哈哈一笑,嚷道:“有趣!”不再紧追,任由盘蜒将她接住。
罗芳林内力虽强,但见识不到,也瞧不出这两人瞬息之间,所运精妙绝伦的功夫,少女体内药性极为厉害,此时仍未散去,她实则精神萎靡,躺在盘蜒手臂中一动不动,神色慵懒,如同半梦半醒的小猫。
盘蜒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刚刚那是什么功夫?”
少女道:“盘蜒,盘蜒,你那又是什么功夫?”
罗芳林奇道:“怎么?你俩刚刚交手了?”
少女笑道:“芳林,盘蜒欺负我,不让我折他胳膊,也不告诉我他有趣的功夫。”
罗芳林苦笑一声,说道:“你当叫我芳林姐姐,而他是盘蜒哥哥。咱俩从蛮子手中救下你来,颇为辛苦,你怎能起意断他手臂?”
盘蜒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这叫太乙幻灵掌,你今年多大了?”他见这少女言辞稚嫩,胸前平坦,无一丝起伏,只怕只有十岁不到年纪,但如此年幼,身材已颇为高大,武功手段又这般高明,世间绝无这般道理,莫非她与千灵子一样,练了什么长春不老的功夫?
少女道:“我姓天,天珑,十四岁。”见盘蜒盯着她胸口瞧,咧嘴笑道:“我要练剑,胸口两团肉长得太大,着实碍事,被我挖了,扔了,再也长不出来。”
罗芳林头皮发麻,细看她皮肤处,纹身之下,果然有血红的伤疤,只是粗粗一瞥,难以辨别。
少女又道:“我,天珑,家里人叫我剑痴,听说吞剑蛮子有好剑法,来此见识,蛮子说我是剑神祭品,好生可恶,我蠢笨极了,中了极厉害的药物。”
盘蜒问道:“天珑,天珑?江湖传言:‘众妖之上屠邪手,万仙之下海魔王,九山之巅天外剑,五洲之内泰道家。’这邪魔外道四人,乃凡间武林四大宗师,莫非姑娘乃是这‘天外剑’一派的人物?”
少女鼓掌笑道:“聪明,聪明,盘蜒知道我来历。”手指一动,罗芳林腰间短剑已到她手上,罗芳林内力虽高,反应虽快,但她手法太过精妙,罗芳林竟丝毫无法阻止。
少女取过荣华剑,闭目感知,道:“好剑!”身子一挺,倏然刺出几剑,手腕无力,这几剑歪歪扭扭,罗芳林道:“珑儿,你力气耗尽,使不出真本事来,该好好修养!”她手指一弹,指力笼罩,天珑掌心一震,长剑自行回到罗芳林剑鞘之中。
天珑见了罗芳林这高深内力,反不惊讶,望向盘蜒,问道:“你瞧出门道来了么?”
盘蜒心中惊骇,一时难以形容,她刚刚刺击数招,剑上内力急振,着重的乃是剑势、剑意,而非剑招,力道,正是所谓“风雨欲来,蓄势待发”的境界。只要她有意伤人,那剑法立时如万花迷眼般骤变,若敌人在她一丈之内,必难挡锋芒,多半难逃一死。
盘蜒沉思片刻,反踏上一步,左足在地上一抹,右掌作势击她头顶,幻灵内力积而不动,也是他幻灵掌最奇异的变数之一。
天珑用力鼓掌,欢天喜地的叫道:“妙极,妙极,我若击龙,你便化虎,我若转阴,你取奎变,招招应对,处处逢生,好幻灵掌力,好太乙术法。”
盘蜒恭恭敬敬朝她一揖,说道:“姑娘神剑,已脱出万仙门道,天外剑剑理深湛,名不虚传,还请姑娘告知神剑威名。”
罗芳林深知盘蜒之能,见他如此慎重,暗暗惊讶:“莫非这珑儿剑法竟如此神奇,否则盘蜒哥哥怎这般郑重神态?”她细细回想少女功夫,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珑摇头道:“这剑法,家中都说无用,无人肯练,叫做杀生剑。唉,蠢笨蠢笨。”怪叫一声,再倒往盘蜒怀里,这回是真的头晕眼花,支持不住了。
罗芳林见她如此,忙运功力替她疗伤,她此刻真气已不逊于万仙的蒙山、蝉鸣、菩提等人,但运用不熟,十成使不出一成来,盖因有人赚钱虽快,花钱却笨,她过惯了内力低微的日子,陡得浩瀚真气,即便想法使用,一年半载也难有成效,非得在绝境中方能激发出来。饶是如此,那少女得此强援,仍好过不少,笑道:“老婆老公,一个内力高,一个功夫深,般配的很。”
罗芳林脸上一红,说道:“我不是他老婆,而是他主子。”
天珑奇道:“不是他老婆,那你肚里的孩儿,却定然是他的了。”
罗芳林“啊”地惊呼一声,问道:“你怎地知道了?我....我....”
盘蜒道:“天珑姑娘,此事万分隐秘,还请姑娘不向旁人说出此事。”
天珑伸出长长指甲,在自己喉咙出划破浅浅伤口,说道:“不说,否则自尽而死。”
罗芳林与盘蜒皆暗暗摇头,不以为然,心想:“这姑娘疯疯癫癫,看似幼稚,实则心性坚毅,对自己如此残忍,真不知那天家怎生教养的。”
罗芳林试探半天,察觉到天珑体内毒质顽固,难以祛除。盘蜒一试,也是如此,他道:“你可是在蛮子当中住了许久?这毒性日积夜累,非顷刻间所能根除。”
天珑道:“我犯蠢,犯蠢至极。我割了自己胸脯,本家老头不乐意,要责罚我,我溜出来,打听世间奇异剑法。唉,有万仙,剑法听说是极好的,我找人比试,不过如此,连败了数十人.....”
盘蜒说道:“我便是万仙之人,你尽找些软脚虾、没本事的人物,自然百战百胜了?你我若是相斗,我未必会输给你。”
天珑也不在意,说道:“都是些渡江、游泳、飞上天的王八乌龟小虫子,确实不难对付。你那不是剑法,唉,掌法也不错,但我不喜欢练掌法,只喜欢杀使掌法的。”
盘蜒心中一凛,暗想:“她找上渡舟、飞空的高手,兀自能轻易取胜?她这话什么意思?她想要杀我?”但随即醒悟:这少女心直口快,不在乎人命,情感极为模糊,在她心中,这“喜欢杀”三字还得拆开,或许其中“喜欢”二字更为着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