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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的巨响来得很突兀。
已经安睡的临沙城在这样的异响中被惊醒。
黑暗的临沙城亮了起来,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出了房门望向城头,那里尘烟弥漫。嘶吼声、哀嚎声、惊呼声混成一片。
临沙城的百姓很快便回过了神来,有什么东西与守军们打了起来。
是蛮军?
是蜀军?
这些寻常百姓自然是想不明白,但越是未知,便越是让人畏惧。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人在此刻忽的眉头一挑,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中原战火越烧越旺,无论谁胜谁负,对于寻常百姓都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逃难自然成了这些寻常百姓们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而目的地,当然便是目前大魏唯一的净土,拥有漓江天险的江东。
因此这些日子不乏各处来的百姓涌到临沙城,试图渡江。
也确实有那么一些人成功的去到了江东。
无论在那边他们会遭遇些什么,但在大多数人看来,能避开战祸,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但这样的事情,在约莫半个月前,便变得极为困难。
朝廷调来了十万大军,封锁了江面。
说是为了抵御江东的叛军,但却同时也不允许任何人私自渡江,此刻的临沙城中,不仅聚集了寻常的居民,亦有许多远道而来,试图渡江的难民。
如今守军不知与何方势力打得难解难分,要穿越他们的战线,虽然危险,但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许多人便在那时拖家带口,领着自己的家人,开始小心翼翼的涌向漓江岸口。
而这些人之中,有那么一群人相比于诸人的铤而走险,似乎顾虑之事却要多出许多。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背负一柄长枪,身旁有一名老者,毛发皆白。或许是为了隐藏自己身份的原因,二人皆穿着麻衣,但其走路的神态姿势却隐隐带着一股气势。那时久居上位者所形成的某种气质,难以被模仿,同样难以被隐藏。
而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位年轻人,一位手持一把造型夸张的重剑,脸上的胡子似乎久未打理,看上去极为邋遢。
一位一头白发极为扎眼,背上却以斜十字之势负责两柄短枪。
而二人的中间是一位少年,看年纪十六七岁,生得俊美,但气息孱弱,不似那几位那般一看便是身手了得之人。
可观诸人的神态,都隐隐有将之护在其中的架势。
显然,这个少年的身份应当极为特殊。
这时,一位身着黑衣,背负猩红色长枪的男子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的速度极快,百丈之遥,瞬息便至。
他在主人的身前的站定,微微有些气喘,看样子来去颇为匆忙,他用了约莫两息的光景平复自己的气息,而后方才对着那一位同样背负长枪的中年男子说道:“爹,孩儿已经去前方探查过情况了,似乎是真的有一只军队与钟安奕阳州的守军打了起来。朝廷方面损失惨重,看模样应当不是司马诩的引蛇出洞之计。”
“嗯。”那男子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神色依然极为凝重。“那会是谁呢?”
临沙城地处偏僻,除了与江东交界,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显然不会是蜀军或是蛮军,那唯一的可能...
“会不会是长安他...?”那黑衣男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中年男子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实是想不真切。
因为在他看来,此刻中原的局势,苏长安应该抓紧群雄乱做一团休养生息,巩固自己实力,若是这般早参与进了中原的战乱,并非明智之举。虽然如今看来,江东出手的几率似乎更大一些,但他依然不能肯定。
“太尉大人,莫要多想,此时机会难得,若是再拖下去,等到司马诩的援军到来,我们想要脱身便是难上加难了。”他们身后那个孱弱的少年在那时忽的发声说道。
诸人一愣,皆在那时侧目看向身旁的少年。
这少年自从出了长安,一路颠沛流离,又受到朝廷的各种追杀,很是沉默,沉默到诸人都已经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
此刻忽然发声,自然让他们极为诧异。
而观这少年脸上的神色,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直到这时诸人才记起这少年是大魏的皇帝啊。
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比起他那位窝囊的父亲却是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中年男子愣了愣,他亦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无论此刻是谁再与朝廷的守军大战,但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否者若是拖下去,司马诩的援军已然在来的路上,到时候想要离开更是难上加难。
想通了这一点,中年男子沉着脸色说道:“陛下言之有理,那我们现在便冲关吧!”说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那我老者,神色恭敬的说道:“还劳烦太白真人,为我们遮掩天机。”
他身旁的老者闻言点了点头,脸色却苍白了几分。
他虽为观星台道人,但论起因果命理之道却远不及司马诩,多次前行遮掩天机,已经让他的身体渐渐入不敷出。
但此刻到了事情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他也要坚持下来。
这般想着,老者的脸色愈发苍白,但磅礴却又隐晦的灵力却在那时自他体内涌出,将诸人笼罩其中。
“走吧。”他这般说道,脸上涌出一抹潮红,试图掩盖自己的疲态。
这样的行为瞒得过那些同行的年轻人,却瞒不过同为星殒的中年男子。他深深的看了老者一眼,却并不点破,而后他朝着诸人微微示意,便领着他们随着人流快步的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而谁也未有注意到,那时,人群中的那个少年,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远方。
那是极远极远的远方。
远到他的视线根本抵达不到。
但他还是看了,至少他觉得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远方那一座巨大的城池,那座本该属于他的城池。
“司马诩,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他在心底这般对自己说道,然后决然的转过了头随着众人步伐,朝着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