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八年,高万常的样貌却并没有什么变化,而且还比夏小乔上次见他时白了一些。他身边簇拥着四五个美貌女修和两个锦衣华服的男修,对着他都是一副谄媚奉承之态。
平计不认得高万常,低声悄悄问汪明渠:“这人是谁?架子不小。”
汪明渠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刚要移开目光,高万常和蒋邵颖忽然一齐看了过来,高万常还冲他笑着点头致意,并向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汪明渠等人只得也站起来,听蒋邵颖介绍:“汪公子,这位是摩云山庄大公子高万常,高公子,汪公子正是狄姜城汪太守的嫡孙,这位平公子乃是狄姜城平都尉之子。”
汪明渠和平计各自报了姓名,高万常也笑道:“在下高万常,今日有幸识得两位公子,不胜欣喜。”又介绍他的两个男修同伴,却没提那几个女修。
汪、平两人自然也介绍了夏小乔三人给高万常认识,高万常显然从未听过他们三个的名号,却也表现的客客气气,然后就势坐下来跟汪、平两人攀谈。
其实摩云山庄本在北地,距离狄姜城不到两千里,与汪家并非毫无交集,只是高万常一向不插手与官面上的来往,汪明渠也只顾专心修炼,这种应酬极少参与,是以两人并没有见过。
此番初见,高万常见汪明渠并没有那些官家子弟的纨绔习气,汪明渠觉得高万常修为高深、却客客气气没有架子,摩云山庄又是北地第一世家,两边都起了结交之心,很快就聊的热络起来。
这可就苦了夏小乔了,她外表可以易容,却还没学会声音变化之术,何况当着几个熟人,她忽然换了声音说话也很奇怪。虽然她心里觉得高万常未必会记得八年前四极宫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但到底不敢冒险,只能一直闭口不言。
闻樱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见了生人拘谨,就主动问招待他们的蒋邵颖,方不方便让她们姐妹出去透口气。
蒋邵颖立刻叫来婢女带路,引她们去花园里游赏,高万常见状,也打发了他身边几个女修,跟着夏小乔二人一同离开了花厅。
闻樱没兴趣跟这些靠依附男修活着的女修搭话,到了花园就拉着夏小乔钻进假山,甩开了她们。
“早知道这里这样没趣,我就不来了。”闻樱拉着夏小乔爬上假山高处,到亭子中坐下后,叹道。
这假山造的很高,坐在亭中甚至能望得见南面鳞次栉比的民居,夏小乔深呼一口气,笑道:“起码这里景致不错呀!虽然是人工雕砌的。”
她在紫霞峰住惯了,所见山石树木皆出于自然,就连他们住的洞府,都只是在原本的山洞里略施法术修整一二就住进去了,整个紫霞峰唯一的人造建筑就是穷究阁。
“嗯,有钱有势就是好。”闻樱指指假山下面忽然钻出来的两只白毛狐狸,“你瞧,连这玩意都能养得住。”
两人坐在亭子里看了一会儿四面风景,随便谈谈讲讲,正觉得有了点乐趣时,一个婢女忽然走上来站到了她们面前。
闻樱抬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问道:“怎么了?”
那婢女娇笑一声:“没怎么,许久不见,我来问候一下二位,顺便问问夏姑娘,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解开法印?”
夏小乔和闻樱都是一惊,定睛细看时,那婢女脸上忽地换了容貌,正是妖狐田娇娇。
“干嘛那么惊讶?这城主府我还来不得不成?”田娇娇说着就在夏小乔对面坐了下来,单手托腮问,“你们真成啊,大闹一场之后,丢了性命的反倒是七姐,连我老农山上下许多妖修同道都遭了毒手,这笔账,你说,怎么算?”
闻樱嗤笑道:“为民除害的是四极宫的真人,你找我们找得着么?四极宫要是能给我们做靠山,当初至于被你追得落荒而逃吗?”
她和田娇娇你来我往,只有夏小乔心虚的不敢说话,她心知七绝居士被杀,十有八、九跟自己有关系,但这会儿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的。
田娇娇也不过是随口说一句抱怨,她更在意的无疑是法印,“不管怎样,现在老农山我是回不去了,你要么现在给我解开法印,要么就养着我,直到你能把法印给我解开为止。”
夏小乔和闻樱对视一眼,苦笑道:“我养着你?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话没说完,田娇娇手一伸,从夏小乔头上拔了镶着寒玉的金簪下来,凑到鼻端闻了闻,说:“上古寒玉都能拿来镶簪子,还跟我哭穷?”
“什么上古寒玉?”夏小乔伸手夺了回来,重新插到发间,“你要是想跟着我们,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藏坏心。”
田娇娇笑道:“你不是说要跟我做朋友么?既然是做朋友,怎么能怀疑别人有坏心?”
“可是你当时不肯啊!前倨后恭,必有蹊跷。”夏小乔皱起鼻子说道。
闻樱抚掌大笑:“说得好!”
田娇娇眉毛一立,刚要说话,察觉底下有人靠近,她立刻闭口不言,把容貌变回了刚刚那婢女的样子,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说道:“吉时已到,大典马上开始,两位客人请随奴婢前去就座。”
说完她还向夏小乔抛了个媚眼,夏小乔失笑,跟着她一起下了假山,果然看到很多婢女都在指引客人前去入席。
她们跟着田娇娇一路向东北方向走,穿过两道门,终于到了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北端有一座高台,台子约有一人高。
南面则摆了许多张桌椅,客人们都被安排到这里就座。夏小乔她们很快就找到了坐在第二排的汪明渠等人,入座时,不出意外的看到高万常就坐在她们隔壁桌,他带的那几个女修也已就座。
桌子是条形桌,上面摆了珍奇灵果灵茶,夏小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味醇厚微苦,就放到了一边。
汪明渠问了几句花园景致如何之类的闲话,客人便都已入座完毕,此时正好到了预定吉时,一阵雅正乐音响起后,来鹤城主人、现任城主蒋元武终于现身、飘然上台。
与其子蒋邵颖的文秀不同,蒋元武浓眉短须、长发披于身后,穿一身黑底绣白鹤纹样的长袍,姿态端凝的往台上一立,颇有点不怒自威的神气。
“诸位嘉宾请了。”蒋元武先对台下来宾拱手见礼,并客套道,“犬儿侥幸得成金丹,于我家虽是喜事,于诸位实在不值一提,多谢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前来捧场。我早已不耐俗务,幸而如今犬儿小有所成,也可将这副重担交到他肩上。日后还希望诸位能多多指点教导于他。”
底下坐着的宾客,有和蒋元武熟识的,便笑着答话请他放心,然后蒋元武就把今日的正主蒋邵杰叫到了台上。
蒋邵杰相貌跟蒋元武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头发束在冠中,身上穿的是靛蓝长袍,也一样绣着鹤纹,看起来比其父年轻一些。
台下诸人免不了齐声道贺,蒋邵杰在台上还露了两手功法给大家看,然后蒋元武就把城主印信交给了儿子,又把其余子女和下属叫来,向新城主行礼。
正在一片喜气洋洋之时,蒋家亲眷堆里却忽然起了点骚乱,接着一股蓝色浓烟四散开来。
宾客们都是一惊,忙各自屏住呼吸,只见蒋家那一堆亲眷跟喝醉了一样,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连正在行礼的下属和奴婢也未能幸免,都是大惊失色。
台上的蒋元武父子也非常惊讶,蒋邵杰应变倒是很快,随手就洒了一把驱百毒的药粉出去,蒋元武更挥袖激荡出一阵狂风,将蓝烟和药粉一同吹散。
然而蓝烟刚刚散尽,他们父子两个就忽地齐齐色变,接着腿上一软、坐倒在地。
底下宾客本来都松了口气,见到这一幕正觉诡异,纷纷凝神戒备时,竟齐齐觉察自己功力全失,都委顿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汪明渠大惊,急忙问闻樱,“闻姑娘,那蓝烟……”
闻樱皱着眉,若有所思:“蓝烟里有紫兰花的味道。不要强行运功,静观其变。”
夏小乔左看看又看看,传音问闻樱:“姐姐,你也动不了了吗?”
闻樱闻声大惊,看向夏小乔,见她竟似没事人一样,忙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倒在自己肩上。
她们相交日久,已经很有默契,夏小乔见闻樱看了一眼她自己的肩头,就顺势歪了过去,然后感觉到闻樱拉了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叫她假装中毒、静观其变。
这时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大声质问蒋家是怎么回事,蒋元武也在台上大叫蒋邵颖的名字,可蒋邵颖一样躺在台下动弹不得,整个场面看起来滑稽万分。
“哈哈哈哈……”
一道肆意笑声忽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亲眷堆里一个红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她样貌极美,皮肤雪白,红衣上用金线绣了朵朵牡丹,让人看了只想到国色天香四字。
“老贼,你没想到会有今日吧?”那女子轻移莲步,缓缓走上了台,“你想不到我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女子也能杀得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