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伤口并无大碍,以修者的手段也没有毁容一类的担忧,乐郁清快速包扎好,加紧需找最后一枚信物。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有余,看似还很充裕,实则不然。总共只有一万枚信物,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余人能够集齐三枚信物。在已经可以判断几乎所有信物都落入人手的情况下,恐怕已经有不少人集齐了三枚返回门派了。
留下的名额不会很多,留下的信物也是。
参加大比的外门弟子有三十余万,只有一万枚信物,也就是说至少三十个人中才会有一个人持有信物。算上重伤或是死亡出局的,和已经集齐合格的,在比赛过去这么久的现在,没有理由做出更乐观的估计。
乐郁清之后又相继遭遇了八人,其中有两人较为棘手,但仍然被她一一击退,却没有一个手上有信物的。
天色转暗。
乐郁清早就能够在夜晚的野外行动自如了,但晚上始终不如白天便于行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找到最后一枚信物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但手里已经有了两枚,乐郁清又怎么可能甘心放弃?
她又咽下去两颗元力丹,咬牙再次提速。
数秒之间,几十米的距离转眼略过,她听到前方隐隐传来打斗的动静,立即眼前一亮,向那个方向冲去。
此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珍贵,谁知道会不会就因为晚了一步而被人拿走了最后一个内门名额。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乐郁清虽负了不轻的伤,但潜力却被不断激发。在接连战斗中变得灵活而敏锐的身体和高昂的战意让她完全不介意以一敌二。
不过她还没有失去冷静,记得先隐藏起气息观察情况,结果一看对战的双方,乐郁清就愣住了。
继向天阳之后,她又遇到了两个认识的人——白礼仁、史让。
两人较半年多以前有不小的变化,乐郁清一开始只是觉得眼熟,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
战况几乎是一边倒,史让在白礼仁的手下全无招架之力,但他一次又一次地发起攻击。反倒是白礼仁,乐郁清感觉得到他的修为居然也已经达到了练气期大圆满,但却一直没有使出全力。
“啊啊啊啊!”
史让又一次被打翻在地,但他又迅速跳起来,大喊着冲向白礼仁。
白礼仁面色不变,迅速退后,一堵土墙挡在了史让面前。
乐郁清看见土行法术就一阵不爽,忍不住会想起被向天阳坑去那一枚信物。
史让也不避开,脚下一蹬,扑到了土墙墙头,双手一撑就要翻过去。
然而白礼仁手中长枪一转,枪头划到了史让胸前,把他硬生生从墙头上打了下来。
这一次史让没有再爬起来,鲜血染红了他的胸前。但实际上,他身上早就到处都是伤口了。
他气喘吁吁地把自己翻过来,看向几米外的白礼仁。
白礼仁和他的目光对上,但只有短短的三秒左右,前者便移开了目光,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要走。
“慢着!”
此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乐郁清看时机差不多了,从一旁跳出来,迎上两人惊讶的目光。
“你有几枚信物了?”
抢劫业务还不太熟练,乐郁清说出她在一边研究了好久的台词。
这话当然是对白礼仁说的,史让还在一边躺着,白礼仁也没有从他身上抢走信物,说明史让身上有信物的可能性比较低。
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礼仁的实力提升这么快,但对方练气期大圆满的修为也是做不了假的。虽然较弱的敌人更容易打败,但强者手上有信物的几率也更大。
乐郁清已经舍弃了寻找获胜几率高目标的原则,转而以对方手上有信物的可能性为第一索敌标准。
白礼仁紧了紧手中长枪瞪向乐郁清:“是你!”
“没错!不瞒你说……其实我只差最后一枚信物了。”乐郁清道,“我们打一场,各自赌一枚信物,如何?”
不料对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要。”
乐郁清愣:“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已经很好了,总好过上来一句话不说动手就打,但白礼仁仍然拒绝了,难道……
“我已经集齐信物了,没空和你耽误工夫。”男孩露出得意的神色。
三枚信物!
乐郁清心中一动。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要乐郁清直接动手,她又觉得有点障碍。更何况对方好歹还是个熟人,她一时之间举棋不定。
此时白礼仁突然道:“后面的那个家伙手上倒是有一枚。”
他云淡风轻般说完,乐郁清的目光就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仍躺尸状的史让,正好和男孩的实现对上。
乐郁清立刻做贼心虚般移开了目光,再次神色不定地看向白礼仁。
男孩仍然稚嫩的脸蛋被零星洒下的月光照亮,他神色冰冷,又像在心底藏着一座火山。连从前乐郁清觉得很好玩的脑袋后面的小辫子都没有那么亲切了。
乐郁清依稀记得半年多前白礼仁的样子,尤其独角山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隐约感觉眼前的男孩身上已经发生了什么改变。
“让开,我没空和你瞎耽误。”
他上下扫了一遍乐郁清。
“哼……这次就放过你。”
说完,他径直离开。
乐郁清被分散了注意力,也有些迫于男孩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没有去阻止他。
反应过来时已经错过了时机,乐郁清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白礼仁向门派的方向跑去,视线又一次移向了一旁的另一个男孩。
史让仍然四仰八叉地摊在地上,但也没有昏过去,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被树叶遮挡住大半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郁清慢腾腾地挪过去,发现男孩的两只眼睛居然是红的,好不容易酝酿起的勇气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不行!你不是下定决心了吗!
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
“呃……你真的有?那个,信物。”她生硬地说道。虽然说完她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太没气势了!
史让的目光终于移到了她的脸上,空洞的眼神看得乐郁清直发毛。
一阵沉默,只听得到林中生物的动静。正当乐郁清决定再重新来一句更有气势的抢劫宣言时,男孩慢腾腾地抬起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枚卷轴,支起手臂递向乐郁清。
没想到对象这么配合,乐郁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啊?你……”
“你之前……救了我,我说过……要报答你。”
史让说话仍然是乐郁清记忆中那种慢腾腾急死人的语气,却没了当初的怯懦。
“啊!那个时候……”
史让不说,乐郁清都要忘了。她想起来自己当初还不要人家报答的……
“而且,反正我也集不齐了。”
史让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道。
于是乐郁清腆着脸接过卷轴:“咳咳,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最后一枚信物就这样轻松入手,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
她又看了看男孩的模样:一身狼狈,满身伤口。
本来打算直奔门派的脚收了回来,她试探道:“那个……你还好吧?”
男孩慢慢摇了摇头,双眼无神,不说话。
乐郁清也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万一他伤的严重,把一个重伤员扔在野外的危险是很大的。史让只有练气期后期修为,哪怕不再遇上和其他弟子的战斗,来个二阶灵兽搞不好就能把他吃了。
乐郁清虽然惦记着前一千名,但也做不出不顾人家死活的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是去是留。
“要不……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她再次试探着说道。这一次史让有了反应,但说出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
“……我讨厌他。”
“啊?”
乐郁清又愣,结果看到史让又把目光转回了正上方,豆大的泪珠却开始不断涌出。
“哎,你……你怎么……”
她顿时手足无措,不料泪珠们往外冒得更欢了。
史让时不时抽一下鼻涕,一边哭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还想和他做朋友……我……讨厌……唔呜……”
男孩哭得很伤心,而乐郁清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只好在一边如坐针毡般地傻站着。
所幸史让哭了一会儿就渐渐止住了,然后翻身把脸埋了起来。
他用闷闷的声音恼羞成怒道:“……你不是要回门派交信物的吗!快去啊!”
乐郁清很想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没走的!
“那你一个人没事吧?不会死在这里吧?”
她还是问了一句,虽然措辞有点直接。结果招来史让难得的大喊:“谁会死啊!”
“哦,那就好,那我先走了。”顿了一下,“谢谢你。”
话音刚落,她便全速向门派的方向冲了出去。
林中恢复了安静。
留在原地的男孩慢慢坐起身来,注视着两人相继消失的方向,又抬头望向星月闪烁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