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娘娘的声音如同仙乐:“七妹儿,你无须另找机会,你这就陪着三皇子下凡去吧,说不得,你还能与后龙先生有段缘分呢。”
被称做七妹儿的仙女如同五雷轰顶,眼角含泪,一下子跪了下去:“娘娘!您这是要逐七妹儿下山吗?我、我犯了哪条天条,娘娘要如此罚我?!”
七妹儿啼声如诉,旁边的三皇子却是又惊又喜,他当初从胡国金帐大巫祝手下逃出来,绕了好大一个圈子,赶回大李朝,就是为了阻止大哥太子和二哥二皇子之间的骨肉相残,可等他好不容易来到长城脚下时,空中突然探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他。
二皇子原本还以为自己被大巫祝追上了,功亏一篑,可没想到一阵风声过后,自己嗅到了阵阵香气,听到了无比美妙的仙音,睁开眼来,自己居然到了昆仑仙山上。
这昆仑仙山,却是二皇子经常造访的,此前他从后隆村天价得到的碎星镜,就是想献给七仙女七妹儿的。原来那只从天而降的大手,却是西王母娘娘施展的神通。
二皇子忙向西王母娘娘致谢,助他逃出草原,希望娘娘能允其回京,然而西王母娘娘不致可否,只是留二皇子在昆仑山上,让众仙女陪他游玩,却绝口不提让他回京一事,二皇子人虽在仙境,其实却形同软禁。
三皇子极是聪慧,立刻明白过来,传言部分修行界上仙支持太子禅位并非空穴来风,显然西王母娘娘也是支持太子上位的,她掳了自己到昆仑山上,就是不让自己回京阻止太子对付二皇子。
三皇子惊怒交集,他不明白,修行者为何纵容太子与二皇子相争,难道修行者不知道,太子上位后,很可能导致社稷动荡,江山分离,烽火四起,百姓离难?!
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西王母娘娘的功力超凡入圣,自己虽然贵为皇子,在她面前,也如鱼肉,因此故三皇子****与七妹儿的等仙女在一处嬉戏,真正是乐不思蜀。
没想到,今日变故突起,西王母娘娘居然主动命自己下凡,虽然旁边还带着个仙姝七妹儿当监视,但毕竟是重获自由了。三皇子大喜,忙谢过西王母娘娘。
西王母娘娘温声对七妹儿道:“你这傻姑娘,这有什么好哭的,让你下凡,又不是罚你。你从小就被我抱上昆仑山,修行了一身灵力,也该下山历练历练了。三皇子此次下凡回京,正值百万胡骑入寇,你可相助于他,保大李朝江山太平,说不得,你也有另一番机缘呢。”
三皇子和七妹儿再想细问百万胡骑入侵一事,西王母娘娘大袖一挥,一朵彩云裹住了两人,向凡界而去,那彩云是正宗仙家法器,可不像郭大路的云团小白,时速仅有五六十公里,似慢实快,只一眨眼功夫,彩云就消失在天边。昆仑山离大李朝京城万里之遥,但驾着这彩云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达,比高速客机快多了。
西王母娘娘望着天边消失的彩云若有所思,这时,一个光头的和尚笑着浮显在半空中:“西王母心善,不忍凡间生灵涂炭,依然还是放回了三皇子啊。三皇子此一去,大李朝国祚又可以延续数十年了。难道王母娘娘不知,这朝代更替乃是天道,大李朝立国两千余年,也该换个别家别姓坐坐龙椅了。”
西王母娘娘淡淡地道:“小雷音寺金蝉子长老,什么朝代更替乃是天道,蒙蒙世人也就罢了,何必在我面前弄这套说词?谁不知道这天下苦修行者久亦,数千年一个轮回,更替一个朝代,只是为了消解凡人对我修行者的冤气而已。战火一起,生民离乱,白骨遍野,等我修行界扶持的儿皇帝上位了,饱受苦难的百姓老老实实守着土地休养生息,等着下一个轮回。凡人只看到我修行界平定了战乱,却没有一人想明白,这一切,都是我们这些修行者引发的,为的只是解决人多地少的难解之题。”
小雷音寺金蝉子长老摸了摸光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原本就是天道,就算我们修行者不插手,这天下也是世代轮替的,没有万世不易的道理。我等插手俗世,也是希望这战乱能尽快结束,少死一点人而已。倒是西王母娘娘,原本这扶持太子上位,引发改朝换代的战乱,是我等大多数修行者一致的共识,为何今日你又放回了三皇子?你该知道,三皇子回京后,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争斗会缓解下来,那我们此前的布置,可就都落空了。”
西王母娘娘冷哼一声:“那可不是我的布置,应该是你们施得好手段,你们此前已经在南疆挑拨,在西北伏下暗子,只等中原一乱,边地烽火尽起!只不过,此次胡地的那位主儿玩得也太过了点,居然以莫大的灵力助胡族冰雪天里长出了百草,如此逆天而行,却是我不能容忍的!”
却原来,修行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对凡间的影响只能暗中施为,却不能直接施展灵力干涉,要不然的话,各门各派大罗金仙在凡间尽情施展法术,那这天下可就立刻毁了。
可这一次,胡族的神灵长生天者,在大巫祝的祈祷下,打破常规,逆天而行,让西王母娘娘极为不满,这就好比一个打网游的遇上一个挂外挂的,一气之下,放回了三皇子,此举的言外之意是--你既然玩外挂,那我也不守规矩了,直接掀了这一盘,谁都没得玩!
金蝉子长老有些尴尬:“长生天此举有点过了,不过胡骑入关原本就在我等的谋划之中--”
西王母娘娘摇了摇头:“谋划之中?果真如此吗?且不说长生天逆天而行,南疆突然冒出一个万毒圣姥,不知不觉已经整合了无数部落土国,其领土国民已经不在南越之下,这也是谋划之中?还有,西北军头建立的后夏国,一夜之间消于无形,域外蛮族被挡于天山之外,这莫非也是金蝉子长老您事先谋划的?”
金蝉子长老咳嗽了一声:“意外,南疆和西北两地完全是意外--”
西王母娘娘再次打断了金蝉子长老的话:“不!那并不是意外!西北后夏国自立一事,如今已经知晓,是科学门横插了一脚,万万没有想到,这后龙先生居然敢在灵气稀薄的西北强行施法,难道他就不怕灵力枯竭吗?至于南疆的事儿,虽然没有实据能够证明与科学门有关,可我隐隐有所感应,那儿的异常,多多少少也与科学门有瓜葛!”
金蝉子长老摸了摸光头:“西王母娘娘过虑了,科学门后龙先生的事迹我也略知一二,那郭大路虽然有些古怪的神通,却无法与我等的法术相提并论,天一阁范冲子与我有旧,据他所言,后龙先生郭大路早托庇在他天一阁的门下。西北一事,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要怪也该怪那些军头太过贪心,居然敢惹到科学门头上,科学门好歹是修行门派,又岂是凡人兵马能惹的?一朝覆没,原是正理。至于科学门,经此一役,想来那郭大路辛辛苦苦修炼来的灵气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吧,想在西北汲取灵气,可不是那样简单的,那地儿,连老和尚我也懒得去呢。至于南疆,那万毒圣姥数百年前就已经成名,歹毒无比,怎么可能和郭大路一个小儿搅和在一起,甚至听命于他?西王母娘娘实在是看错了眼。”
西王母娘娘有些不耐烦,她修行得道远在金蝉子之前,要不是看在小雷音寺背后的势力,她都懒得和金蝉子解释,此时,她挥了挥手:“李朝更替一事,如今天机晦暗不明,依我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金蝉子双手合了个什:“无妨无妨,其实无论凡间如何动乱,只要不妨碍我们修行就是了。听说西王母娘娘的蟠桃就要熟了,小僧不知是否有缘尝个鲜。”
西王母娘娘深深看了金蝉子一眼,这蟠桃林前阵儿刚刚开花,怎么可能就熟了?金蝉子此言,其实是迫西王母娘娘用自身灵力强行催熟蟠桃,蟠桃可不是一般的仙果,逆天催长,是极耗灵力的事,就算对修行数万年的西王母娘娘而言,消耗如许多的灵力,也会让她肉痛不已。
金蝉子此言,却是罚西王母娘娘违背当初众修行者商议定的李朝更替一事,将三皇子放回了京城。
西王母娘娘纵然修行数万年,听到金蝉子此言,也有些变色,差一点就一掌拍出,将这死光头如同苍蝇一样拍死在当场,拘了他的魂魄,令其永世不得转生,不过,一想到金蝉子背后的西方佛家势力,她又强忍下了这口气--最近数千年来,来自西方的佛教在中土生根,隐隐然已经盖过了本土修行者,轻易却不能大动干戈,何况,私放三皇子回京,的确是自己的不是。
西王母娘娘淡然地点点头:“此议甚佳,不如由我昆仑出面,召集九天十地的修行有成者,开个蟠桃大会。”
金蝉子抚掌大笑:“好好好,小僧也凑个热闹,献上九品莲台莲子十八枚助兴。”
西王母娘娘这才转颜为笑,因为九品莲台莲子比蟠桃更难得,可助修行者抵抗天雷劫云,佛家正是有这法宝,才让自己的门人子弟渡劫成功,在近数千年里,势力直追中土修行者。
西王母娘娘一边请金蝉子齐入蟠桃林,亲眼见证自己催长蟠桃,一边在心中遗憾,为何我中土修行门派,没有如九品莲台这样的神妙无双的渡劫法器--咦,等等,以前曾听说科学门的后龙先生曾经自创了一个九龙风火罩,可用来挡天雷,还有什么电池,可以收天雷,不知是真是假--
但西王母娘娘很快在暗中摇了摇头,劫云天雷威力何等巨大,自己修行数万年也不敢说收伏天雷,那后龙先生郭大路只不过一个乡野散修,机缘巧合才得了人间帝王的册封,何德何能,居然能炼制出无尚法器,收天雷为己用,真正是荒唐透顶!
唉,自己也真正是关心则乱,自从一年前,自己在昆仑山顶夜观天象,突然发现天机紊乱,晦暗不明,一颗修道之心就乱了,至今不知天道归于何处,甚至连放三皇子回京,也是道心忽动,率性而为,也许,自己这一举动,暗合了天机也说不定。相较之下,消耗一些灵力,催长蟠桃,以安其他修行门派的不满,倒是小事一桩。
却说三皇子和七仙女脚踩祥云,直入宫中,这天仙下凡自有礼仪,吕岳定带着手下的小太监又跪又拜,好一通忙乱,等到看到失踪已久的三皇子按落云头,不禁惊喜交加--三皇子寻仙访道,音讯皆无,成了老皇帝的一块心病,这次三皇子突然归来,可是大大的喜事,对老皇帝病体康复,极有好处。
三皇子这才听说父皇突然病倒,幸有后龙先生良药救回,忙赶到内宫,跪在老皇帝病床前垂泪,怪自己不孝,没能在父皇病重时亲伺汤药,七仙女在旁边见了,不以为然:“人皇只不过身子骨有点虚而已,并没有大碍。”
吕岳定在旁边道:“仙姑不知,圣上犯的是心绞痛,如果不是后龙先生的甘油及时相救,也许就与三皇子阴阳两隔了。”
七仙女道:“后龙先生很了不起吗?什么甘油,有我昆仑仙术神妙吗?”说着,摘下了发边的一朵鲜花,在老皇帝额头轻轻一点,一阵五彩光华闪过,老皇帝精神焕发,挺身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冲着七仙女俯了俯身:“多谢仙子施展仙术救我。”
--其实宫中也有一些疗伤治病的法器,完全可以让老皇帝尽早康复。但老皇帝被甘油所救后,一直忧心国事,听闻二皇子“病愈”后,因担心后勤不稳,重蹈覆辙,迟迟没有发兵北上抗敌,又听说太子因着二皇子重新领兵一事,欲有所动,这一切都让他忧心如焚。与其说是身体不佳,更不如说是心病难解。这时见到三皇子与七仙女一起返回,心情大好。七仙女的法术之功倒在其次。
老皇帝拉着三皇子的手:“皇儿,自今日起,由你监国,一应大小国事,都由你来处置。”
三皇子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我、我从来没有处理过朝政啊--何况,太子哥哥才是监国,我、我不想和太子哥哥争这位子--我、我不要做,还是让给太子哥哥。我回京不是来抢太子哥哥的职事的--”
老皇帝一板脸:“胡闹,监国大事又不是过家家酒,由得你推来让去的吗?你不懂朝政,自然可以来请教朕,谁又是一出生就知道处理政事的?我刚刚继位时,一样对政事一窍不通。这事儿就这样定了。至于太子,他最近身子不好,还是让他好好在家中静养吧。”
老皇帝说让太子静养时,抬眼瞟了旁边的七仙女一眼,但七仙女毫无所动,他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要知道,太子禅让,原本是众修行者的意见,老皇帝顶着极大的压力,才迟迟没有退位。
如今让三皇子监国,太子实同软禁,等于是完全违背了众修行者的仙旨,就是身为帝王,也不得不考虑修行者的怒火,但代表昆仑山的七仙女却对此不置一词,形同默认。
老皇帝虽然不知道修行者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无形中已经放弃了太子禅让一事,但这毕竟是个好消息,大李朝总算渡过了一场泼天大的危机!
二皇子在军中,听闻三皇子突然在昆仑山七仙女陪伴下回归,更受命监国事,仰天大笑三声,“吾后顾无忧亦!”重重一拍案几:“传令前后三军,发兵北上!”--有三皇子监国,再加上诸侍郎负责后勤,征北大军再也不需要担心后路不稳了。
兵贵神速,当天下午京营大军就出了城,二皇子在这几天时,也并不是在京中傻等,派出了无数侦骑,侦察胡骑的动向,发现这一次胡骑极为狡猾,越过长城后,遇到难以攻克的坚城并不硬攻,而是绕城而过,因为胡骑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城中的步兵根本追也追不上。
如今,共有五路胡骑,从不同方向直扑京城!
深夜,二皇子军中大帐依然灯火通明,侦骑、传令兵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二皇子正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将最新的敌情用铅笔本标注在上面,他写的居然是科学门数字和标点,地图上甚至还描绘了部分等高线--却原来,二皇子虽然被软禁在太子庄子上,却一直在悄悄自学科学门的种种知识。二皇子在军事上极有天分,居然学会了如何描绘新式地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