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征鸿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闻春湘此刻的不对劲来。
前辈这算是……吃醋么?
这样的前辈真是好看极了。
谢征鸿细细在心中将闻春湘此刻的样子品味一番,在为前辈这醋吃的毫无缘由而烦恼的时候却压不住心里的甜蜜。
但凡两人相知相许,在得知另一人因为你身边出现什么人或事吃醋的时候,心中总会有些小得意和小满足。
作为人的酸甜苦辣,在遇见闻春湘之前,谢征鸿从来仔细体会过。
可在遇见闻春湘之后,他的生活一下子就从以前的单调重复变成了后来的惊险刺激。
光是每天看着闻春湘说的不同的话,穿的不同的衣裳,用的不同的功法,都让谢征鸿觉得眼前一亮。
新鲜,且有趣。
随后,不知不觉,在谢征鸿发现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他的视线里满满都是闻春湘的身影。
谢征鸿不善表达,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前辈体会自己的心情。
偶尔有那么几次可以找到合适的词语表达,前辈总会笑着说他“太会说话。”
他哪里是会说话,他根本是不会说话!
就像现在,知道前辈是在为自己吃醋,谢征鸿也只会笑笑,然后放松了手腕,任由闻春湘紧握着自己的手,半点大气都不会出。反而是闻春湘察觉到谢征鸿的动作之后,手中的力道反而减轻了不说,而且还用手揉了揉之前用力捏着的手腕,似乎有些为自己之前的幼稚行为而懊恼。
谢征鸿感受着手中的温度,笑得心满意足。
而后面看着他们两人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秀恩爱的纯情祁永缘和朱宁,两人都红了脸撇过头不去看。
奇怪,明明他们以前就算看见别人当众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也不会有半点反应。怎么如今看见这两人不过双手交握,来回捏捏揉揉就觉得这么……这么的让人不敢直视呢?
倒是那妖修少年将这两人的“你来我往”看的一览无余,不但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相反还有些兴致勃勃。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一脸认真的看着谢征鸿和闻春湘问道,“你们两人是一对么?”
“当然。”闻春湘点头应道,随即将自己和谢征鸿交握的手举起来,让这少年看见。
充满了示威的意味。
一旁的祈永缘和朱宁两人没眼看。
总觉得他们站在这里纯粹是多余的。
眼前这个九州魔皇和传说中的似乎差的有点多啊。
原来谢道友喜欢这样的类型么?怪不得以前勾引谢道友的男男女女没一个成功的!
那妖修少年得到答案,眼睛里亮出一点光彩来,像是在想些什么,随后双膝一软,直直朝着谢征鸿和闻春湘两人跪了下来。
“多谢恩公相救。”
“这……”谢征鸿正要将他扶起,却被闻春湘给拉住。
“小和尚,你救人家一命,受个礼是正常的。你且听他将话说完。”闻春湘笑道。再说,以他们两人的修为,受一个礼怎么了?这小妖要是想要装无辜博取小和尚可怜,呵呵,一个下跪就想拿好处,门都没有!
闻春湘一眼就看出了这少年的原形,不还是只小妖兽么?
才送走一只粘着小和尚的老鼠,如今又来了一个会化成人的妖修。
……呵呵。
小和尚真是越来越会捡东西回来了。
“也好。”谢征鸿看着闻春湘的模样,点头应道。
那少年见谢征鸿和闻春湘愿意听他说,神情也坚定了一些,便将自己的事情一咕噜的都说了出来。
“恩公,我本为复黎中世界之人,成功化形之后认识一同族,两情相悦,后来结成道侣。后来等我修行有所小成,便掩饰了身份随我道侣一同在大世界修行。”说起往事之时,少年的脸色明显要好很多,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充满了活力。可惜,这样的表情只持续的短短一瞬间,很快,脸色再度变得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不想我们两人一个大意,身份暴露,我们拼死抵抗,无奈那贼人会耍诈,我道侣拼着身死道消将我送走,不想那贼人竟然还有同伙!最后,我被施了法术困在此处售卖,若非恩公相救,恐怕小妖此刻也变成一张毛皮而已了。”
“所以呢?”闻春湘接着问道,这的确是挺惨的,这小家伙不会是自己道侣死了看上他的小和尚了吧?
那少年看了谢征鸿一眼,见谢征鸿没有什么表示,似乎是任闻春湘做主的样子,便继续说道,“我已心存死志,若不将仇人斩杀,恐怕再也无法再修行路上前进半分!”
“你想要小和尚放了你?”
“恩公花了大价钱将在下买来,在下无以为报。但如今为了替道侣报仇,我也顾不得其他了。”少年苦笑一番,取出自己的储物袋来,眼中充满了怀念之色,只是很快就被仇恨替代,“当年道侣曾经送过我一个东西,因为太过贵重,我花了多年时间将它伪装好,所幸不曾被人取走。”
硫光赤杨貘天生就自带迷幻天赋,常常用修士养来做妖宠。不想眼前这少年竟然将天赋用在此处?
谢征鸿记得那贩卖这少年的修士修为也算高深,看模样也当是大比中人,交换丹药也是为了在大比中多获取几分生机。在那名修士抓到这少年之时,恐怕已将他储物袋里的东西都查看了一番,却没有拿走,可见这少年伪装的十分巧妙。
“听上去倒是有点意思。”闻春湘来了点兴趣,“是什么东西?”
“是我们妖修梦寐以求却能看不能用,起码我这个修为根本弄不到的东西。”少年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把普通魔器锤子来,伸手将那锤柄取下,什么一抹,那锤柄顿时变作一条长长的水晶,水晶里似乎有寺庙光华流动,看上去漂亮的很。少年低头看了这水晶长条一眼,面不改色的递到谢征鸿手中。
“恩公,此为帝流浆!”少年坚定回答道。
帝流浆?
闻春湘的脸色一变。
但凡是妖修,就没有不知道帝流浆这东西的。
可随着上古大战之后,帝流浆就越来越少,几乎已经绝迹。可即使如此,它对妖修来说依旧是个遥不可及的东西。
“你们既然得到了帝流浆,为何不用?”闻春湘怀疑道。
就算是他,听到这帝流浆的消息都会忍不住心动,何况是两只小妖?
“若是你们当时用了,说不定就有能力反抗,如今也不会落到这局面。”闻春湘淡淡道。
少年脸色惨白,“不是我们不想用,是用不了。”
“哦?”
“帝流浆何其珍贵,这包裹着帝流浆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构造,我们费尽了各种办法也打不开。”
“那你又如何知道这是帝流浆?”闻春湘不依不饶道。
“是……是……是我道侣从一个妖修洞府里得来。”少年的眼眶有些泛红,“他原本是那个妖修洞府里的守护妖兽,后来不甘寂寞逃了出来。这帝流浆就是那洞府里最值钱又最不值钱的东西,他也只来得及拿了这个。他原本以为这东西只是普通石头,拿着作纪念,不想后来才知道这是帝流浆。”
“妖修洞府?”
“是,妖修洞府。但我不能告诉你们那个洞府在什么地方。”硫光赤杨貘坚定回答道,“恩公,还请您放我出去。”
“在这里修炼,你可以进步的很快。”谢征鸿终于出声,忍不住叹气道。
“恩公,我就算在这里修炼有成也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也许害我道侣的修士消失无踪,也许身死道消,不能亲手报仇,我在这里呆着也只是呆着罢了。”少年拭去眼角泪水,再度朝着谢征鸿磕了一个头。
“小和尚,放了他吧。”闻春湘转头说道。
“既然前辈如此说……罢。”谢征鸿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道。
“多谢恩公。”少年大喜过望。
“本座这里倒是有一两件趁手的法器,可以借你。”闻春湘掏出两件法宝扔给这少年,“若是这样你还报不了仇,你就只能放弃了。”
“多谢,多谢这位前辈!”
祁永缘和朱宁两人在一边围观,也叹息着少年遭遇,纷纷送了点法器给他。
“不知道友法号?”朱宁拱手问道。
少年摇摇头,“如今我已心存死志,法号什么的又有何意义呢?倒不如不说,日后我的族人也不至于听见我的名号为我伤心。”
说完,那少年便朝着谢征鸿示意,瞬间消失在这玉泉空间之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祁永缘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向谢征鸿和闻春湘,不知道若是这两人之中有一人身死道消,另一个是否会如同这少年一般也变得毫无活力?这么一来,倒不如两人在相处之时便好生珍惜。
修士之事,又有几个人说得清呢?
“谢道友,我与朱宁便在这里等候罢。若是你遇见沈破天,还请转述几句。”祁永缘拱手道。
“沈破天啊,本座见到他了。”闻春湘插嘴道。
“愿闻其详。”祁永缘恭敬问道。
“他暂时没什么事,起码安全上没问题,两位不必担心。”闻春湘淡笑着回答道。
祁永缘和朱宁两人见闻春湘不欲多说,又想着自己曾经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知道沈破天安然无恙便不再问了。
谢征鸿和闻春湘将祁永缘和朱宁两人留在玉泉空间,转身回到洞府。
“前辈,给您。”谢征鸿将帝流浆的水晶长条递给闻春湘。
闻春湘深深的看了谢征鸿一眼,总觉得自从和小和尚双休过后,运气就变得好了那么一点点。
……像帝流浆这种东西,虽然不是珍贵的无与伦比,但闻春湘从未得到过。
但现在,小和尚出去转悠一圈回来,就有了这东西。
不服不行。
“前辈,您之前将小僧支开,结果自己去找了沈道友么?”谢征鸿将帝流浆送出,认真问道。
闻春湘心里咯噔一声,小和尚莫非是想要和他算账?
等等,什么时候本座已经开始这么怕了小和尚起来?
闻春湘正要反驳,就被谢征鸿一把抱了过去,“前辈,小僧知道,你去见沈道友是因为我的一番话。但是您可以试着更相信我一些。”
“本座没有不相信你,你想多了。”闻春湘讪笑道。
“前辈,这话我已经说过不下三次了。”谢征鸿认真回答道。
“是……是么?”有这么多么?
仔细想想,好像小和尚是说过不少次。
“咳咳,本座下次会注意。”
“前辈,我希望没有下一次。”
“……哦。”
闻春湘一直被谢征鸿抱着,一直到后来被放开,心里还在郁闷,他怎么就那么简单的被小和尚的气势给压过去了呢?
大比之日悄无声息的来到。
六壬城中的气氛也开始变得紧绷起来。
连带着闻春湘和谢征鸿也不得不和夷鹿城里参加大比的修士们开了个会,战术没商量出什么,倒是乱七八糟的大比消息听了一耳朵。以前的大比赛事那么久那么几种,倒是好猜。但是这一次却有不同,一来人数有了变化,而来魔皇亲自降临,再用以前的糊弄过去,显然是不可能了。
大比开始的地方在六壬城的城中心。
那里原本有一座高山,但今日已经变成了平地,顿时变成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宽阔场地来。
在这城中,又有无数阵法,阵光形成了一道半圆形的结界,如同一个倒扣的大盆子。
谢征鸿和闻春湘两人就站在这城中,和其他修士们混合在一起,半点都不起眼。
这结界边上,过来旁观或者维持秩序的城主大能们围成了一个大圈,牢牢的盯着场中的修士,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少顷,一条长长的光带横亘在半空,顺着这半圆结界降下,首尾相接,融入这结界之中,金光闪耀,点缀出点点星芒来。转眼又有一个神清气爽的中年道人立在天空,袖袍挥舞,结界缓缓张开一个小口,恰好足够他进入。
此人便是六壬城的城主六壬道人了。
此人究竟姓甚名谁已不可考,时人只好以六壬道人称之,久而久之,反倒成了他的名号。
“诸位来到我六壬城,贫道也没有什么多说的,只好在这里祝愿诸位能够努力活到最后了。”六壬道人轻飘飘的说出这么一段话,脸上始终带着挥之不去的笑容。论相貌气度,说他是魔修,还是魔修里的佼佼者,恐怕不会有什么人相信。
说起来也十分有趣。
修为越是高深的魔修,往往看上去比仙修还要正派。
底下的修士包括谢征鸿和闻春湘在内,都一言不发。
他们都知道,六壬道人的这番话,是在为他们提醒。
这一次的大比,不会有那么简单。
事实上,六壬城城主为此,特意召来不少属下,整整想了好几年,终于才定下一些计划来。可惜这些计划至一个都没有流传出来,被瞒的死死的。修士们有心打探,也打探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
来参加大比的修士差不多就九百个,剩下的那些不是被如田玉或者邱异然之类的修士给宰了就是在等候大笔开始的时间里,和其他人发生了什么摩擦,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但不管如如何,整整九百个或化神或合体期的修士一同站在大厅之中,这气势依旧十分震撼人心。
沈破天和宁瑞涵悬浮坐在这结界边上,将底下的修士一览无余。
他的目光并没有特意停留在谢征鸿和闻春湘身上,以免露出了什么马脚。
“好徒儿,你在想什么?”宁瑞涵随意问道。
“在想这些人里,有几个能够活下来。”沈破天垂下眼帘,轻声回答道。
连他也不知道这场大比具体的一些流程,可见在上面花的功夫之多。
在仙修之中,这样的赛事往往是为了切磋,虽然也有伤亡,但毕竟是活下来的多,死去的少。然而在魔修里,却恰恰相反。
沈破天无法理解的是,明明这场大比的死亡率有多高,有多危险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想要过来送死?
这些人里,修为最低的也有化神中期的修为。
能够修行到这一步,又有几个人没有付出过努力?为了这么一个几乎是送死的比赛,赌上自己的大好前程,值得么?
沈破天没有在这些修士脸上看见师妹后悔或者害怕。
甚至更多的,这些修士的脸上浮现的兴奋和迫不及待。
他们根本不怕死!
“六壬道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们这些人没有几个知道的。虽然大家都是城主,都效忠魔皇,但他显然要更加神秘一些。不过依我对他的了解来看,恐怕两场比试下来,这九百名修士,一百个都剩不到。”宁瑞涵毫不在意的回答道,“也许会更少,这就得看他心情了。”
不到一百个?
沈破天的嘴抿的很紧,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尸山血海场景。
“第一场比赛,很简单。”六壬道人享受着众人的注视,慢吞吞的说道,“找出你身边的奸细,杀了他就可以通过。”
“奸细?”、
“奸细?”
魔修们一下子炸了起来。
难道在他们中间,还会有什么奸细不成?
“不是在这里。”六壬道人笑道,“是在幻境之中。你们身边会有一个正道仙修潜伏的奸细,找出来杀了他,不限方法不限手段。另外,幻境里除了幻境,里面的人都是真的。换言之,你若是在幻境里死了,就真的是死了。诸位请小心。”
说完,这场上的结界就亮了起来,很快笼罩了全场。
等到这光芒散去,场中就只剩下了旁观的城主和大能亲信们。
“诸位道友,请好好看吧。”六壬悬浮在空中,伸手一挥,变出无数面镜子来,笑着说道。
雪砂大世界。
小魔宫外。
耿以枫缓缓抬头,看着顶头上空中悬浮的宫殿,眼中露出一丝丝的向往来。
随后,长啸之声惊起,耿以枫化作一道虹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在即将靠近这小魔宫之时,又有另一个修士上前阻挡,伸出一只手,硬生生将耿以枫挡了下来。
“你想要做什么?主人要见你。”那修士怒道。
耿以枫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那修士道,“怎么,我想要试试自己能不能上小魔宫而已,你慌什么?”
“你!”修士短促的喊了一声,“小魔宫里的季歇的确厉害,但你不要忘记,你的主人是谁?若不是主人,你早已在误入这小魔界之时,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耿以枫冷笑了一声。
有时候,他还真宁愿当时自己死了。
“主人在等你回报。”修士缓和了脸色,强忍着对耿以枫的杀意劝道,“只要你按主人说的做,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明白。”耿以枫打断他的话,回答道,“我已经告知祁永缘和朱宁,我是奉了魔皇季歇之命将他们带来看场好戏。”
“这其实也不算错。”修士回答道,“季歇本来就允许我们主人做任何事,你应该明白。”
耿以枫沉默,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请你带我去见主人罢,还有其他一些事情需要报告。”耿以枫出声说道。
“嗯,你随我来。”
小魔宫内。
“魔皇大人,耿以枫已经回去见那个人了,看来一切如计划一般。”几名修士跪在修士,头也不敢抬,但双眼之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崇拜,几乎将他们上方的那个修士当成了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也想要知道,这谢征鸿和闻春湘到底是什么来路?”台上的人轻声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
底下跪着的修士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三千世界里,只有一人值得他们效忠。
也只有这么一人敢于对抗天地,真正做到了修士之极致!
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
只有这么一个人,才能够称得上是魔皇。
只有一把剑,能够被唤做“斩苍生!”
其余八人,根本不配与之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