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冲也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感受,他仿佛都能听见毛发‘唰唰’生长的声音。这种感觉,墨冲估计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感受得到。白发老者就这么在墨冲的面前,长成了一只黑白相间的毛球。长长的毛发垂到地面,又扎入地下。
‘不好!’
墨冲看着眼前的白发老者,突然面色一变,脚下一点,从原地飞快倒退。而也就是墨冲退走的瞬间,一蓬毛发猛然‘哧’地一下,从他刚才所站立的地面穿出。若是墨冲刚才反应在慢上半分,非被这些毛发缠住不可。有了这一蓬毛发,墨冲周围很快又出现了更多的毛发,一蓬一蓬,如同一丛丛茂盛的野草。
墨冲的面色有些难看。这衡阳城外的十里地,可是架设有禁制的。而因为要架设禁止,地面也经过特殊处理,虽然说不上刀剑难伤,要打穿或者破坏绝没有这么容易。同样,各种作用于地面的法术秘术,在这片区域也极难发挥作用。这白发老者身上的毛发竟然轻而易举地把地面给穿透了?
“哼,此地有禁空禁制,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墨冲!你还想跑到哪里去!?”白发老者阴恻恻的声音3☆,,从毛球一般的身体中发出。
此时,墨冲周围地面已经长了一圈如同野草般的毛发,他几乎已经无路可退。现在只消再有一团毛发破土而出,他就非被抓住不可,因为无论他往哪个方向退,都必定会被已经长成的毛发丛缠住。墨冲看了看四周。此时,周围众人都打得难分难解,离得又远,看来是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了。
“熊!”
墨冲身上火光一闪,神火甲罩在了身外。而也就是此时,墨冲脚下的地面又是‘呼’地一下,冒出了一大蓬黑色毛发,将他的脚缠了起来。不过,让人稍感欣慰的是,这些毛发无法抵挡神火甲火焰的炙烤,只是坚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被神火甲外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哼!是神火甲?那尝尝这一招!”白发老者对此倒是没什么吃惊,冷哼一声,身子一抖。墨冲身外那一圈毛发立刻疯长起来,长至数丈之后,立刻互相纠缠,组成了一根根毛发长矛,齐齐朝中间的墨冲一刺。就算神火甲能够烧毁毛发,但是,只要不是瞬间烧毁,墨冲就有被刺杀的机会。
墨冲当然也明白这一点。目中寒光一闪之下,也不等众毛发长矛靠近,立刻右手四指并拢,拇指和食指、中指微扣,凑到了嘴边,腮帮子一鼓,奋力往前一吹。
“呼!”
一大蓬火焰被墨冲吹了出来。火燎术。只见火焰所过之处,毛发长矛纷纷后缩,墨冲则趁着毛发长矛倒退的时机,一下从毛发包围圈中闪出。
白发老者显然没有让墨冲轻易离开的打算,墨冲一退,他立刻便跟上。对于他来说,暂时避一避火焰的锋芒无关紧要,反而是墨冲的火燎术法力消耗巨大,若是墨冲用这一招和他僵持,过不多时就要法力枯竭,到时候就任他宰割了。
墨冲倒没有一直使用火燎术的意思,一从包围圈中脱出,立刻停止了喷火。白发老者一件,顿时冷笑道:“哼,你……”
“嗖!”
白发老者正要开口说几句嘲讽的话语,脚下地面突然有一道寒光闪现,一把长剑破土而出,自下而上,朝他小腹急刺而来。幸亏他反应够快,立刻指挥毛发将这把长剑缠住。但是这一下也是非常险,因为长剑的剑尖离他小腹已然不到两寸。
远处墨冲一见此幕,暗叹了一声‘可惜!’。火燎术其实不过是为了吸引对方注意力,好让对方不注意他藏起的凝霜剑和其他物品。这一下偷袭,也是他受到了对方从地底钻出来的毛的启发。不错眼下算是失败了。只好绕点远路,用第二招了。
“哼,雕虫小技!”
白发老者冷哼一声,将挣扎不停的凝霜剑用毛发缠绕了个结实。但是,他一抬头之下,却看到对面的墨冲却不知为何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丝冷笑。白发老者心中一凛,立刻目光朝四下一扫,而也就是他目光从墨冲身上移开的同时,脚下突然黄光一闪,接着身子一沉。
流沙!流沙术!原来地面下埋藏的不仅仅是一把剑,还有流沙符!白发老者面色一变,浑身毛发立时暴涨,想要攀附四周的地面。墨冲又怎么会给他有这机会,手一扬,七八张符箓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分别打在了周围曾是毛发穿透而出的孔洞附近。立刻,符箓打中的地面,也成了一个个流沙大坑。这也多亏白发老者用他一身的长毛把地面都打松了。否则以衡阳城前地面的坚实,加上架设了禁制,流沙符还真不容易起作用。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墨冲看着渐渐沉入流沙中的白发老者,淡淡开口。他能顺利在地面激发流沙。完全多亏对方先打松了地面。白发老者可以说是自己害了自己。此地禁空禁制曾经让他差点围困住了墨冲。现在,白发老者自己也尝到了无法御气飞行的苦果。
白发老者目中狠色一闪,他显然还没有放弃,不过他刚悄悄将手伸到储物袋,就看到一大蓬火焰,如同火莲花一般在眼前绽放开来。墨冲根本也没想听他说什么。刚才之所以问那一句话,只不过是让他心中有一个自己不会立刻出手击杀他的错觉而已。
毛发最是引火。虽然白发老者的毛发是炼过,略略坚韧顽强些,但是在无法移动,无法闪避的情况下,也很快被引燃。白发老者也在火焰之中,很快化成了飞灰。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接着有两条人影从灰雾中走出。在前一人是名青年男子,年纪虽然不大,满脸的胡子却喳里喳沙。一头杂草般的黑发,用一根已经脏得发黑的蓝色缎带胡乱系着,两道眉毛如同浓墨重笔画出一般,浓眉下面是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在后一人则是一名小姑娘,修为只有筑基初期,没什么特别。
“许久不见,墨兄的修为又提升了。来!先尝尝我的好酒!”青年男子笑着开口,说话的同时,一把抓下系在腰上的酒葫芦,朝墨冲抛了过去。
墨冲一手将酒葫芦接住,也笑道:“原来是彭兄!好久不见。彭兄修为,也比上次见面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啊。”来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酒仙派修士彭百成。他并不是和墨冲一道来的,也就是说,负责守卫衡阳城的修士,终于也都出来迎敌了。
彭百成身后的小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墨冲几眼之后,口中有些失望道:“二哥,他就是墨冲?”
彭百成笑道:“他当然是。”
小姑娘又问了一句,道:“他真的就是墨冲?”
彭百成闻言,有些疑惑了起来,皱眉道:“怎么,他哪里不像墨冲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墨冲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物。可是……”说到,小姑娘指了指沙坑中被烧得焦糊的尸体,又道:“可是他对敌的手段差劲得很那。居然用这种低级法术来坑人。这家伙也忒笨了些,如果是我,我决计不会上当的。”
彭百成闻言,脸上笑容一收,摇了摇头道:“能赢,就是本事。大法术小手段都一样。既然能用低阶法术杀敌,为什么要花大力气?我带你出来,就是要你明白。战场上实力固然重要,还要懂得随机应变,灵活运用。不懂变通,修为法力就算比对手高,也没用。而且,你以为这小法术这么容易施展?”
说到这,彭百成看向了墨冲,道:“墨兄,这是舍妹,彭小琪。你能不能给舍妹说说刚才对敌的难处和巧妙?”
墨冲对彭百成很有好感,闻言笑道:“哦。原来这位红粉佳人是你妹妹?幸亏她不像你,琪姑娘可比你干净漂亮多了。”
彭小琪对墨冲的印象本来不太好,但是听了这一句,忍不住嘴角一抿,立刻就觉得墨冲这个人顺眼了很多。彭百成可是明白人,顿时叹了口气。墨冲没等彭百成开口,就继续接着道:“这个魔道修士,明显是有备而来。知道我曾经和其他魔道修士动过手,熟知了他们的手段,所以一上来,就是使出我从没见过的法术。”
彭小琪立刻点头道:“恩。他刚才的法术,我也没见过,古怪得紧。”
墨冲笑道:“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法术又如此诡异。修为还比我高,我自然不能硬抗,稍微试了一下之后立刻退避。这其中虽然有避其锋芒的味道,主要还是为了让对方掉以轻心,以为我已经无心、无力对抗。”
彭小琪笑道:“你倒狡猾得很。”
墨冲又道:“他这一身长毛,肯定是怕火的。但是,他有脚,我抓他不住,火焰烧掉他一截,毛发又长出一截。而利刃之类的攻击呢,又没办法将毛发削断。我也只能想法子先走出这禁空禁制的范围。只要能御气飞行,他毛发再长,也抓我不着了,到时要攻要守,都容易些了。”
彭小琪拍手道:“好了,好了!他中计了。他果然追你了。不过我想啊,他也不是不知道你的打算。不过,你能飞,他也能飞,他一身的长毛,还是占优势。所以他才敢追。”
墨冲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你真聪明。用流沙符呢,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本来我只是想用长剑戳他一下,要是成了就可以收工了。不过长剑埋下去的时候,我发现地面已经松了很多,所以又将几张流沙符埋了下去。筑基期之后,修士都可以御气飞行,流沙术只能在地面使用,所以筑基期修士,基本没人会防备这招,更不说使用。他掉以轻心,这才叫我一举成功。”说到这,墨冲叹了口气,道:“若是这招不行,我就只能带他到外面兜圈子了。”
彭小琪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法子确实比和他斗法容易得多。”
墨冲直到此时才有闲暇,当即将彭百成抛过来的酒葫芦打开,仰头喝了一口。酒一入喉,一股热气立刻顺着咽喉流入腹中,接着,热气又从腹中直冲向上,直冲脑门。墨冲精神一振,不禁赞道:“好酒!彭兄你这酒可比上次我喝的霸道多了,烧得慌。”
彭百成笑道:“不错吧?这可是我的珍藏。得了,你尝过,还我,还有任务呢。”
墨冲点头笑道:“不错。我们在这里闲说不去帮忙,若被人参一本可不妙得很。”说话间将手中的酒葫芦抛还给彭百成,朝二人一抱拳,朝远处自己小队的战团掠了过去。
里应外合,加上人数的优势,魔道修士溃退得很快。不过,他们似乎早有所预料,撤退的过程迅捷而且有序,一点都没有慌乱。那一圈众人以为用来遮掩视线的灰雾,又发挥了另外一个功用——减缓移动速度。于是,魔道修士除了四五人被缠得紧,实在没办法逃脱之外,其余人都四散消失无踪。仅仅付出这么这一点伤亡就安全撤离,在攻城战之中,算是极其罕见的了。
魔道修士既被击退,墨冲等一众人当即在衡阳城修士的引领下入了城。因为战斗的时间比较短,众人之中除了一人受伤略重,三人轻伤之外,剩余人不过是损耗了些法力。这一次的支援任务,算是比较完美地完成的。
入城之后,引路的衡阳城修士一路将他们带到了衡阳城一座作为指挥中心的阁楼前,道:“各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陈师伯就在里面等着,各位请进去吧。”
给众人引路的修士已经是筑基期,被他称呼为师伯,自然是结丹期修士。墨冲闻言,既有些吃惊,又有些疑惑:‘衡阳城既然有结丹期修士,为什么还要向别处求援?’不过转念一想,墨冲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攻城的魔道修士,多半也有结丹期高手,只是刚才没上场。这么说来,他们这些来支援的人,一时半刻还不能走了?
在阁楼的一间大厅,众人见到了坐镇衡阳城的结丹修士。此人居然墨冲的师傅陈柏年。陈柏年见到来援众人,只是略略问候了几句,便将众人打发走,只将墨冲留下。而众人刚刚一走,陈柏年就立刻打开了大厅的防护禁止,同时开口道:“听说单正英这小子死在了大平城?”
墨冲在陈柏年单独留下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是有事要问,不过,陈柏年一上来就问这,倒还是有些出乎墨冲的意料。墨冲愣了一愣,这才点头道:“是,单师兄死在了大平城。其他人也……”
陈柏年一皱眉,有些恼怒地打断道:“哼。我知道单正英肯定会瞧你不不顺眼的。但是同门师兄弟,他有难,你怎么能不出手帮忙!?你知道这里面干系有多大!?”
墨冲苦笑了一下,道:“师傅。不是弟子不想出手帮忙,而是实在没办法。”说着,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连私放谭清园、欧阳晴的事情都没有隐瞒。因为墨冲知道,陈柏年一见面就问这个,肯定是为了自己担心。他和陈柏年见面时间虽少,却能感受到这位师傅对自己其实是一片关怀之心。
陈柏年皱着眉把事情听完,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这……确实怪不得你。但是,你这样的理由,放在你单师伯面前,还是不够。”
说到此处,陈柏年突然面色一板,从怀里摸出一枚红色玉牌和一卷文书,丢到桌子上,道:“你小子一天到晚只知道闯祸!老子看着你都烦!这是守卫边境的任务文书和令符。你小子给我拿了,有多远滚多远罢。别特么回来了!”
‘单师伯?结丹期修士?’
墨冲听到陈柏年的话语,心中不由一沉。他一开始只以为单正英和他一样是某位结丹修士的徒弟,现在听来,单正英远不是某位结丹期修士的弟子这么简单,而是有一位结丹期的血亲。不过,当墨冲听到陈柏年后来的话语,再看到任务文书和令符,忍不住又是胸中热血上涌,喉头一哽。
陈柏年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用意却再明白不过,他要让墨冲赶紧走,最好是离开南梁国。因为死的单正英身份太特殊,不管墨冲有没有责任,痛失亲人的单师伯都会迁怒于墨冲。一个结丹修士若是迁怒一名筑基期修士,即使是同是结丹期的陈柏年,也没办法拦得住。毕竟他不可能把墨冲时时带在身边,而结丹期修士要杀死一名筑基期修士,实在不是什么太费力的事情。
“师傅,我……”
沉默了好一阵,墨冲才能开口说话。不过话语声仍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