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老村长、老太医、薛智等纷纷涌上前来,抱拳贺喜,大妞特意冲着薛智道了声谢谢--正是薛智冲喜一说,才引出郭大路的求婚来。
当天晌午,郭大路和大妞要结婚的消息,就从后隆村传遍了整个鄞县城,不同的人听在耳中,却是各有各的滋味。
黄学恒在县衙里一迭声的下令,直到元月前,本县城一应事务都以郭掌门婚事为重,一众官吏务必整顿市面,清洁街道,营造欢欢喜喜结大婚的喜庆气氛,哪个办事不尽心尽力,让一些屑小闹事--哼哼,莫怪本大老爷秋后算账!
官场上早有消息传出,等过了年,黄县大老爷就要高升杭城知府,原本大李朝的规矩,本乡本土人士是不能在本地为官的,但黄学恒因为有科学门的一层关系,居然成了异数。
底下的一众官吏都没口子的答应,其实黄学恒这通官威却是白白发了,鄞县城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是靠着后隆村活的,科学门的各处作坊里不少亲戚朋友都在打工,种的田地山林都是科学门的,大家都指着科学门吃饭呢。这鄞县衙门里,就算有不开眼的敢得罪黄大老爷,也没人敢惹科学门。
郭大路又是一心回报桑梓的,宽厚待人,哪个家伙会不开眼,在他的大婚时闹事找不痛快?都不需要汤和带着衙役们动手,老百姓就能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李波在雪糖铺里听得此消息,立刻一迭声令手下伙计,通知全国各地的铺子,以贺后龙先生大婚的名义,打折销售一批百货,下面的伙计为难地道:“这快要过年了,原本就要打折迎宾,这是一年到头难得的旺季,这折上打折,可要亏本了。”
李波瞪了那伙计一眼:“蠢货!咱们只是名义上打折,其实最近后隆村李大眼又新开了几个炉子,精钢农具等的成本早就又下来了一节,就算是折上加折,咱们赚的钱还是大头,怎么可能亏本?记住,一定要把贺后龙先生大婚的广告纸条贴在最醒目处!我要让天下人都来给我师尊贺喜。”
旁边克里丝缔正在学算账,原来,大世界生意做得大了后,赚了不少银子,这也是郭大路的产业之一,李波自然要管起来,拉了克里丝缔让她在自己身边学着怎样算账,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义学补课。至于上课时,李波怎么吃“女学生”的豆腐,这里就不一一述说了。
克里丝缔又欢喜又难过,叹了口气:“郭哥儿大婚自然是喜事,可是,没想到成婚的不是香香,而是大妞。上次他们两人在登仙阁闹出这样大的事来,我还以为郭哥儿就势会娶了香香呢。”
李波哼了一声:“你这个胸大无脑的番婆子,你懂个屁!郭大哥和郭兰英再怎么情深意长,可郭兰英毕竟是青楼出身,又不是黄花处子,怎么可能成为我科学门的掌门正房夫人?这说出去,可不成了全天下的笑话?皇上前不久刚册封了郭大哥,连他未过门的媳妇都有诰命在身,让一个青楼女子成了命妇,连带着皇上也丢脸。那是万万不成的!”
克里丝缔虽然是番女,可在大李朝生活得时间长了,自然也知道门当户对四个字,其实不要说在大李朝,就是在番国婚姻也讲究门第,骑士是不可能娶农家女的,至于风流一夜倒是无妨,乡间就有不少贫民女子和骑士、贵族老爷鬼混生下的私生子。
这样说来,郭大路以一派掌门之尊,娶了大妞这乡下姑娘,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至于让他非要娶香香这青楼女子进门,那就实在是太过了点--能一抬青顶小桥抬进后院,做个姨娘已经是香香的福气了。
克里丝缔白了李波一眼:“我说,你倒是什么时候把我抬进你家啊?昨天晚上在人家身上折腾时,还答应得好好的,说过几天就带我去见你爹娘,裤子一拎上就忘了。我可说明白了,我也不指望你给我什么名分,钱呢,自从我成了大世界的主演,自己也赚了不少,我只指望今后我肚子里出了一男半女,得姓李,进李家的家谱。”
李波为难地挠了挠头:“克里丝缔,你是个明白人,实话实说,我李波今后必要八抬大桥抬个富贵人家的嫡女进门,光宗耀祖。你这性子,是进不了我的后宅的,闷都把你闷死,还不如你在大世界和众姐妹热闹快活。要我说,我在外面置个大宅子,你就住在外宅,不用看大妇脸色,可不自在随心?我早已经置下了几份产业,写的就是你的名字,保你后世无忧。只不过入族谱一事--我就怕你生出的孩子也是金发碧眼的,咱们大李朝人,都是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的。你要是给我生个白皮肤的杂种出来,我可没脸带给爹娘看--这可不像我的种啊。”
克里丝缔怒道:“放屁!自从你我好上后,就是在登仙阁,我都再没接过别的客,我生出来的崽子,绝对是你的种!”
原来李波虽然好色,对克里丝缔倒也有几分真心,自从春风一度后,一直想法子贴补她,让她不要和别的男人上床。
克里丝缔虽然是番女,却也有点真心真情,自己掏了历年积蓄出来,买通了龟奴,以身子不适为借口,只是和寻欢客喝喝酒,唱唱曲,居然在青楼之中,也为李波守住了身子。因此故,李波如今发达了,却依然喜欢克里丝缔,并没有弃之脑后。
李波左右看了看正在忍着笑的伙计们,一拍桌子:“看什么热闹?都很空吗?去去去,把仓库里的货都盘一遍!”
克里丝缔腾身而起:“姓李的,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一富贵了,就变脸,老娘不陪你玩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李波急了,忙拦住了她,好说歹说,明天趁着回后隆村给郭大路和大妞贺喜的机会,把她介绍给自己的爹娘,这才让克里丝缔重新笑开了颜。
克里丝缔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和你生出来的孩子,必然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正宗大李朝人。我以前在别的院子看到番人女子生孩子的,无一例外,都是如此。后来听了郭大哥在义学上的课,才知道这是什么遗传基因决定的。你们大李朝人的基因比我们番人的强,叫什么显性基因,所以生出孩子,必然是大李朝的肤色,那是绝不会有错的。”
李波笑道:“废话,这在床上,当然是我比你强,要不如何让你每次都求饶。”
克里丝缔呸了一声:“到底是谁求饶?只有累坏的牛,没见过耕坏的地,是谁一听到我说‘还要’,就装睡打呼噜的?”
李波面对泼辣的克里丝缔,一缩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诸家老太太身在重重后宅,可听到郭大路和大妞的婚事,倒比李波还早,甚至连郭大路带着大妞赶赴天一阁求医一事,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对大太太笑道:“这可真是佳偶天成,那大妞我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过她诸多往事,听说她在义学是极聪明的,连咱们家诸小少爷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可惜本朝不开女科举,要不考个状元也不在话下。更难得的是,这孩子不忘初心,极是良善宽厚,为四周乡亲做了不少实事好事。”
大太太却轻叹了口气:“可惜啊,我倒是一直想着和后龙先生结门亲事呢。自从知道他厌恶小脚后,我就一直托人在远房亲戚中找生了一双天足相貌又长得好品性又佳的,想收做我的养女,慢慢调教,再想个机会送到义学,和郭大路结下一段姻缘。如今看来,我诸家女子却是没有这份福气了。”
老太太半闭着眼睛,大媳妇的举动,她心里一清二楚,不过,郭大路并不是那贪恋女色的,想以婚姻为手段拉拢他,却是万万不能,嘿,那些修行者,哪一个是以妻子儿女为念的?真为了求大道,凡间亲情血缘全都可以抛弃。不过,幸好郭大路并不是那样好色无情之辈,这次他与大妞的婚事,再一次证明了这个孩子为人不入俗套。大媳妇的种种小手段,还是趁早收起来的好。
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咱们诸家得送一份厚礼给后龙先生,金银财宝太俗了一点,这样吧,前段时间,大江南北的富贵人家纷纷赶到后隆村求甘油救命仙丹,后隆村不收寻常财物,只允以土地山林交换,可见后隆村是极需要土地山林的,我诸家,干脆送后龙先生一块上好的土地吧。”
郭大路和大妞要结婚了,但两人见面的机会反而比平时少多了,因为大妞的娘陈氏说新人过门前见面不吉利,硬生生将姑爷挡在了门外,郭大路哭笑不得,自己以前和大妞日夜混在一起,要不吉利,早不吉利了。但毕竟陈氏是岳母大人,他又没有亲生的老娘,自己这个“半子”今后少不得把陈氏当亲生母亲来孝敬,所以郭大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再也不敢如从前,随随便便就窜到大妞卧室去了。
科学门掌门大婚,一应事务都由郭进、李如海、陈氏操办,整套的大李朝传统婚礼,绝对不允许再出现郭大路下跪求婚这种妖蛾子,不过,郭大路也落得轻松,他实在是不得空,上次被天雷打了后,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作坊里搁了不少事儿,需要他去处理,乐得当甩手掌柜,只等到了元月,将大妞娶进家门。
这天,郭大路带着一叠图纸来到了高炉车间,李大眼忙迎了上来:“新郎官儿,听说今天是看八字的日子,你怎么有空到车间来了?”
郭大路心里苦笑,自己是个孤儿,连生日是哪一天都不知道,哪里来的生辰八字,还不是由着郭进胡说一通,挑最好的八字报给李如海一家?
郭大路故意板起脸:“现在是工作时间,扯这些私事做啥?严肃点儿。我看我给高炉车间里定的规矩还是太松,得再多加几条规章制度,看你们一个个吊儿郎当的。”
李大眼叫苦道:“我的小祖宗,这车间的规矩还算少啊,连穿什么鞋子,留多长的头发你都规定的死死的,难道不成,连放屁拉屎也要管起来?”--高炉车间这种地方,留长头发干活实在是不方便,所以郭大路直接下令工人全都剃平头。
此举虽然有违民间发肤不得轻易毁伤的风气,可后隆村的村民大多是军汉,以前行军打仗时,也有为了治伤方便剃了头的,所以总算是落实了下来,甚至和工装一样,成了后隆村特有的一景。
郭大路知道安全生产全靠规章制度的落实,尤其是大李朝的农民,突然间从田头泥腿汉子进入高炉车间干活,身上还带着一些散漫的性子,这可是工业发展的大忌,高炉车间不出事便罢了,一出事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所以郭大路定了许多规章制度,来约束工人,培养他们的纪律性,工人们光背条例就背得叫苦连天,只不过,高炉车间的薪水实在是丰厚,做一天顶得上以前打临工半个月的,所以大家伙都老老实实守着规矩,不敢行错一步。
郭大路不再和李大眼打趣,左右看了看:“大黑呢?”
李大眼忙道:“在旁边的工棚里,正在拉几件零件呢。”
郭大路和李大眼转到了工棚,只见妖牛大黑正半闭着眼睛趴在一块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上。
大黑头上挂着闪烁不定的LED灯,嘴边堆放着好几种金属矿石,它正这儿吃一嘴那儿啃一口,懒洋洋地嚼着,片刻后,哞地一声叫,尾巴一撅,咚咚,几个合金零件从它屁股里拉了出来。
早就守候在旁边的几个工人忙上前捡起零件,将上面的残渣擦干净--那是大黑没有消化的矿石渣--用自制的游标尺子一量,喜笑颜开:“大黑好样的,这尺寸分毫不差。”
郭大路看到大黑这德性,又好气又好笑,上前踢了它一脚:“你这家伙,我让你帮着高炉车间制备一些手工不容易打制的零件,你倒好,到这儿当起大爷来了,居然还有专用房间让你躺着干活。”
大黑听到郭大路的声音,忙一骨碌站了起来,讨好地用舌头舔着郭大路的手,郭大路拍了拍它的脑门:“我这儿有份图纸,你好好看看,照着上面标的形状、尺寸,给我做一样东西出来。”
李大眼乖觉,知道郭大路临近新婚前亲手设计、描绘图纸的东西,必然是了不得的法器,不可轻易示人,忙带着众工人出了小房间,带上门,亲自和浩哥儿一起守在门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大黑瞪着一双牛眼,细细看着郭大路摊在地上的图纸,每一个零件都描绘得非常细致,看形状,却也并不难制。
大黑埋头在旁边的几堆矿石上一堆乱嚼,郭大路轻轻将手搭在了它的背上,一股纯厚的淡金粒子涌入了大黑体内,助它一臂之力,不一会儿,叮丁当铛一阵响,大黑拉出来了一堆金属零件。
郭大路不用游标卡尺,只用眼睛一扫,就能确认那堆零件与自己的设计丝毫无误,他满意地拍了拍大黑的脑袋:“行啊,总算没白养你这呆货一场,还能干点实事。记住,这些零件只有我可以命你制备,其他人,就算是再亲近,也不能听从。”说着,将图纸递到了大黑嘴边,大黑一通乱嚼,图纸全成了纸浆吞入腹中。
郭大路用个小包装起了那堆金属零件,出了门,和李大眼招呼了一声,带着浩哥儿出了车间。
郭大路和浩哥儿来到了后山摆放铅酸电池的场所,这儿已经盖起了一个大棚,给电池遮风挡雨,因为后隆村的人都知道,这些大缸里藏着天雷,怕不小心经过了被天打雷劈,他们可没有郭大路那样的本事,被天雷打得半焦依然能活,所以后山成了无形中的禁区。
郭大路坐在一块卧牛石上,掏出了包里的金属零件,小心翼翼地组装了起来,他也是第一次组装此物,有些不熟练,鼓捣了好一会儿,他手里出现了一个曲尺形的东西。
郭大路又从怀里掏出了几粒尖锥形的物体,塞进了那东西尾部的一个蜂巢一样的转子里,然后,他抬起手,举起“曲尺”,对准旁边的一棵大树,啪,一声巨响在后山响起,郭大路手里的“曲尺”口,冒出一股黑烟。
浩哥儿站在旁边,从始至终看着郭大路一番折腾,当那“曲尺”发出巨响时,他的眼睛眨都没眨--郭大哥神通广大,手里的“曲尺”想来是类似掌心雷的法器,没什么好惊讶的。
郭大路招手唤过浩哥儿:“你去那棵大树树干上看一看,可有一个洞眼,不大,也就拇指大小。”
浩哥儿快步小跑到大树前,只瞄了一眼,就看到一人搂不过来的树干上有个洞眼,洞眼旁边的木渣子还很新鲜,显然就是刚才郭大哥手里的法器击出的。
浩哥儿拔出小刀,对着洞眼挖了一阵,挖出了一个变形的金属小丸,那小丸还有点热乎,他举着金属丸跑了回来:“郭大哥,树上果然有洞眼,里面有这东西。”
郭大路取过金属弹丸在手里抛了抛:“洞眼深不深?”
浩哥儿伸出拇指比划了一下:“差不多就这样深吧。”
郭大路嘀咕了一句:“左轮手枪的气密性毕竟差了点儿啊,穿透力不够强。”
左轮手枪--没错,郭大路手里的曲尺物就是左轮手枪,在各类枪械中,左轮是结构最简单的一种,郭大路画出了所有零件的图形,让大黑帮自己的制造了出来。不过,他暂时造不出金属弹壳子弹,用的还是纸质弹壳,底部用****发火。
郭大路举起左轮手枪,又试了几枪,发现弹道并不稳定,因为左轮枪管内并没有拉膛线,再加上自己手工制的纸制子弹工艺不够精良,装药有多有少,跑气漏气现象严重,有时还会出现哑火。
郭大路有些沮丧,这左轮的质量不佳啊,他抬起手,又开了一枪,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从手里传来,金属碎片四射,旁边的浩哥儿闷哼一声--炸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