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苦笑一声,袖袍虚托,推拿小默雪几处穴道,她嘤咛一声,睁开妙目,问道:“我怎地睡过去了.....”话说一半,见那高山般的白色蜥蜴,又吓得六神无主。
盘蜒道:“姑娘莫怕,此物并无恶意。”
那大蜥蜴舌头伸出,至小默雪面前,只见舌尖处有一雪白珠子,清香扑鼻,小默雪问道:“这是....给我的?”那大蜥蜴点了点头。
盘蜒沉吟道:“这大蜥蜴对天灵者倒也友善,或是古神忠仆,既然如此,这丹药你可服下。”
小默雪朝大蜥蜴磕了几个头,接过珠子,吞入腹中,只觉热气发散,流于百骸。那大蜥蜴极为高兴,像是手舞足蹈般跳了几下,旋即翻山而去,又引发一通山动。
血玉女童朝小默雪左瞧右看,神色敬畏,小默雪奇道:“前辈为何这般瞧我?”
荧儿笑道:“你是天灵者,身份不凡,也莫叫我前辈,叫我荧儿妹妹吧。”
小默雪见她亲昵乖巧,自也欢喜,拉着她的手道:“是啊,你这般年幼可爱,我理所应当叫你妹妹呢。”
盘蜒心想:“她不知血寒之事,倒也罢了,如若知道,立时心魂震荡,又要昏迷,随后将这隐情遗忘,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让她知觉此事。”又走到那粉碎石壁前头,跪地出神。
小默雪见这石壁尽数损毁,连声叫苦,道:“这是怎么搞得?”
荧儿微笑道:“是你神志不清时,使出天灵者法术,将这石壁整治得妥妥当当。”小默雪信以为真,登时追悔莫及,却也无法可想。
盘蜒见这石壁碑文字样古怪,并不识得,然则似有规律所循。他找一段完整词句,仔细注视,只觉那文字中灵气如泡,升腾而起,七彩晶莹,古时心念如闪电般忽隐忽现。
这心念深奥至极,换做旁人,决计难以索解,然则盘蜒施展太乙神术,于转瞬间追捕此念,终于将其纳入掌控,于是语意心思涌了过来。
盘蜒心中译道:“混沌初明,逐黑蛇后,有天神寻轮回海途径,来至此世,见其祥和宁定,人不知怪,兽不惧妖,远离魂山,遂喜悦,于此坐化,升入轮回海,遗留神物,以维其孤远,遏魂山之侵。”
这碑文所述,正如盘蜒所料,古时天神从万仙世道降临此间,为防止聚魂山邪气波及,以神器置于地中枢处,从此这世道免于魔猎之苦,黑蛇之扰。此节那血寒未必想通,却瞒不过盘蜒。
盘蜒再往下读,断断续续,浑不可解,忽然心中一动,那心思道:“....留天门,令有缘人得穿梭世道,由此及彼...”
盘蜒大喜,急忙去找另半截石块,不久找到,念曰:“紫宫执左,转三百六十五度之四一,气凝如钩,可观紫宫星象.....保德执右,转三百六十五度之五一,光耀金芒,可观保德星象.....”
这文中所述,正是奇门遁甲言语,若不通之人,听之既忘,一辈子难得奥妙,但于盘蜒而言,便如黑暗中的明灯,霎时将前路照的清清楚楚。
恰好此时夜幕来临,空中星光如钻,银河如梦,盘蜒依照这找寻天门之法,抬头观星,只见紫宫、保德星象已变,与所述不符,那天门当已失效。
盘蜒由大喜至大落,备受煎熬,急忙再往下看,见曰:“太蔟者,蔟而未出也,观太蔟星象,其光如血,照于九舍二百七十度......”
他抱一丝希望,找到那所谓“太蔟星象”,只见红光聚集,敛而不放,直至西北。
盘蜒险些一跃而起,大声欢呼,他测算方位,顷刻间已知概况,兴冲冲的想:“这太蔟当时未出,眼下却已行至最紧要处,我需找过去,发掘那天门所在,就能回到原本世道中,从此再不与山海门人纠缠。”
他虽欣喜若狂,却又怕荧儿、小默雪来问,勉力镇定,低声叹道:“两位,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多留无益,咱们这就回去。”
两人见他翻翻找找,举动出格,早担心坏了,见他回复如初,自也欣慰,便出了山谷,返回住处。
只见寨中火光如龙,连绵成圈,那巫师已将鬼灵族首脑请来,商议收留之事,青泉等人正无家可归,见靡葵这般热情,深为感激,答应下来。
鬼灵族自古与凤依族隔阂,凤依族尊敬鬼灵族,视其为山神一般,偶尔间有所冲突,却最终仍效忠守护。如今抑天山毁去,靡葵将其说成上苍征兆,非鬼灵族与凤依族融合不可,众族人心地淳朴,信以为真,皆欣然接纳。
盘蜒找到靡葵,偷偷道:“巫师妹妹,我需上路了。这些时日承蒙照看,在下铭记终生。”
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靡葵与他有床第之欢,自然将他视作亲人,听他这般说,心下感伤,泪水夺眶而出,低声道:“我临到老来,得你青睐,与你那般,实则....并不怨你。”
盘蜒笑道:“你不怨我?这话说的好生委屈。当晚你可热情得很哪。”
靡葵恼他,使劲掐他一把,盘蜒闷声忍耐,靡葵又道:“我俩....终究无缘,但你对我...所做之事,我....终究感激你多些。若非你强迫于我,我....我终将身心枯萎,与死人无异。”
盘蜒又笑道:“我这是误打误撞,错有错招了,竟将你服侍的舒舒服服,春暖花开?”
靡葵听他风言风语,如若搭理,反而正中他下怀,于是说道:“你.....带小默雪、道儿、白铠同行,好么?”
盘蜒道:“你舍得他们么?”
靡葵叹道:“那青泉对他们...颇有微词,若留在此处,不免生出龃龉。有你相助,我才能放心的下。”
盘蜒暗暗发愁:“若我独自一人,天大地大,何等逍遥自在?可偏偏要带上这几个小累赘。罢了,罢了,谁教我亏欠这老妹子?况且我也答应血寒照看小默雪,又岂能食言?再者先前卜卦,卦象上说‘寻雪问道,前路自明’,我如要从此脱困,只怕离不得那两位姑娘。”当即叹气答应。
他来到阳问天住处,见他正指使下人整备行李,足足数量牛车,阳问天甚是活跃,大呼小叫,一会儿道:“莫碰了我那苏轼的字画!”一会儿又道:“莫脏了那王维的折扇!”道儿则与他捣蛋,在杂物中翻翻找找,见到好看首饰,便喜洋洋的挂在身上。荧儿也甚是操心,坐在牛车上指手画脚,发号施令,阳问天管她不住,满脸苦笑,满头大汗。
小默雪看见盘蜒,道:“吴奇先生,我与姐姐、白铠哥哥要随小王爷一起去昆明,你与咱们同去好不好?”
盘蜒道:“既然诸位盛情相邀,在下唯有叨扰了。”
荧儿道:“吴奇哥哥去哪儿,我也去哪儿。”说罢跑过来,抱住盘蜒胳膊。阳问天如脱牢狱,心道:“谢天谢地,总算消停了。”
阳问天这人喜好热闹,见有这许多好友同行,心底欢迎之至,更何况有道儿这心上人相伴左右,当真如做美梦一般。于是道:“我娘亲如今就住在昆明宫殿之中,我正要去见她,那昆明乃是我的封地,大伙儿想住多久都无妨,就当在自己家中一样。”
盘蜒走到近处,细看阳问天双眼,见他目光清澈,睫毛间神采飞扬,似有光,又有雾,微觉惊讶,问道:“小王爷,这半天来,你奔走搬举,与以往有何不同么?”
阳问天奇道:“你怎地知道?这几天当真惊险疲累,可我却睡的香,动的快,连功夫都似乎深了些。”
盘蜒沉思片刻,蓦然发出一掌,阳问天笑道:“前辈试我功夫来么?”身形一动,一拳打向盘蜒胸前,盘蜒道:“使逐阳神功!”掌变抓,折了个弯,抓向阳问天右肋。
阳问天见他来势快速,不易抵挡,非使出逐阳神功的掌法不可,于是真气激发,凝聚成罩,手刀切向盘蜒手腕,这变招也极为精妙,尤其掌中内劲,更是削铁如泥。
盘蜒再变招,与他手掌飞快一对,砰地一声,两人各退半步,掌风飞扬,竟震得一旁牛车摇摇晃晃,险些翻倒。
盘蜒问道:“小王爷使了几成力?”
阳问天神色惊喜,似如梦中醒来一般,说道:“我也不知,大约...大约七、八成吧。”
盘蜒摇头道:“你经脉之中,内力已有如浩瀚江湖,非同小可,只是你不会运用,使不出三成来。”
阳问天知此人思虑周详,言出必中,不禁喜出望外,急问道:“我...这短短一天之中,怎会突然如此?”
盘蜒道:“那逐阳教主白夜说你习练逐阳神功,走上正途,与众火纹疯子截然不同。咱们在抑天山中,逐阳邪教冲破大门,激发那神枪波动,咱们大伙儿从中幸存下来,或多或少受了些好处。只不过你受益更远胜咱们。”
阳问天不敢相信自己这般好运,搓着手掌,忍不住翻飞进退,停不下来,道儿嘻嘻一笑,拉他手掌,道:“你怎地像个猴子一般?吴奇先生说了,你这人太笨,空有力气,却不会用。”
阳问天立时消停,道:“吴奇前辈,我拜你为师,你传我这内劲运用之法,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