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谈
当艳阳落入西山那一刻,是世间最美好的时光;天幕因为失去的它的照射,阴暗下来,只是这时,那一轮弯弯月牙散发的幽幽月光,将大地笼罩其中……
满天星光闪耀,仿佛讥笑世间俗人挣扎于红尘之中。
一间阴暗的小屋中,伴随着几缕淡淡的灯火,照射出两道声影,只是房里没有一丝声响,不禁让人怀疑是否眼睛看错了?!
“门主召我前来,可有什么事?!”凭借着淡淡烛火,雪望着前面那背对自己的老者,那自从三日前正魔大战结束后归来,便一直未踏出房门半步的南宫剑?!
当日他宛如神人一般的现身,让所有人惊愕?!天下第一奇术的神威,更是让人心悦诚!只是……
“咳咳!”因为是背对的关系,雪无法看见南宫剑的表情,只是从那仿佛撕裂的咳嗽声中,明白到之前一战,南宫剑受的伤,绝对不轻。
小小疑问,在雪心中不断萦绕;忽地,一道极为沙哑,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响起,缓缓道:“是雪儿吗?!”
雪狠狠甩了下脑袋,将杂念抛除,道:“正是弟子!”正欲说些什么,却又是顿了一顿,半晌方道:“门主身体不适?可是受伤了么?”
南宫剑沉吟片刻,淡淡道:“哎!老夫万万想不到,那魔教四大宗主,在全力施展的‘万剑归一’下,竟还可支持如此久!老夫实在是太…咳咳…太小看他们了!”
雪大惊,面上神色一慌,失声道:“门主千万注意身子才是!”
阴暗的烛光中,忽地举起一只手,轻轻晃了一晃;雪清楚明白是南宫剑示意自己闭嘴的意思,当下退了一步,不在说话;片刻之后,南宫剑方才缓缓道:“无妨!若是在老夫有生之年,能够为天下百姓做一丝贡献,也是不枉此生的!”
雪身子忽地微微一顿,心中闪过千般不忍,道:“门主过虑了!”
南宫剑苦笑一声,其中满是无奈与心酸,淡淡道:“算了!生死有命,我等即是修真之人,定当要淡看生死!”
雪虽向要在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也生生咽了下去;南宫剑似也不想在这般没完没了的说下去,话题一转,道:“寒儿的伤势可有进展?”
雪明显心中又是一痛,低头沉吟,半晌才道:“寒已昏迷了三日,羚师叔找了数十位大夫,但得出……得出的结果都是一致的!”
南宫剑轻轻哦了一声,道:“结果如何?”
雪深深吸了口气,只觉这房中不知何时,生出一种无法言语的压迫感,让他不禁有些心慌,道:“大夫们都说,寒性命无恙,但……全身筋脉断去大半,一生修行,恐怕就要毁去了!”
南宫剑身子仿佛晃了一晃,就算四周阴暗,雪依旧可以清楚看到他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他于心不忍,一战结果,南宫家嫡传的二人都是大伤而回,念头一转,心中大喜,道:“门主,之前我曾从仙霞门易峰口中得知,静心寺的渡相大师……”
还未等他说完,却见南宫剑手掌一挥,截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雪大喜,忙道:“那门主何不考虑一下呢?此次小河城变故,若不是门主赶到,恐怕正道便要就此灭亡!如此大恩,渡善大师断不会拒绝的!”
南宫剑沉吟不语,透过纸面窗户,天际一道弯儿月牙悬挂在空,月光温和的洒在世间的每一处地方,无论邪恶的?!正义的?!
“雪儿!你可记的,当日你醒来时的情景?!”
南宫剑的声音,此时异常的柔和,不再那么的霸气?反而像是一个慈父,与儿子一起回忆着年前的往事?!
“啊!啊!”雪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不知道南宫剑为何突然提起多年前的往事,心中回忆着当时醒来时的情景,黯然道:“弟子记得!”
“那你又是否记得!老夫教你道行,做人的道理?!”南宫剑又问,声音还是那般祥和。
雪丝毫不多想,回道:“记得!门主说过:大丈夫,定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南宫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雪沉吟片刻,随即道:“门主曾说:天下之事,并无对与错之分!正与邪,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只要心存善念,即使是并非光明正大之事,亦不可犹豫!因为片刻的犹豫,受苦的,只是天下的百姓,以及无辜的人们!”
南宫剑闻声低笑一声,欣慰道:“好!雪儿,不枉老夫对你如此栽培!你的确没有让老夫失望!”
受的南宫剑这般赞赏,雪心中却是没有一丝高兴;脑海中南宫寒受伤的模样,昏迷不醒的身躯依然历历在目,但还是鞠了一躬,恭敬道:“谢门主厚爱!”
南宫剑倒是不将他的的变化放在眼中,寻思许久,道:“雪儿!这两天若儿可有缠着你呀?”
在这般严肃的场合下,突然提到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倒是让雪有些不知所措,但心中的甜蜜又有谁知道呢?当下也不做猜疑,笑道:“若儿也是关心弟子的伤势!”
南宫剑若有所思的感叹一声,笑道:“女大不中留!若儿也不小了,是要给他找个归宿了!”
雪惊道:“门主此言?……”话未讲完,却被南宫剑截道:“若儿是个好姑娘!老夫也看得出,她喜欢你!雪儿,你说如果老夫若儿许配与你,你是否会真心待她?”
此言一出,饶是雪如何掩饰,面上那激荡的神情却依旧显而易见!万般想法在心中徘徊,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仍是那最为简单的一句:“弟子定会全心全意待若儿!”
“呵呵!那好,待过些时日,各门各派都整顿好后,便让老夫为我这宝贝孙女,好好筹备一些婚事吧!”
南宫剑温和的笑了,笑声不大,却蕴含了无尽的慈爱;这不再是一个霸者,而是一个慈父。
半晌,不知是笑时触碰到了伤势,还是为何,南宫剑一阵咳嗽,雪几次想要上前搀扶,却都被那有气无力的怒喝止住,怔怔的站在原地。
“门主!千万要保重身体!”雪实在不忍,道。
许久的沉默,终将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止住,南宫剑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才缓缓道:“老夫还死不了!”
雪总算送了口气,道:“门主身体不适,弟子还是先行告退了!”
南宫剑没有回答,只是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雪可以退下。从那挥手的背影中,雪可以清楚感觉到,期间散发的一丝恨意,一种无力,绝望的恨意。
“雪儿!”
他缓步退出,正欲轻轻开口时,被南宫寒喊住,恭声道:“门主有何吩咐?”
南宫剑伸手入怀,片刻后从中取出一乳白色小瓶,掌心轻轻一扬,小瓶从他手中之间脱颖而出,在阴暗的房中宛如一颗闪亮的星辰……
分毫不差,小瓶落入了雪白皙的掌间。
雪将小瓶仔细查看一番,得出的结论便是:普通。当下心中疑惑顿起,问道:“门主,这是何物?”
南宫剑道:“老夫见你面色苍白,你伤势虽已痊愈,但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将这瓶中之药服下!对你身体有益!”
雪虽心有疑惑,但面对这在自己心目中如神一般的南宫剑,自然是深信不疑,也不再多问,倒出瓶中一粒棕色药丸,服入肚中。
但觉身体也无什么变化,心中只道门主有些过虑,向南宫剑背景俯身道:“弟子先行告退!”
南宫剑不语,轻挥手腕,示意雪退下。
“吱呀!”
雪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将房门带上,也不迟疑,徒步离去。
良久,房中陷入一片沉默,只有那一丝烛光不断晃动,那苍老的身躯仍是不曾动过一过。
只是许久过后,忽地响起一道略带疑惑,却又些许自嘲的笑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呵呵,何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何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夜渐深沉。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漆黑的走廊中缓缓行走,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就连他的脚步声,呼吸声都似乎清晰可闻。
抬头,看天。
“已这么晚了?”雪口中轻轻说道,望着天际明月,漫天星辰,一种熟悉却陌生的孤独感,从心里的最深处,徐徐蔓延;每逢深夜时分,那种无法言语的孤单,让他不愿面对。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隐约的虫鸣声,让他显得没有那么的憔悴。
月光下的白色衣裳轻轻拂动,几丝散乱的幽黑长发,贴在他雪白的腮边;妖异的让人窒息,美丽让人心碎。
雪站在原地,望着空中明月,长廊两方的清澈湖水倒影出他的身影;南宫剑的话,一字一句的在心里慢慢回荡,就那么一刹那间,心有却又一丝迷茫掠过。
“天下之事,并无对与错之分!正与邪,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只要心存善念,即使是并非光明正大之事,亦不可犹豫!”
这短短的一段话,让他有些许迷茫?即称正道,怎能不光明正道?就算心存善念,不得人心,却依旧被视为邪魔?
这便是人生么?
为何这么多的身不由己?!
嗖!
苍穹中,忽地闪过一道玄光,不,应是一颗流星?雪清楚感觉到,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悲哀。
一阵凉风吹过,吹打着四周茂盛的枝叶,“吱吱”做响,不知何时,那少年的头已垂了下去,在长廊下的湖水中,那明镜如水的双眸里,倒影出湖中迷雾妖娆的脸颊。
“若儿?!”那充满了期望,柔和的可以将万丈冰山融化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太,让人心动,让人垂帘。
“真的,可以在一起吗?永远,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