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渠并没有认出夏小乔来, 因为他们以前见面的时候, 夏小乔都有易容,且化名为夏至, 但他仍然在尽量不失礼的情况下, 非常仔细的打量着夏小乔,眼中还露出几许惊艳之色来。
他没想到那位在修真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四极宫小弟子会这么美貌——没错,汪明渠和阎吉韵突然过来敲门, 并不是因为听说赵吉星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这么简单, 而是阎吉韵告诉他说, 她大师姐今天在这里宴请夏小乔, 所以他们才特意赶过来瞧瞧这位四极宫弃徒、前魔尊曲文轩的小情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阎吉韵一进门就笑眯眯的对赵吉星说:“师姐, 我和汪公子临时起意过来吃饭, 没想到龙凤楼客满,听说你在这里宴客, 我就想着不难为掌柜,干脆蹭个饭好了。”说完还笑着对夏小乔点点头, “不知道会不会唐突贵客?”
赵吉星心里有点不高兴这位师妹的任性,面上却并未表露,只为双方介绍:“夏寨主, 这位是狄姜城太守府的汪公子,这位是我七师妹阎吉韵。”又向汪明渠和阎吉韵介绍说,“这位便是东灵山桃园寨的夏寨主。”
桃园寨之名是送信的人带回来的,赵吉星还没来得及跟夏小乔打听清楚, 这两位不速之客就来了,所以她也只能这么简单说一句。
汪明渠冲着夏小乔拱手为礼:“在下汪明渠,见过夏寨主。”他趁着正面说话,又仔细看了一眼夏小乔头上饰物,总觉得特别眼熟,没想到夏小乔一开口,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贵客’二字不敢当,夏小乔初来乍到,还请汪公子、阎姑娘多关照。”
阎吉韵嫣然一笑:“夏寨主太客气了,若早知道大师姐是请您吃饭,我早就跟来了,您果然与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
居然连这种传闻都有?夏小乔心中颇感无语,面上却只淡淡一笑:“比不过阎姑娘。”
赵吉星看阎吉韵赖着不走,又碍于汪明渠不好赶人,只得叫人添了两副碗筷,请他们坐下。
这边夏小乔与阎吉韵客气几句,汪明渠眼中的疑惑之色就越来越浓,夏小乔却并不在意,该怎么说话怎么说话,时不时的还看他一眼,汪明渠难免惊疑不定,但到底也没将疑问当着大家的面问出来。
有他这个外人在,有些话,赵吉星也不好多说了,除了她们彩凤门一些可以在外面说的事情之外,只能说些闲话,说闲话就很难不说起牛太守过寿来。
“……这次太守大人寿辰,之所以如此盛大,贺客云集,其实还有一方面原因,是牛太守要与汪太守结亲家,这是大夏国一大盛事,咱们彩凤门又是近邻,自然是要早来几日帮忙庆贺的。”
夏小乔露出了然之色:“那恭喜汪公子了。”
汪明渠忙说:“夏寨主误会了,此次是在下堂姐与牛太守之孙订婚。”
“那也该恭喜汪公子,家有喜事么。”
汪明渠只得笑道:“夏寨主说的是,多谢夏寨主好意。”
阎吉韵插嘴道:“后日就是定亲吉日,夏寨主既然赶上了,不如一同去道贺,也沾沾喜气。”她说完看大师姐皱眉,又加了一句,“夏寨主不用多所顾虑,无论是太守府还是我们彩凤门,都不怕四极宫,也不怕魔修,你既然来了这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夏小乔非常意外的看了她几眼,发现这位最受廖梅看重的小弟子,竟然是非常认真的说了这番话,再看赵吉星却面有尴尬之色,不由笑道:“多谢阎姑娘美意,只是我不愿现身人前,只好辜负你了。”
赵吉星忙说:“是她不知天高地厚,让夏寨主见笑了。”又说她师妹,“你有什么本事就说这大话?还不怕四极宫!看我回去告诉师尊教训你!”
被师姐教训,阎吉韵虽然觉得有点没面子,倒也没生气,只说:“那我回去问过师尊再来请夏寨主。”
赵吉星怕这个师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很快就草草结束了这次接风宴,然后甩开阎吉韵和汪明渠,自己亲自送夏小乔回去,到她房间终于有机会说了几句该说的话。
等送走赵吉星,夏小乔关门回身,屋子里已经凭空多出一个人来,她略有些惊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曲文轩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
夏小乔“哎”了一声想阻止,却已经晚了,只能冲天翻个白眼。
“怎么?我奔波一回,喝一口茶都不行?”曲文轩不悦。
夏小乔没好气的说:“谁说不行了?但你用的是我用过的杯子!”
曲文轩看了一眼手中茶杯:“无所谓,我没有洁癖。”
这是洁癖不洁癖的事儿吗?!夏小乔再次翻个白眼,决定忽略此事,不跟他计较,问正事:“知微岛是什么情形?”
今日到了客栈以后,曲文轩就暗自出去,追上了去知微岛的船,偷偷潜进了知微岛,先探查情况。
“知微岛啊,很有意思……”他刚说了这四个字,忽然就住嘴不说,侧耳倾听起来。
夏小乔也跟着静心倾听,果然听见有人靠近她这间屋子,曲文轩放下茶杯,悄无声息的起身,飘进了屏风后的内室。
夏小乔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那人脚步很轻的走到她房门前,隔窗看到的影子很高大,显然是个男子,她正猜测是谁,来人就敲门了。
“夏姑娘,汪明渠求见。”
夏小乔挑挑眉,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但还是很快起身过去打开门,很客气的问:“这么晚了,汪公子有事么?”
汪明渠深深看了她一眼:“其实,在下是想跟姑娘打听一位旧友,她也姓夏,叫夏至,不知道姑娘认识么?”
夏小乔一笑,侧身让他进来,又关好门,指着凳子说:“汪公子请坐。”自己也走过去,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和对方分别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没想到汪公子还记得她。”
“怎会不记得?左辉城外密林历险,多承她人情,却还未来得及还报就突生变故,夏姑娘一失踪就是差不多两年,我们这些朋友都惦记得紧。”
夏小乔笑道:“她很好,多谢你。”
她只说了这几个字,汪明渠看着她美丽却陌生的容颜,一时似有千言万语要说,话到嘴边,却全忘了。两人相对沉默片刻,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终于想起要说的话:“夏姑娘此来,是有意加入彩凤门吗?”
“彩凤门有意延揽我,我不知底细,过来看看。”夏小乔实话实说。
汪明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我个人愚见,姑娘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好。彩凤门,并非合适的立足之地。”他说完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若是东灵山不宜居住,姑娘……有没有想过往北去?”
“北?”
汪明渠盯着那双有些熟悉的双眸,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是的,往北。如今国中各地多不太平,除了魔修正虎视眈眈,地动之后,又露出许多大小灵脉矿藏,各门派各家闻风而动,纷争四起,实在没有什么清净之地。便是此间,也因着湖中一岛沉没,露出一座不大不小的灵石矿藏,才引来了如此之多的贺客登门。”
夏小乔一怔:“你是说,牛太守过寿,大家来此不单是为了道贺,还为了……”
“正是,便是我家与牛家联姻,也是因为牛成刚自己独吞不下那矿藏,不得已将我们家拉进来的。”
“但是治地发现矿藏,难道不该上供给皇帝?”
汪明渠道:“朝中是少不得要孝敬的,但孝敬多少就看手段了。上面并不缺这点灵石,所以牛太守不只把我家拉了进来,还将丞相亲信也拉拢进来,给了一股,这样有丞相兜底,他们就更肆无忌惮了。”说完这些,他轻叹口气,“现在就连彩凤门都想掺一脚,可惜牛成刚对廖梅早就厌了,若不是……”
夏小乔正听得起劲,见他忽然停住不说,便望住汪明渠,问:“若不是什么?”她见汪明渠迟疑,就说,“你既然想劝我,就该把实情都告诉我,这样我才好决定,不然我来都来了,无功而返,岂不没趣?”
汪明渠与她目光对视,发现年轻姑娘的眼神十分沉静,再不是他记忆中的一望即可见底,便整理了思绪,正面答道:“彩凤门的事迹,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早年廖梅能立足,其实多是凭借牛太守支持,那时他们二人打得火热,她在某些方面也能帮上牛太守,两边关系密不可分。”
但是牛成刚这样的人,身边怎么会缺美貌女子?自是很快就厌倦了廖梅,而廖梅自己的本事也就那么一丁点儿,不过空有个金丹修士的架子,大事做不成,小事有的是人去做,久而久之,她在牛成刚这里就说不上话了。而一个门派要存活,虽然是修真门派,也不是餐风饮露就能活着的,衣食住行、功法宝物,哪一样不要花钱?
没了牛成刚的支持,彩凤门又没什么实力,只能打劫些散修凡人,日子自然过得捉襟见肘、每况愈下。廖梅哪里甘心过这样的日子,牛成刚对她没兴趣了,她就又去勾搭了些其他有权或者有势的人,可惜转了一圈,大都是只吃不吐的,廖梅没办法,回过头,还得去讨好牛成刚。
“她收了八个弟子,除了前两个之外,都相貌出众,其中三弟子韩吉欣和你今日见过的阎吉韵尤其出类拔萃。牛成刚看中了韩吉欣,廖梅就顺水推舟……”
夏小乔明白过来的同时,心中怒意立刻喷薄而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赵吉星她们知道吗?”
汪明渠答道:“大约就是这一两年吧,其他人不好说,但我看阎吉韵并不知道,她一派天真,对她师尊奉若神明、充满孺慕之意。只是彩凤门想分一股灵石,恐怕早晚要将她也舍出去。”
人性之恶让夏小乔感觉浑身冰冷,她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缓缓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看她跟着你,还以为你们只是单纯的……”阎吉韵看汪明渠的目光确有几分思慕之意,两人也算男才女貌,所以夏小乔根本没多想,只当他们是纯粹的郎情妾意。
“姑娘误会了。”汪明渠立刻解释,“其实今日我与阎吉韵同行,也是因为听到一些内情,见她毫无所知、一派天真,心中不忍,想提醒她而已,没想到她先提起你在此地,拉着我去看,我就没来得及说。”
“什么内情?”
“我也是听我伯父提了一句,似乎是丞相那边的人,要在彩凤门选几个女子献给丞相,头一个看中的就是阎吉韵。”汪明渠猜到夏小乔不了解夏国官员,便接着解释,“丞相如今已逾四百岁,他结金丹不成,寿元将近,便越发荒唐起来,还谄媚皇上一起纵欲,尤其喜欢凌虐那些十几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你……千万不要答应入彩凤门!”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这个月完结没有希望了,为什么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