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与柳晗烟回到“天柱”号,庄昭雪四人已经不在打麻将,看到两人回来,周清竹嚷道:“王哥哥,你们去哪儿啦?我赢了八百文呢,来,这是打赏给你的。”王厚笑呵呵地接过,赞了一声:“还是阿竹妹妹爽快,恭喜恭喜,祝你明天能赢更多的钱。”
柳晗烟向周清竹一伸手:“拿来!”周清竹一愕:“什么?”“还装傻,你换我下来,赢了钱,还不带我分成?”“阿烟姐姐好赖皮,你本来就在上面打牌,我们说好谁赢谁下,再说你赢了钱,也没有带我分……”柳晗烟不等她说完,伸手抢了过去,两人扭扯在一起。
李智贤问道:“王哥哥,唐敬叫你过去干什么?”王厚清了清嗓子,笑道:“哦,唐敬叫我过去,讲了一个很离奇的故事,你们想不想听?”柳晗烟停下手,瞥了他一眼,看他能胡扯些什么。
王厚不紧不慢地说道:“唐敬告诉我,占城是船队的第一站,但那里有一个蛮族,女人长得都很漂亮,但是一到夜里,她们的的脖子就能伸长,然后头能离开身子,用耳朵飞行,会吃虫子,更喜欢吃人……所以唐敬要我们小心点,别被这些飞头蛮族给吃了。”
周清竹啊的一声,大声叫道:“这么吓人啊?那我们就在船上,不到岸上去,王哥哥你说好不好?”“船队要在占城停靠一个月呢,天天在船上也闷得慌,别怕,阿竹,那些飞头蛮有个明显的特征,虽然白天她们跟普通人一样,但如果留心看,就能现她们的脖子上有一圈红线,这是因为她们的头经常飞出去的缘故。”王厚的这番话,更令几个女子紧张。
柳晗烟斥道:“书呆子,真是唐敬这样说的吗?”“烟儿你别不信,真有这样的事情。三国时,吴国有个大将叫朱桓,他的一个婢女每晚睡着后,头就会飞走。有一天晚上,同室的人无意中看到她被子没有盖好,便好心地拉上,结果婢女的头飞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脖子,眼看天快亮了,飞头掉在地上奄奄一息。恰好朱桓走进来,看到后非常震惊,拉开锦被,飞头才重新回到脖子上,保住了命。”
金敏慧睁大了眼睛,叫道:“太吓人了,到占城后,打死我也不下船。”周清竹连声应道:“好好好,金姐姐,到时候我就陪你待在船上。”柳晗烟鄙夷地看着两人:“瞧把你俩吓的,明明是书呆子在胡扯。”
王厚一摊手:“你们不信也没办法,我看过史料,占城真有这样的飞头蛮族……”正说着,就见唐敬走了进来,还未说话,柳晗烟问道:“都指挥,你来得正好,占城真有什么飞头吗?”
唐敬一愣,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我没亲眼见过,只听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用害怕,白天,只要看到脖子上缠着红线的女人,离她们远一点就是了;晚上,她们也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见几个女子脸上愈恐慌,唐敬不知说什么才好,转了话题:“王将军,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置妥当,双方互相认了错,并且保证不会再闹事,我会经常过去巡查。”
王厚与唐敬寒暄几句,将他送出门,转身回来时,看到周清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段红线,正往脖子上系着,吓了一跳:“阿竹,你干什么?当心人家把你当成飞头蛮族。”“我不怕别人,我只怕那些飞头,这样一来,她们当我是同类,就不会吃我了。”
王厚呵呵笑了几声,又道:“哪有这样简单,我听说她们都光膀子、不穿上衣的。”柳晗烟啐道:“这小色鬼又在胡说八道,庄师姐你出去,顺手把门关好,我们来教训教训他……”
占城,最早是汉代所设日南郡的象林县,东汉末年(192年),功曹之子区连趁东汉衰弱之机,带领数千人起兵,杀死了象林县令,自立为王。汉顺帝苦于国内动荡,山高路远,无法出兵远征,自此,占城从中国独立出去。自192年建立第一王朝,至1697年被越南阮氏王朝所灭,占城国存在一千五百年,先后经历十五个王朝的统治。
明史记载:“占城居南海中,自福州西南行十昼夜可至,其国无霜雪,四时皆似夏,草木常青。民以渔为业,无二麦,力穑者少,故收获薄。国人皆食槟榔,终日不离口。不解朔望,但以月生为初,月晦为尽,不置闰。”说明当地百姓都以捕渔为业,很少从事农耕,历法也比较落后。
永乐十九年(1421年)二月二十三日中午,往日就很热闹的占城因陀罗港,更是热闹非凡。岸上挤满了争相前来观看宝船的男女老少,这些人虽然在海边长大,但对大明船队,还是充满好奇,虽然一年半前,船队第五次在此返航,但岸上众人仍像看天兵天将一般。
占城国王阇胜亲自带着一众大臣,在港口迎接郑和一行。宝船上,上千名士兵抬下一箱箱的绒、锦、织金文绮、纱罗,码在港口上,如同小山一般,这些都是朱棣皇帝给占城国王的赏赐。作为回赠,占城国王也备了很多象牙、犀角、乌木等大明少见的珍奇异物,等船队返航至此,再行装船。
郑和带着“天元”号宝船上的一千多人,其中大多数是外国使臣,随占城国王浩浩荡荡地前往前行宫。虽然前天郑和派唐敬到“天柱”号,邀请王厚到占城后,与他一起住在行宫,但王厚还是婉言谢绝了,难得来一次异域,正好可以看看风土人情,长长见识,如果住在行宫,处处防备森严,岂不是毫无趣味。
当然王厚没好说,绝情帮几人害怕碰到飞头蛮,情愿在船上安全些。此时,王厚透过舷窗,看着官兵忙碌完后,又有很多人从装载货物的马船上往下搬卸货物,盐帮的李舵主、孟舵主,茶马帮的樊舵主、周舵主正指挥着各自的人往下搬运货物,估计他们要在占城卖掉一些物品。
同时也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如白水堡李堡主、南华寺苦海方丈、丹霞派华掌门、衡山派杜掌门、黄狮寨黄寨主等,三五成群地离开船舶。
柳朝晖帮着父亲在二层甲板忙碌,宝船启航需要四百多人同时操作,停泊也是如此,楼下不时传来号子声,估计是将几千重的铁锚沉入水下。
王厚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伸了一下懒腰,准备到隔壁柳晗烟的房间,却听门砰地被推开,柳晗烟拉着周清竹冲了进来:“书呆子,你在房间啊,半天没声音,我还以为你忙去了呢,在这里犯什么呆?”
不等王厚答话,周清竹问道:“王哥哥,昨天唐敬不是说了,离港口五里有一座潘里湖,特别好玩,为什么不去看看?”话音未落,柳晗烟接着道:“是啊,我还以为你在楼下忙呢,是不是在看什么公主?我看到她跟着使臣队伍走了,现在要追,还来得及。”
王厚苦着脸道:“你俩乒乒乓乓问个没完,我到底回答谁的呀?……我已经向唐敬打听清楚了,这儿的人‘非日中不起,非夜分不卧’,晚上是他们最热闹的时候,一直要到凌晨才睡,然后中午才起床,所以要去玩,也要等到晚上再说。”
周清竹大吃一惊:“什么?晚上我可不敢去,要去你们去。”柳晗烟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劝道:“阿竹妹妹,怕什么呀,有我保护你。”周清竹连连摆手:“不干不干,我晚上还要打麻将,你俩小心点,别让飞头给吃了……”甩开柳晗烟的手,跑了出去。
“看你往哪儿跑?飞头来了……”柳晗烟嬉笑着撵上去,紧跟着隔壁房间便传出一阵尖叫声。
吃了晚饭,周清竹、金敏慧怎么说也不愿到岸上游玩,硬拉着李智贤、庄昭雪打起了麻将,柳晗烟、王厚下了宝船,因为担心人多会有不便,柳晗烟装扮起男子,外面虽然不热,两人还是手持折扇,故作风雅地一步三摇。
街上灯火通明,穿着各色服饰的人或坐在摊边吃喝,或趿着鞋在路上溜达,显得非常悠闲。两人打听了去潘里湖的大致方向,一路上行人不断,其中还有不少人说着中国话,想必也是游客。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看到前方亮如白昼,猜测已经到了潘里湖,当即加快脚步。
潘里湖湖面二百多亩,是一个南北长、东西短的湖泊,湖水与南海相通,最奇的是湖面上矗立着形态各异的小岛,有的似铜鼎立于湖中,有的似雄鸡争斗波上,有的又似骏马驰于水面,最高不过两丈,最矮仅露出水面。湖的四周插满火把,小岛上也是火树银花,照得整个湖泊犹如一个巨大的盆景。
湖岸上,深目高鼻、身材矮小的占越人摆设各种摊点,鱼肉海鲜的味道充斥空气中。湖面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游船随波泛舟。王厚、柳晗烟牵手站在湖边,看着眼前这一切,仿佛置身画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