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峰受宠若惊,急道:“老前辈虚怀若谷,如此谬赞,晚辈何以敢当?”
黄徒忠闭目沉思,尔后摇头道:“差的太远,差的太远,真是一败涂地,全不是敌手。”横过那瑶琴,说道:“此琴名曰‘绿绮’,据传乃是昔日真仙所用之物。老夫窃据多年,实乃非分之福,今日得遇真主,正当奉送才是。”
张千峰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谢绝,黄徒忠道:“你我二人比拼功力之时,若阁下催动掌力,早将此琴夺去,老夫无力抗拒,阁下手下留情,保我颜面,我岂能不知好歹?此琴也愿由阁下收获,得奏一曲,便是此琴之幸也。”
张千峰琴艺不过平平,只是天琴云弦掌暗合天道,发出琴音而已,闻言更是惭愧,可黄徒忠极为热忱,他拒绝不得,唯有千恩万谢的收下,黄徒忠欣慰至极,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并肩下场,博得全场掌声。
那法剑派老者笑道:“此二人不打不相识,结为忘年交,高山流水,惺惺相惜,真可谓一段佳话了。”遁天门人无不面露微笑,连声赞许。
盘蜒心道:“虚伪,虚伪!比武便是比武,交情便是交情,战事之中,你死我活,哪有这等握手言和的功夫?万仙之人,一个个儿装得像模像样,恬不知耻,说一套,做一套!”
人群静了下来,蝉鸣老仙说道:“首轮已毕,诸位落败弟子还请离去。”
遁天一层之中,败者也皆为纵横数百年的常胜宗匠,闻言面有愧色,纷纷离席而去,唯独败给盘蜒者神色愤恨,心有不甘,朝盘蜒狠狠怒视,盘蜒全不在乎,只和雨崖子说些亲密话。雨崖子依旧郁郁,心中怜惜至极。
如今擂台边坐着八人,自又到盘蜒亮相,盘蜒挺腰站起,伸个懒腰,走入场中,听得坡上仍窃窃私语,非议不断。盘蜒大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尔等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又怎敢擅自评论?”
不少人怒骂起来,盘蜒哈哈一笑,神色轻视,等候敌手,只见那许哲越足下似踏风云,陡然已至近处,脸上如罩寒霜,喝道:“盘蜒,咱俩之间,可有不少帐未算清。”
盘蜒道:“崖儿倾心于我,你小子可管好自己眼睛,若再色・迷・迷的朝她张看,我便替你挖去。”
许哲越气往上冲,道:“你这小子只知争风吃醋、讨女人欢心么?我遁天一层,怎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盘蜒斥道:“好说,我即便是争风吃醋,也是明明白白说了出来,岂像咱们其余万仙的男人,各个儿一副伪君子模样?瞧见美女,假做文雅,一个个心思黑如浓墨,脑里桃花如春?”
他这话公然挑衅满门仙家,当真丧心病狂,口不择言,瞬间群山一片哗然,众门人骂道:“你当人人和你一样么?”“咱们是正人君子,清修守礼之士,哪里如你所说这般不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便是你这祸害!”
盘蜒又笑道:“而咱们万仙大多女子,也皆是花・痴草包,不守妇道之辈,其中黄花闺女,稀罕至极,又好得到哪里去?”
众女门人尖叫起来,骂盘蜒毫无涵养,天理难容,刚刚对盘蜒爱如蜜糖的女子,此时喊的最凶最狠,全忘了自个儿原先魂不守舍的丑态。
许哲越森然道:“盘蜒,你这是自断后路了,从今往后,你休想留在万仙门中。”
盘蜒冷冷说道:“这些话我早就想说,难得大伙儿都在,这下说的好生痛快。我即将飞升破云,俗人如何看我,我又岂会在意?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溪流难言沧海,尔等微末渺小,我盘蜒还真不放在眼里。”
许哲越道:“好,我便领教领教你如何深不可测,宛如沧海。”掌中现出一柄拂尘,丝线上七彩闪耀,发出七道真气,似星飞电逝,直袭而来。
盘蜒道:“好,圣阳派‘虹霞大法’,出了名的中看不中用。”金刀劈出,将那七道真气弹开,蓦地一声尖鸣,盘蜒手臂一麻,朝后退了半步。
许哲越笑道:“你见识粗陋,才是真正的夏虫语冰,我虹霞大法奇妙之处,你又岂能揣测?”拂尘上千丝万缕,转而无休,从四面八方打向盘蜒。盘蜒单刀翻滚,妙招不断,一边迎战,一边说道:“你掌中有七股力道,一热一冷,一毒一痛,一缓一急,另有一股,麻人躯体,我说的可有差错?”
许哲越不禁一愣,心道:“我这虹霞大法当世罕有,便是我弟子也不得传授,他怎能说的这般清楚?难道他只接了几招,便已摸出底细了?此贼虽甚卑鄙,但我万万不可轻敌。”
盘蜒刀掌交替,翻翻滚滚,左右挪移,许哲越招式虽密集不断,却也碰不着他,稍有不慎,反被盘蜒打中数下,幸而并未受伤。
许哲越寻思:“他怎地对我虹霞大法了如指掌?莫非曾偷学过这门功夫?”略有惧意,更在拂尘招法上融入奇巧变数,饶是如此,盘蜒见招拆招,也尽数避过,毫无为难之处。
这十多年来,盘蜒所遇强敌中,有万仙宗匠,有万鬼首领,有黄泉阎罗,更有阎王、真仙,不知不觉,阅历增长,修为见识,突飞猛进。他此时不显真功夫,单凭眼力、心算、判断、预估,足以应付许哲越这遁天强手的绝招,就如天珑当年以微弱功力击败骷髅剑神一般。
许哲越这虹霞内劲可谓变幻纷纭,迷人双睛,但在盘蜒眼中,不过是花巧卖弄的花拳绣腿,气力速度,实不值一哂。他有心戏耍此人,这才与他缠斗,否则二十招内便已可压制敌手。
又斗了一炷香功夫,许哲越瞧出不对,捏拳咬牙,一手拂尘仍穷追猛打,另一手则拍出刚猛凌厉的掌风,掌力与彩光融合,效用更增一倍,乃是他圣阳派“佛灯油鼠”的妙境。
盘蜒道:“七荤八素的,一样全无用处。”说着急往后退。许哲越如何肯放过,凶神恶煞的追了过来。盘蜒临近擂台边上,蓦地左腿一扫,右掌一拂,提起一片灰尘,那灰尘被他掌力一碰,瞬间化作灰蒙蒙的尘雾,许哲越眼中一花,登时甚么都瞧不清楚。
许哲越心想:“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遁天门人皆感官过人,闭目之后,耳力变强,毛发敏锐,可感知真气声响,细微难逃。许哲越当即紧闭双眼,立时便知盘蜒动向。
他使个花招,装作不知,心道:“等他走近时,我全力一掌,将他击毙,此人不得人心,谁也不能说我有错,他这叫自掘坟墓,死到临头。”片刻间,杀气大作,轻声传来,许哲越暗暗一笑,拂尘一抖,掌心一推,一招“佛灯油鼠”,宛如白虹贯日,疾飞而过。盘蜒倒也警觉,察觉不对,一个翻身躲开。
许哲越大呼惋惜,忽听远处有数人齐声惨叫,他心头一惊:“莫非我掌力伤人了?”
这时,盘蜒再度偷袭,许哲越哼了一声,又全力一掌打去,依旧落空,可十余丈开外又有哀嚎,更隐有骨头断裂之声。
许哲越霎时明白盘蜒毒计:“此人造出浓雾,引自己出手伤人,泼出脏水,败坏自己名声。”他念及于此,鼓足真气喝道:“盘蜒!你好生卑鄙!趁我目不见物,诱我伤及无辜么?”一句话将污名甩给盘蜒。
盘蜒嘿嘿一笑,也大声回答:“你若顾及旁人,便给我老老实实些。”
许哲越怒斥:“好歹毒的心肠,我遁天层门人,一贯光明正大,你以无辜弟子为质,即便取胜,心中何安?”
盘蜒道:“优胜劣汰,成王败寇,谁教他们挡不住你一掌,可谓死有余辜。”倏地又猛攻过来。
许哲越暗喜,心想:“说了这许多话,此人名声已毁,连雨崖子师妹也瞧不上他。”
盘蜒临近,许哲越正要出手,登时又大感犹豫,自己充当好人,此刻自当隐忍,当个爱护同门、心慈手软的大侠。可如此一来,岂不败局已定,早晚落败么?
顷刻间,他脑中大乱,既不想失手,又不舍名声。而高手比武,又岂容稍有疏忽?他猛地胸口剧痛,中了一招,不由自主的大口呼吸,将那尘雾一齐吸入肺里。盘蜒趁势又是一通拳脚,砰砰声中,许哲越滚做一团,摔出浓雾,头脸肿的如猪头一般。
他惨声道:“我认....”
盘蜒朝前一冲,一脚踹在他下巴上,许哲越飞上半空,嘴里哇哇大叫,鲜血直流。观者见他这等惨状,大声惊呼起来。
盘蜒拉住许哲越头发,用力一扯,嘶嘶几声,将许哲越拔成了秃头,许哲越大声求饶道:“我输...”
盘蜒骂道:“你说我争风吃醋,我便争风吃醋给你瞧瞧,你又想要名,又想要利,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这丑怪模样,崖儿便是瞧不上我,又怎会看你一眼?”几个巴掌,打的许哲越满脸红肿。旁人看的心里发麻:“这盘蜒怎会变得如疯狗一般?”
蓦然有一人闪过,一掌轻推,盘蜒随风后撤,见是蝉鸣。蝉鸣叹道:“胜负已分,盘蜒,是你赢了,我徒儿输了。”
盘蜒仰天一笑,说道:“瞧在老仙份上,便不挖此人眼睛。”说罢环顾当场,眼中满是寻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