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学恒私下里找过郭大路,言明自己想在京城专营一番,看看能不能搭上几条大佬的线,自己虽然隐隐借的是三皇子的风头,但这位皇子行踪飘荡,不问政事是出了名的,借他的牌子卖卖雪糖倒也罢了,但今后科学门的生意只会做得越来越大,没有几个大靠山是不行的。
对黄学恒的这话,郭大路是深表赞成的,在古代封建社会,官才是第一位的--当然大李朝是修行者是第一位的,自己和官府搞好关系总是错不了,因此就让黄学恒放手去干,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就行,至于要银子开路嘛--那是小事一桩,比如这取暖炉子和黑石矿山就是条发大财的好点子。
黄学恒在京城一番钻营,最后瞄上了吕岳定。
要知道,京城的大佬们十有八九已经投靠了太子,也只有吕岳定,他一生已经被深深打上了老皇帝的印子,再不可能转投他人。
如果是换了以前,黄学恒是勾搭不上吕岳定的,人家门槛实在太高了,他这样的偏远之地的七品小县令,连门都进不去,可因为老皇帝禅让在既,吕岳定也得多考虑考虑自己“退休”后的晚年生活,以至于让黄学恒钻了空子。
说实话,黄学恒这冷灶烧得有些不值得,难道他不怕老皇帝禅位后,自己大笔投资全成了泡影?一朝天子一朝臣,内宫太监也是一样,新皇帝上台,原本得宠的老奴们必然纷纷滚蛋大吉,黄学恒巴结吕岳定可不成了狗咬猪尿泡,一场空欢喜?
但黄学恒想得长远,他知道,吕岳定当了老皇帝贴身太监数十年,多年经营下来,宫里宫外都是他的徒子徒孙,门人走狗,根基深厚,他就算倒台了,但宫里的门路都在。
新皇帝带来的太监只会争夺有数的几个掌事太监的位子,可具体办事的小太监依然是吕岳定的门下,虽然说人走茶凉,吕岳定下台后,在宫里说话不可能如以往那样管用,可是很多时候,有那么一两个人在关健处透一两句话,就成了。
黄学恒又不是想谋反作乱,只是想广为交接宫内宫外,方便科学门行事而已,这种事儿,只要关系到了,银子到了,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黄学恒和吕岳定对上了号,两人也就不再讲官场上的套话,虚话,吕岳定指着黄学恒笑道:“你居然把一个小小的取暖炉子玩出这样多花活儿,先让我抢先收购黑石山,又以进献为名,让万岁爷和内宫广为使用,做什么品、品--”
黄学恒接道:“品牌效应--其实这都是后龙先生的点子。”
吕岳定感叹道:“后龙先生的点子是极好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圣上早就注意到黑石的妙用了,抢先一步,命军部着手探矿,而我的小动作,他老人家也全看在眼里,如果不是看在我忠心伺候多年的份上,差一点就吃挂落了。”
说着,将当天发生在南书房的事一一说了,黄学恒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密室谈话都能泄露,那我们今儿--”
吕岳定淡淡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人不做亏心事,何须怕半夜鬼敲门?我吕岳定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对万岁爷只有忠心二字,要不,我哪里还出得了南书房?如今这黑石矿已经过了明路,算是圣上怜我体老,赏我口饭吃。”
这何止是一口饭,这几座黑石矿储藏量极大,吕岳定子子孙孙都可以抱着这金山银山混日子了--啊,不对,太监是没有子孙的。
吕岳定意味深长地道:“后隆村这神豆祥瑞出得及时啊,老奴听闻随着后隆村雪糖铺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有人盯上你们了,你虽然有三皇子门下这张皮,可谁不知道三皇子是最懒得管这种俗事的。你后隆村有天一阁、科学门罩着,可其他人也是手眼通天的,与修行者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真有人动了心思,就算后龙先生也保不住后隆村吧?”
黄学恒冷汗从后背上一层层冒出来--他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老话说得好,财富动人心,后隆村近一年发展实在太快,雪糖、酒精、精钢又极受追捧,果然引来了贪婪的视线,在有些人眼中,修行者算得了什么?只要为了发财,真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黄学恒郑重行了一礼:“后隆村科学门上下,全赖吕公公相救!”
吕岳定摆了摆手:“错了错了,我一个没卵子的老家伙,哪里能救得了你们?记住,是当今圣上救了你们,圣上大张旗鼓宣扬神豆祥瑞,又命老奴亲赴后隆村颁下丹书铁券,恩遇之隆,就是让一些不开眼的人赶紧收手。”
黄学恒以手加额,“是、是,下官糊涂了,下官糊涂了。”忙面向内宫方向,下跪,磕首,谢恩。
吕岳定等黄学恒起身,眯缝着老眼道:“咱家在宫内数十年,也见识过不少修行得道的仙人,但对你科学门的后龙先生,却是--哼哼,看不透啊,看不透啊,听说,他从小与父母离散,是封神山中一异人带大的,一身稀奇古怪的本领也是从异人身上学的,可是真的?”
黄学恒知道,朝廷早就将郭大路祖宗八代都查了一遍,当初上黄册时,有些资料还是自己填的呢,他点头道:“正是如此,后龙先生本姓郭,名大路,他是极有孝心的孩子,下官带着神豆赴京前,听说他孝感动天,瞎了眼的父亲复明了呢。”
吕岳定缓缓端起茶:“老奴对后龙先生郭大路,倒是越来越好奇了呢,家乡出了此等人物,必要好好拜会拜会。”
这是端茶送客了,黄学恒忙告辞,出来后,回到驿站,忙忙用拼音写了一封书信,将京中一切细细告知,命在京的雪糖铺子掌柜快马送回后隆村。
同一时间,太子府,太子木然坐在案前,看着放在案板上的那一堆神豆,神豆依然带着泥土,下人虽然小心,可还是有不少泥土粘在了上好的檀木案板上。
但太子却根本不在意这些小节,他哑着嗓子,再次问邹鸣:“父皇封赏后龙先生的诏书,真的没有经过太子府?不应该啊,以往任何诏书,都是经过太子府再行文各部的。”
邹鸣低声道:“原本是这个理,数年前当今圣上诏告天下,由太子监国后,一应公文皆出自太子府,就算圣上有旨,也是先送往太子府,由太子盖章后,再行文各部的,可是、可是这一次封赏后龙先生,却--”
太子的双手紧握成拳:“父皇、父皇为何如此对待我--他、他此举分明是在架空我!臣子们看到此举,那我这监国太子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还监什么国?!”
邹鸣连忙道:“太子爷,还请轻声,子不可言父之过,此乃大不孝。”
太子也只是抱怨一声,他突然发现,只要父皇一日在位,那自己的一切权利都如同幻影,随时随地就能被收回,此前他以为有众修行者支持自己禅位,就能轻而易举得到皇位,甚至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现在看来,实在是自己太心急了,以至于引起了父皇的不悦,此次封赏后龙先生就是在敲打自己,如何自己再姿意妄为--
太子一迭声道:“快快,把暗杀三弟的那帮子刺客追回来!”
邹鸣心里苦笑,我的太子爷,针对三皇子的行动原本就是一大败笔,三皇子与世无争,对大位根本不在意,你却连他也要铲除,我是劝了又劝,你却不听,现在好了吧,惹来圣上震怒,暗中敲打你。圣上可以令你监国事,可也能将你打落冷宫,甚至--真到了那不忍言之时就连修行者也救不了你。
大李朝虽然以修行界为尊,仙还在王之上,但是两千余年来,皇家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真要对付一个太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邹鸣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瞎了眼,前来辅助太子呢,此人根本就是如同《三个国家的战争》里的扶不起的阿斗。
邹鸣心里清楚,如今已经招不回那帮子刺客了,那些刺客追随三皇子过了边关,就绝了音讯,一应法器也无法联系--因为塞外乃是胡人大巫祝控制的绝域,李朝修行界的法术在此不大管用了--但他依然恭敬领命,想了想道:“太子爷,后隆村科学门得了丹书铁券后,与国同戚,咱们原本暗中布置的一些小手段就不好用了,就是太子爷门下的那些地方官,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得冒着当今圣上震怒,和引来了神豆祥瑞的科学门作对--”
太子挥挥手:“不要说了,你速速吩咐下去,原本的一些布置统统取消!唉,邹鸣啊,我悔不听你之言,早该对付这后隆村、科学门的,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才短短不到一年,科学门居然壮大如厮。其势已成,我再也不能随意收拾他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