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儿全身裹了黑乎乎的衣裙,原本窈窕的身材也裹得变了形,瞧着跟只黑菠萝似的。鬼鬼祟祟地在碧玺台后门那儿瞧了好一会儿,见四下无人,立时摸了摸后门。指尖扎针似的疼,那是九明媚设下的结界在作祟。
人影儿停顿了片刻,葱根般细嫩光滑的双手拈了个诀,将结界打开一道缝隙,又灵活地钻了进去。
上方高台上,七彩鹦鹉盯了那人影儿的手势,觉着有些个面熟,可不就是这几日让自个儿遭罪的魔头大人的手势么?
院子里头,木荆趴在地上,四肢酸软倒不算甚么,一连三日被魔头折磨忒的可怕。与其站起来继续被折腾,他宁愿就此趴到地老天荒,饶是化回原形再成不了仙也成!
突然,木荆鼻尖儿一耸,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味道。他一时又恨又喜,恨的是梅魔头硬教给他的嗅灵术忒的有用,喜的是这熟悉的味道只属于她——太子妃。
恨过喜过之后,木荆心中疑窦丛生,太子妃近日刚失了天孙,仙体正弱,该在天韵宫休养生息才是,怎会深更半夜来魔头的地盘儿?来者,当真是太子妃?
人影快步疾行,朝碧玺台的寝房进发。步履轻盈匆忙,似跃似飞,却又不敢飞跃得太高,怕惊扰了旁人。
木荆昂起头去瞧高台,奇了个怪,他方才分明嗅到九明媚和那只浮夸的鸟儿在那高台上,怎的倏忽间半点儿影形也无了?莫不是终于放弃折磨他,回寝房休息了?他又望了望寝房的方向,果见寝房里亮起了夜明珠的光亮,又忽地灭了。
不管那人是否当真是太子妃。亦不管那人来碧玺台做甚,擅闯梅魔头的地界儿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若是扰了梅魔头休憩,只怕……连兜着走的命都剩不下了。
“您等……”
木荆出声喊住那人。
糟糕,被发现了!那人影儿脚步一顿,也不转身,纤指拈了个诀。往后一丢。木荆双足一烫。火焰立时窜起来,将他整个人裹进火团子里。他是真身是植物,最是畏火。一碰着火焰,动都动不得了。
“太子妃止步!”木荆低喊道,“惊扰了梅神,她不会放过您呐!”
人影儿果然止了步子。调转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木荆面前。低沉地道:“你如何知道是我?”
饶是刻意压低了嗓音,蔓居的声音依旧是柔柔软软的,好似微风拂过原野上的小小花朵,清新好听。只是。柔软清新的嗓音之下,黑纱包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木荆并未发觉。
木荆有些不好意思。面颊被火焰的光亮照耀得微微泛红:“梅神刚刚教了我嗅灵诀,所以……”
话音未落。他又急忙澄清道:“太子妃放心,木荆绝不会告诉梅神夜闯之事。您若有何事需同梅神交涉,弗如先同我说一说,待明日我寻着梅神心情尚可的时候,再去转告……呃……如果您愿意信任木荆的话……”
眸中杀意消散,蔓居指尖轻点,收了火焰。紧接着,她将包裹脑袋的黑纱一层层剥开,露出白皙小巧的一张脸,目泛秋波的一双眸。虽则眼圈儿肿胀得有些泛青,似是哭过许久,却仍然无法掩盖她那柔弱堪怜的美貌绝丽。
“天界之中真心待我的,本就寥寥,能遇上木荆,实乃大幸。”蔓居欠了欠身子,一边揩泪,一边强撑笑颜,“我与九姐姐本是好友,她回来了,早早便想来看一看她。可是……太子殿下不准我……”
同太子墨祁做了几万年夫妻,别的没学会,这话只说半句的本事倒是学得溜溜儿的。
木荆脑袋里头立即脑补了一段挥热泪、撒狗血的三角虐恋,唔,戏本子里常见的狗血元素,譬如姐妹反目、夫妻闹僵、小三儿介入等等,全都包含在内。他深觉在这段混乱纠结的感情中,太子妃就是最弱小、最受伤的那一位,不由得对太子妃多一分怜惜,对梅魔头多一分厌恶。
“您……”木荆不知该说些什么,嗓子眼儿跟堵了口浓痰似的,怎么也不得劲儿。
“我不过想悄悄见一见她,说上句话儿,木荆……你可愿助一助我?”
“助!”木荆还未及思考,便听得自个儿的喉咙打开,说了这么个字眼儿。而他的小身板儿,更是先于意识,开始了帮助太子妃的行动。
木荆为太子妃引路,顺利地穿过层层结界障碍,来到了寝房门前。
“太子妃,您稍等一等,我去叫门。”
“嗯,多谢。”
木荆上前,扣了扣房门:“师姐,师姐,安睡了么?”
屋里头,一室昏暗。
九明媚豪气地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儿,不时地往小嘴儿里丢葡萄。
七彩鹦鹉也没闲着,发现跟着魔头大人有个最大的好处,随时可以啄到葡萄。葡萄q软的果肉、坚硬香甜的籽儿,它都欢喜得不得了。以前总被拘着,主子给甚么便得吃甚么,哪里有这等妙物儿可吃?幸而它逃离了“鸟笼子”,才遇上这么个有趣儿的彪悍姑娘。虽则她狠毒了些,却又给了它充分的自由。
“张嘴儿。”九明媚拈了颗葡萄,对准它的鸟嘴儿一丢。
七彩鹦鹉扑腾下翅膀,立即啄住了葡萄,一咕咚咽了下去。
“干得漂亮!”
七彩鹦鹉没言语,琥珀一般的一对小圆眼儿眨巴眨巴,盯着她手里剩下的葡萄。九明媚索性善心大发,一颗一颗全丢过去。七彩鹦鹉在葡萄的世界里头翻飞,顿时欢喜上这种狠毒的自由感。
“师姐,师姐,安睡了么?”
第三遍了。
七彩鹦鹉将最后一颗葡萄吃光后,决意效法人间所谓的“狗腿子”,立志做魔头大人跟前儿的“鸟腿子”:“魔头大人,瞧瞧,瞧瞧,非得是有事相求才好声好气地喊‘师姐’,大人崩理他,咱吃葡萄!”
九明媚勾了勾唇,莞尔一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蔓居故友前来送我一个大礼,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开门,迎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