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豪快步走向客栈,走至半途,两条黑影迎面飞掠而来。
“谁?”喝叱声中,一道雪亮的刀光如九天飞瀑,当头劈落。
赵燕豪双掌一合,不偏不倚,正好夹住刀身,飞瀑骤然凝固。
另一道凄艳的刀光如流星划过夜空,拦腰斩落。
赵燕豪大喝一声,双腕一转,被夹住刀身的那刀客如中电殛,马刀脱手。
“铿!”
双刀相交,火花四溅。
“好功夫!”那人惊声赞赏,雷轰电闪般的一连劈出四刀。
赵燕豪一一从容接下,已知来者是谁,叫道:“住手!自己人!”
“大哥住手!是赵兄!”被夺去刀那刀客叫道。
那人住了手,狐疑地问道:“赵兄,你怎么在这里?”
“追那刺客。”赵燕豪将刀递还给主人,轻叹道:“哎,追丢了!”
“连赵兄也追不上?”那被叫做大哥的不大肯相信。
“惭愧!在下的轻功,差劲得很。”赵燕豪沮丧的摇头。
“赵兄太过谦了!”听他的语气,仍然表示怀疑。
“大哥,那家伙的轻功的确很高!”被夺刀的那刀客道。
“二弟,可他已中了我一刀!”他大哥道:“他支撑不了多久的,我们再去找!”
三人又分头搜索了一炷多香的工夫,怏怏无功而返。
“两位大哥,如何称呼?”回程的路上,赵燕豪问。
“姓张。我们是兄弟。”张大哥淡淡的道:“江湖中的无名小卒而已!哪像赵兄,大名鼎鼎呐!”
“张兄也太过谦了!”赵燕豪微笑道:“你们是龙虎山的得意弟子吧?”
张大哥有点吃惊,默然半晌,轻声道:“赵兄好眼力!”
“若在下猜得不错,‘风云双刀’张传浩、张传淼兄弟,正是你们吧?”
“正是。”张传浩的双眸在黑暗中亮了亮,腰背挺得更直。
说话间到了客栈前。
客栈内早已灯火通明,客人们早被惊起,闹烘烘的围在客栈前。
众锦衣卫结成人墙,挡着外围的观众。
四名黑衣黑裤的汉子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中,显已死去多时。
缪易真正蹲在死者身前,查验着死者的伤痕。
张氏兄弟分开众人,走进内圈,来到缪易真身旁。
“怎么都死啦?”张传浩吃惊,“我们可都没下杀手呀!”
“不是你们杀的!”缪易真指着一名死者的咽喉,沉声道:“你看,他们都是被这一刀杀的。”
张传浩逐一检视,果见每名死者的咽喉之上都被割了一刀,鲜血汩汩,尚未凝结。
正在这时,一群衙役拥着一名捕头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赶来。
“让开!全都让开!”
众围观者忙闪开一条道来。
缪易真站起身来,神情淡定的望着众衙差。
“你是干什么的?”那捕头叉着腰,厉声喝问。
缪易真探手入怀,慢慢摸出一块黄黄澄澄的椭圆腰牌递了过去。那捕头接过看了一眼,忽然骇得面色陡变,双膝一软跪倒,颤声道:“死罪!小的死罪!小的不知……”
“起来!”缪易真将他扶起来,温言道:“这里之事,不用你管了!把尸首抬回去吧!”
众锦衣卫跟着缪易真回到客房。缪易真笑道:“大伙儿都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赶路呢!”
众人都相继回了房,惟张氏兄弟和赵燕豪留了下来。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传浩问。
缪易真并不答复,看了他一眼,轻叹道:“没追到那刺客吧?”
“恩。那家伙太滑溜了!”
“如今,还有办法知道是谁干的么?”缪易真反问。
张传浩摇头,忽然明白过来,“大人,您的意思是说:那四人,是被他们的同伙灭的口?”
缪易真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嗬,真是够狠的啊!”张传浩不迭摇头。
缪易真沉吟了一会儿,道:“传浩,麻烦你将掌柜的叫来!”
“说,为何要指使那伙计杀我?”缪易真冷冷的看着宋掌柜,厉声问。
宋掌柜擦了擦胖脸上的冷汗,分辨道:“大人,小的真不知情呐!……那家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伙计!”
“真不是?”
“真不是!”
“可他为何穿着与你们的伙计一一模一样的衣服呢?”
“哦,是这样的:他打晕了我的一个伙计,剥了他的衣服。……大人若是不信,我马上去叫那伙计来!”无论谁都可以自他的神情看得出来,他并没有说谎。
缪易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信你。你去吧!”
张传淼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后,沉声道:“大人,属下觉得:这宋掌柜可疑!”
“当然!”缪易真微笑道:“我敢断定:他与那刺客正是一伙的!”
“大人,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张传淼只是怀疑,不敢肯定,却没想到缪易真居然敢断定,转首惊奇的望着他。
“很简单:他未免太镇定了些!”缪易真淡淡地道:“再者,他的证据,准备得未免也太及时了些!”
张传淼狐疑地道:“大人……为何不继续审问他呢?”
“没用的,他不会说。”缪易真摇摇头。
“用点手段,难道也不会说吗?”张传浩提醒道。
“什么手段?威吓?酷刑?……”缪易真冷笑道:“死的那四个家伙,就是他的榜样!他还怕这些么?”
“弄得他生不如死的,我就不信他还不招!”张传浩冷笑。
“没那个必要!”缪易真笑了笑,缓缓道:“我已知道那刺客是谁了!”
“师叔,是谁呀?”赵燕豪心头一紧,失声问。
缪易真一字一字地道:“嵩山‘闪电剑’伍绍渊!”
“啊?……师叔,您是怎么知道的?”
“此人使用的乃是‘无心骨’软剑,刺杀我的那一招,乃是嵩山快剑十七式之一的‘白蛇吐信’;你说,此人不是伍绍渊,还会是谁?”
赵燕豪没想到师叔对武林人物竟如斯了解,又是惊诧,又是佩服。
“听说此人不但快剑无双,轻功更是卓绝,怪不得小侄也追不上呢!”赵燕豪假装惊异。
“说起来,此人真不愧那‘闪电剑’的名号!”缪易真摇摇头,心有余悸地道:“若非我早有防备,真避不开那一剑呢!”
“师叔,您是如何识破的?”
“试想:一个伙计,还提着一桶水,哪能有那么轻捷的脚步呢?”缪易真沉声道:“所以,自他进房之时,我就警觉了。而且,我还感觉到了他身上所散发的杀气——尽管他竭力隐藏着!”
“可是……师叔,我就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刺杀您呢?”
缪易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受人指使罢了。”
“哦?受谁指使?”
缪易真冷笑道:“汝宁府崇王。他本就是崇王座下的三大高手之一!”
※※※
黎明时分,浅蓝衣袍汉子紧跟在崇王身后,进了伍绍渊的房间。
“王爷,您怎么也来啦?”脸色苍白的伍绍渊忙自床上坐起身来,一脸激动之色。
“别动别动!绍渊,好好躺着!”崇王快步赶到床前,硬将他按回去躺好。
伍绍渊的眼眶似有些红了,怔怔得看着崇王,惭愧地道:“王爷,属下无能,有辱使命……”
“唉,回来就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啦!”崇王摆摆手,盯着他的眼睛诚挚地道:“还有什么事,能比我爱将的性命更重要呢?!”
伍绍渊的眼眶彻底红了,侧过头去,不着形迹地轻擦了擦泪。
“伍兄,伤得怎么样?”浅蓝衣袍汉子淡淡地问。
“还好,没伤着筋骨,休养几日就好啦。”伍绍渊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哦,那就好!”浅蓝衣袍汉子也笑了笑,有点笑他不听老人言似的嘲弄道:“伍兄,如何?那缪易真的武功很不凡吧!”
“是。”伍绍渊难以置信地摇头,“我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能躲过那一剑,并且还毫发无损!”
“然后,他就伤了你?”
“不是,是另一个人伤的。”
“什么?”浅蓝衣袍汉子惊诧道:“他们之中,还有这等高手?”
“是。是两名使刀的家伙,刀法又快又狠!惭愧得很,交手只几个回合,我便被砍伤了!”
“这么说来,他们是联手对付你的?”
“恩。幸好我逃得快;若慢得半拍,已然成了刀下之鬼!”
浅蓝衣袍汉子面色凝重,沉声问:“看得出他们的门派么?”
“唉,哪有余暇注意这些呢?……只能奋力逃命罢了!”
崇王看了他一眼,脸色一沉。
“伍兄,你觉得:我能对付他们吗?”
“当然,吴兄肯定是能的!”对于那二人武功之可怕,伍绍渊已如惊弓之鸟,所以对于自己的答复,他的心中其实是没底的。
“哼,那我得去会会他们!”
“不可!”崇王摆手制止,“如今,他们已有了防备,你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王爷勿虑:即便吴某杀不了他们,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
“只是……”伍绍渊叹息道:“吴兄,你可知道:赵燕豪也来啦!”
“赵燕豪?少林赵燕豪?”浅蓝衣袍汉子耸然动容。
“正是。我看见他啦!”伍绍渊自然不肯提起人家放了自己,撒谎道:“他见我敌不过那两名刀客,所以并没有出手。”
“真是太好啦!”浅蓝衣袍汉子满面激动之色,“我早就想会会他啦!”
“吴兄,还是不要去的好!”伍绍渊叹息道:“我认识那赵燕豪,他的武功,的确可怕得很!”
“哦?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崇王突然饶有兴趣的插口问。
伍绍渊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这事感兴趣,老老实实的道:“算来,已整整十四年啦!”
“这么说来,你们是老朋友啦?”
“算是吧。”伍绍渊苦笑道:“十四年前,——说实话,——他的武功本不比我强多少;可如今,我的武功跟他一比……跟他简直就没法比……”
“我听说过此人!名头响得很呐!”崇王微笑道:“绍渊,你觉得他的武功,较之逸云如何?”
“这……”伍绍渊看了浅蓝衣袍汉子一眼,见他也正以迫切的目光看着自己,嗫嚅道:“我不知道……只是,他在江湖中的名头……比之吴兄,还更响亮!……虽说吴兄这些年的武功精进了不少,可那赵燕豪……怎么说呢?王爷,您听说过吧?那日在武当仁威观前,他竟与乌木掌门战了个平手呢!”
吴逸云的脸色有些难看,紧咬着牙,有些不甘的转过了头。
“呵呵,绍渊,既然他是你的朋友,能否为本王引荐引荐?”
“王爷,您的意思是说:您想将他招募至麾下?”
“正是!”崇王双眼发亮,语声也激动起来:“‘佛门三杰’,本王若能独得其二,那可是何等美事!”
“王爷,我想……恐怕他……他不会首肯的。”
“哦?为什么?……你转告他:无论他有什么要求,本王都满足他!”
“不是这个问题!……王爷,我想您应当知道:那缪易真,正是他的师叔!”
“哦。……对!”崇王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双眼陡然布上了一层寒冰,沉默良久,转身拍了拍吴逸云的肩膀,沉声道:“逸云,你不要急!本王向你保证:你想与他交手的夙愿,绝对等不了多久的!”
吴逸云慢慢的点点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