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英问众少年身份,众人一一说了,又提及与索命剑派恩怨,陆振英、天心听说索酒、江苑竟是苍鹰弟子,各自惊讶,思绪纷扰,却也并不多言。
苏修阳道:“振英师叔,你手中已有这许多紫剑,便让咱们十人留下成么?咱们定好好保管,绝不胡作非为。”
陆振英甚是固执,说道:“并非我吝啬,这剑太过危险,你们这些小辈,定力尚不及刘散等人,留有此剑,定会遭来厄运。好好想想他们下场吧。”
苏修阳仍要恳求,陆振英手指弹出,叮叮数声,众人手中紫剑如被绳索拴住,落到陆振英脚边,这正是那十八钓叟的功夫,她将另八柄剑一齐用铁链捆起,扛在肩上。
天心道:“小仙女,你这般柔弱身子,扛这大块铁器,当真我见犹怜。可要我帮你担着?”
陆振英摇头道:“此等凶物,自我冷州国手中而失,自当由我一力承担。”
天心道:“你不怕那索命剑派仍有同谋么?咱俩同行,也好有个照应。”见陆振英仍犹豫不决,嗔道:“我天心堂堂当世侯爵,一国之主,岂是贪图宝物的小人?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陆振英微笑道:“是我太过多疑,错怪侯爷,侯爷既肯相助,那可再好不过。”
那红衣老者突然闷哼几声,指着天空,大喊道:“太阳,太阳要出来啦!”
天心冷笑道:“你若不想被阳光照射而死,便将你那顶头上司招出来。”
红衣老者惊慌失措,喊道:“我招,我招!”话音未落,身上皮肤起皱,迅速干枯,脸颊凹陷下去,哗啦一声,一转眼便成了一具枯骨。
天心、陆振英花容失色,齐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皆大惑不解,索酒说道:“他定是服了那主使者的毒药,一旦有不臣之心,立时便毒性发作而死。”
天心恨恨道:“好狠毒的手段。这龙血神教的头目布置如此周详,若不早些剿灭,为祸之烈,只怕更胜昔日黑蛆教了。”
索酒想起那龙血神教中仍有许多受蛊惑的少年,只怕也已服食剧毒,心急如焚,独自四处找寻,果然见林中有一极广大的木屋。
他正想进去瞧瞧,却见那煞气书生吴奇扶着一众邪教少年走出,他轻拍众人背部,众人神色痛苦,吐出大口黑血,血中泡沫翻腾,可见定有剧毒。索酒心中一宽,喜道:“前辈,此番多亏有你,咱们才能得救。”
盘蜒轻抚下巴短须,淡淡笑道:“大丈夫者,斗智不斗力,有勇又有谋,料人所未料,为人所难为。小兄弟,你这人也聪慧的很,倒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索酒得他夸赞,颇不好意思,道:“我是后知后觉,比不上前辈处事得当,力挽狂澜。”
盘蜒指着邪教少年道:“他们喝下那鬼人毒血,魂魄备受煎熬,若要清醒,少说也得十天,眼下也不知他们来历,你让大伙儿好生照看吧。”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折返,回到那雕像空地上,索酒一转眼,那书生却已不见。
索酒心头失落,仿佛这短短几句话功夫,已与这书生结为忘年之交,眼下找不着他,颇为闷闷不乐。天心见索酒带回俘虏,喜道:“不错,我正是为这些孩童而来。”从中查看一番,找出一少年,便是她津国那大官的公子了。
陆振英遇上一众同门晚辈,放心不下,起了照看之意,问道:“各位要去哪里?”
苏修阳道:“启禀师叔,咱们替菩提祖师出来送请帖,此事已了,正要赶往舞马山青龙寺,与天下豪杰共议迎敌大计。”
陆振英奇道:“真的?我与小遥姐姐也约定在那儿碰头呢。”
天心也点头道:“我办完这事,也该去青龙寺了。还听说圣上也欲前往那处,会会众位万仙仙长。”
杨瑞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有两位当世无敌的女剑客相伴,咱们这一路上定是顺风顺水。”
天心谦逊道:“当世无敌?谈何容易?有万仙众位高手在上,我这粗浅功夫又算得甚么?”
众人说定,又在龙血神教洞窟中搜寻一番,见更无其余受害者,遂出洞来,行向舞马山。众少年谈起那神神秘秘、行事出人意料的煞气书生,皆感困惑,不知此人来历意图如何。
天心与陆振英互相钦佩,聊了几句,彼此间隔阂全消,竟甚是知心。途中经过一长长山路,见前方青山千丈,仙云万里,山下涛声巨响,江河滔滔,似流向苍天一般,景象甚是奇伟。
天心道:“你这些紫剑来路不明,如此诡异,不怕是那聚魂山魔头的阴谋么?”
陆振英说道:“小遥姐姐也曾担心此事,但若非那叫‘南陀螺’的妖魔相助,咱们冷州国实有存亡之危,这紫剑多年来也确屡建奇功。若说有阴谋,最多不过杀戮过重,然则兵者不祥,此事难免,总之....利大于弊。”
天心点头道:“你又说其余紫剑全数被夺了?”
陆振英说道:“一件不漏,皆被夺走。更奇的是那些窃贼于一夜之间,将所有持剑人杀的干净,无人发出声响,更无人还过一招。死者之中,有冷州国氏族高手,有军中武勇大将,更有万仙门人在内。这窃贼法术之邪毒,心思之奸猾,当真可怖可畏。”
天心沉思片刻,说道:“但你这紫剑却不曾被抢,可是你将那人杀退了?”
陆振英答道:“并无人找上我来,当天我碰巧替小遥姐姐追查一桩谋反大案,远在百里之外,因此未遇上此贼。”
天心当机立断,说道:“好,咱俩一见如故,我不能不管。小仙女,我可助你捉那夺剑窃贼,你助我找那鬼人主使。”
陆振英正色道:“这邪教如此恶毒,此事我义不容辞,即便侯爷不说,我也定会相助。”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击掌立约,得此强援,皆心怀喜悦。
盘蜒虽人跑的没影,可暗中跟随众人,听二人所言,心道:“那夺剑之人手段如此利落,只怕是个厉害至极的敌手。而那龙血教信徒皆是大富大贵,其背后势力深不可测。振英、天心武功虽已可胜过遁天强手,此事我仍需暗中相助,也算弥补我...昔日过错。”
想到此处,又觉不公,琢磨道:“我实则何错之有?为何总想着赎罪补过?这世道弱肉强食,妖魔频现,我救得人还不够多么?我为人还不端正么?什么将功赎罪?我唯有功劳,岂有罪孽?”
正自我争辩,脑中纷乱时,只见山路前方,走来一极端古怪之人。那人头顶黑布垂下,遮住脸面,弯腰驼背,身高不过四尺,手上一弯曲木杖,杖头层层螺旋,刻成漩涡形状。
天心以为此人是当地土族巫者,见他孱弱,便让在一旁,想让他先过。谁知那怪人也就此停下,站在高处,俯视众人。天上云气涌动,此人仿佛身在云中,又与群山同威。
陆振英一凛,问道:“老前辈,还请你先下山。”
那怪人并不作答,指了指她肩上行囊,里头正是那一捆紫剑,众人顿时心中紧张起来,天心问道:“你想要这索命紫剑么?”
怪人手一张,空中浮现一紫色鬼魂,那鬼魂开口道:“放下紫剑,饶尔等不死。”
陆振英质问道:“你与索命剑派刘散是一伙的?”
怪人闷声不响,鬼魂却道:“并非一伙,我本也在找他们,如今你已找到,便将精魂紫剑交出来吧。”
陆振英、天心互望一眼,深知此人便是那夺走冷州国大半神兵的贼人,看此人风烛残年的身躯,这可大大出乎预料了。
天心道:“众剑皆是你一人盗走?众武人也是你一人所杀?”
鬼魂笑道:“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陆振英说道:“这紫剑不能交给你,你杀人众多,血债累累,莫要顽抗,乖乖束手就擒!”
鬼魂默然,旋即消失,那怪人横过木杖,刹那间,气势发散,无处不在。众人惊心动魄,只觉仿佛置身于狂风大雪之中。
索酒急道:“侯爷、师叔,将那紫剑交给他!”
天心暗想:“这少年太过胆怯,我与小仙女联手,便是当年的蒙山也可一斗,这怪人纵然有神出鬼没的手段,咱们绝无落败之虞。”
陆振英轻轻闪动,白光流淌,一剑斩向怪人,正是她虎鹤双绝中的雪虎横山。这一剑上凝聚刚猛之力,势比山塌,庞大异常,也是她不清楚这怪人底细,只知他手段狠辣,是以决不能轻敌。
那怪人木杖头上紫光圈转,陡然间化作紫盾,轰隆一声巨响,陆振英这一剑力道已被挪转,直冲上天,飞过数十丈远,消散无踪。
盘蜒暗中旁观,不由得冷汗直流,心想:“这是太乙的功夫,此人打开一条灵路,将这剑气挪转。”这法门与伏羲通天道的混元玄功颇为相似,他自忖若自己来使这一手,当也不难办到,但未必有这怪人这般轻描淡写。
陆振英心头震惊:她数年来使出此招,从无失手,谁知被这怪人轻易破解。怪人顶出木杖,陆振英横紫剑格挡,兵刃相交,陆振英手臂巨震,胸中真气竟一时断绝,这怪人内力极深,竟是她前所未遇的强敌。
天心叱了一声,八剑出鞘,化作剑阵,刹那间剑光纵横,围着这怪人拼斗。那怪人手腕轻颤,木杖盘旋,紫气缭绕,波波声中,将八剑全数阻隔在外。
陆振英打起精神,双手持剑斩出,忽然一道白鹤凭空出现,振翮穿梭,急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