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一场的对手是场哎!”
苏清鹰在天色擦黑时敲开了乐郁清的门,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知道。”
乐郁清答道。她的声音听上去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冷静。
“哦哦,你也看了对战表了哦。”苏清鹰听了点了点头,又一脸惊叹,“哇……好厉害啊!”
乐郁清奇怪地看着他:“你今天输了赢了?”
“那当然是赢了啊!”苏清鹰双手把腰一插,“虽然对方也很厉害,不过还是没有我厉害!哈哈!”
你就不知道“厉害”之外的形容词了吗?
“所以你明天也有比赛咯?大晚上的,特意过来到底想说什么啊。”
乐郁清没好气地说道。她理智上知道不应该这样,内心却忍不住烦躁起来。
“啊?”
苏清鹰一脸疑惑。
“……”
看来他完全没考虑来这里的目的呢,只是想到了就跑过来了吧……
乐郁清只好叹了口气,把涌上来的恶言恶语吞下去。
她不再追问下去了,但苏清鹰的兴致可一点都没减弱:“你明天想怎么办?”
要不是知道这家伙没有丝毫恶意,乐郁清可能早就揍他了:“正在想。”
“哦……那你快点想。”
“……烦死了!”她故意让些许怒意露出来,装作生气的样子怒道,“回去准备你的比赛去!”
“我明天下午才比呢。”苏清鹰不在意地说道,“你是上午吧?我去看你的比赛啊!”
“……随便你……”
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从第六回合开始,比赛就将在龙虎山第二高的楼层举行,四周最外围的土墙被打通,数十个大型擂台分布其上,天花板更是在足足二十米以上。随着最强一批的种子选手入场,与一路打上来的选手们同台竞技,每一场比赛都十分精彩,因此这第二高的楼层也被统称为“尖擂台”。与之相对,只在最后一场比赛时使用的最顶层则被称为“顶上擂台。”
大多数内门弟子,都将能够站上尖擂台作为目标和荣誉。闯进第六回合,基本上就确立了内门中实力前排的位置。
然而乐郁清的脑袋都被出乎意料的对手填满了,还没顾得上得意。
从第六场比赛开始,对战双方之外的弟子也可以在一旁观看比赛。只不过若是被误伤,责任是要自负的……
乐郁清此时却没有功夫担心被众人围观。用膝盖想也能知道,闻人场小煞星(这是内门中偷偷流通的称号,与之相对的是被称作“大魔王”的项盏)的比赛,来围观的必定是人山人海。她既不想输,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输掉……乐郁清此时的心思都用在了“如何才能赢”上。
在乐郁清多次忍无可忍的“你快滚蛋!”的催促下,苏清鹰终于在留下了“我看好你哦!加油!!”之后还了她一个清净。
“唉……”
乐郁清一屁股做到了床上,感觉很累。她把两只脚收上来盘起来,支着下巴,开始继续思考战术。
黑羽歪了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一脸严肃古斯冥想状的乐郁清。
就算只有一只豆子大小的眼睛,那里面射出的视线却十分火热,乐郁清终于忍不住支着死鱼眼瞪了过去:“……你干嘛?”
“喳。”
黑羽叫了一声,转过身去跳了两步,从自己的小食盒里调出了一颗黑羽丹三号,咔吧咔吧地吃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内磕豆子似的声音不绝于耳。
“……”
就在乐郁清用眼神表示愤怒无果,开始考虑要不要今天加一顿烤鸟大餐的时候,一只小巧的白色纸鹤通过了院内的禁制,飞进了屋内,落在了她的手边。
“嗯?”
乐郁清被分散了注意力,拿起小纸鹤。
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黑羽仍然咔吧咔吧地磕着鸟粮。
小纸鹤折得颇为精致,反正乐郁清自己是折不出这么漂亮的纸鹤的……不如说她其实根本不会,唯一会的折纸还是小学时劳动课老师教的纸青蛙,通常成品还都很难看。
她把小纸鹤拆开,露出里面简短的一行字。
其实一眼就能看完了,但她又看了一遍,然后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文绉绉的语气,透着简洁与疏离。但若真是如此,对方根本不会派来这种东西吧。
“……哼。”
反正四下无人(只有一只很吵的鸟。那只小阙翼蛇最后还是让她送到了役兽阁。),她就傲娇地哼了一声。
然后想了想,她把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折成了一只小青蛙,看上去同样皱皱巴巴的。她把青蛙放在床沿上,按着它的屁股让它跳了两下。
“不行不行!”乐郁清突然用力摇了摇头,然后用双手抹了抹脸。
“啊……策略……策略……”
她把头发抓得一团乱,最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露出一双亮得渗人的眼睛,把手伸向了一本老旧的笔记。
…………………………
一夜无眠。第二天太阳冉冉升起时,乐郁清踏上尖擂台的广场,沐浴着众多围观群众怜悯及看好戏的视线,总算是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
战略啊计划啊这种东西,到了实际用的时候,不一定能够顺利如意进行。然而尽管如此,制定战术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它起码可以让你心里有点底,不至于上场后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能够考虑到各种情况及应对之法,自然会对比赛大有帮助。而同时,也要小心不要被固有思维所限制,最后被自己坑了。
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了准备了……接下来,就是实际上场了。
她环视了一圈人群,居然在里面找到了许多熟人的身影:尤一、苏清鹰、项盏、花韵、宋易……
乐郁清冲他们挥了挥手,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笑容。由于紧张,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否看上去有些敷衍、或是笑容很僵硬。
不认识的人也很多。放眼望去,整个尖擂台上各个场地旁都围着不少人,这里却是人最多的之一。
不过,她没有找到那个卷毛的身影。
又迟到?虽然是一如既往的事了,但连内门大比都敢迟到,那家伙还真是架子大……
她撇了撇嘴,被放了鸽子,感到有些不爽。
监考官打着哈欠,坐到了擂台外的椅子上,然后用一只带着几滴生理性眼泪的眼睛瞥了乐郁清一眼:“咦,是你啊。”
“您好。”
男子抬了抬手,当作回应。他正是乐郁清第一场比赛时的监考官,但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在心里一直管他叫“瓜子哥”。
不过这次瓜子哥却没抱着瓜子,就拎了一个水壶过来,用不怎么端正的姿势盘踞在木椅上,和周围的所有人一起等着另一位选手的到来。
难道因为是闻人场的比赛,所以就不嗑瓜子了?
乐郁清毫无根据地揣测着,除了让自己感觉更不舒服了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比赛陆续开始了。
尖擂台整个场地上屹立着无数高大的柱子,连接着最顶层。以这些柱子为顶点,广场被无数透明的墙壁分隔开,形成许多巨大的矩形空间,每一个矩形空间都是一个擂台。选手在结界内比试,而监考官、观赛人员则在结界外的通道空间内观战。
等了很久,也不见那个卷毛的身影,乐郁清烦躁地跺了一会儿脚。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干脆看了起别人的比赛。
根据擅长的领域不同,修士也分为多个种类。其中擅长使用武器、武技,结合灵力进行近战攻击的修士被称为“武修”。使用弓箭等远程武器,但注重武技的修士也被算在此类。
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武修之中选择用剑当武器的人最为多。乐郁清猜想也许是因为修者们都偏爱白衣飘飘仗剑天涯的画风,因此武修中恨不得有一半都是剑修(虽然她似乎没资格说这话)。“剑修”便成为了一个经常被单独拿出来说的词汇。
最近的场地中对战的两名修士就都是剑修。只见他们身形翻转挪移、剑光交错呼啸,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其中一人抓住了一个空隙,雷霆万钧的一剑便迅速刺了过去,只取对方要害。但就在此时,另一人却鬼使神差地用一个奇怪的姿势挡下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剑,引得四周一片惊呼。
“哦……”
乐郁清不禁感叹出声。
然而,却有一个懒洋洋的不屑声音响了起来。
“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俩人水平都不怎么样。”
乐郁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人这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她立刻怒瞪过去。
身材高挑、有着微长自然卷头发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擂台上。他微微侧着头,打量着乐郁清:“哦,我的对手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