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闻言,面露狐疑之色,轻声问:“雄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东方震呀?”
上官雄笑了笑,讳莫如深的道:“呵呵,我认识他——准确的说,是见过他;不过,他不认识我。”
上官夫人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上官雄微笑道:“别问啦,一言难尽!……对了夫人,他来了多久啦?情形如何?”
上官夫人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最后问:“夫君,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奸细呢?”
上官雄面色一肃,思忖了片刻,笑道:“怎么会呢?”
“哦。那就好!”上官夫人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雄哥,可是……你若亲自去为他疗伤,会大伤元气的,何必呢?”
“不要紧。何况,早答应过晴儿了。”上官雄不以为然。
上官夫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道:“雄哥,告诉您一件事:——您听了可别激动啊,——咱们的晴儿,喜欢那个东方震。”
“哦,是吗?”上官雄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嘴角居然泛起一丝微笑,“哈,看来我的猜测不错呢!”
上官夫人本以为他会发怒并责怪自己的,然而,的确是自己监管不力,挨骂也是理所应当然之事;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非但不生气,反而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心里轻舒了一口气。可她还是得叫叫苦:“这些日子呀,可真是愁死我了!一想到这件烦心事,贱妾就坐立不安,就盼着您早点回来,好劝阻她……”
“什么?难道连你的话,她也不肯听么?”
“唉,晴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那犟驴脾气一上来,谁能劝得住?……”
“是呀!连夫人都劝不住,我的话,她如何肯听呢?”上官雄笑呵呵的道。
上官夫人看了他一眼,忧心忡忡地问:“雄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上官雄摸了摸鼻子,摇头道:“不怎么办!顺其自然吧!”
“什么?顺其自然?”上官夫人慌了神,“雄哥,难道你的意思是:同意晴儿跟那个穷小子好?”
“穷小子?”上官雄哈哈大笑,“我上官雄的女婿,岂会是个穷小子?……即便他只是个乞丐,我上官雄也能将他变成世人艳羡的大富翁!”
“话虽如此,”上官夫人心有不甘,“可那小子一介草莽,如何配得上我们晴儿?”
“切,夫人你忘了:我不也是一介草莽出身的么?”上官雄轻摆手,“夫人不必多虑了,我自有分寸!”
“可是……雄哥,我还忘告诉你了:那小子还曾对晴儿说,自己早有了心上人,当面拒绝了我们晴儿!害得我们晴儿呀,哭得死去活来,整整两日不吃不喝,真把我愁死了!”
“哦?是吗?”上官雄怒容满面,“如此不知好歹的东西!晴儿还干嘛求我去救他!”
“是呀!”上官夫人打蛇随棍上,“雄哥,我觉得,真没必要去救那不知好歹的东西!”
上官雄目光闪动,慢慢平复了怒气,良久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晴儿真是非常喜欢他!算了,还是救吧!”
“你……”上官夫人不悦,寒着脸转过头去。
上官雄呷了一口茶,耐心解释道:“嘿嘿,说实话,咱们晴儿也是挺有眼光的!这小子不但一表人材,武功也着实不凡呐!”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上官夫人气哼哼的道:“等到伤好之后,还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人!这种白眼狼,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夫人放心,他走不了的!”上官雄环臂抱胸,信心满满的道。
“走不了?”上官夫人不解,“雄哥,莫非……你要扣下他?……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晴儿也会觉得没意思的!”
“呵呵,我不会用强的!”
上官夫人一向很佩服他的智计,以敬佩且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你知道吗?他不但杀了少林的人,还杀了锦衣卫之人!一入江湖,就是死!”上官雄冷笑,“他呀,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自动自愿的留下来!”
上官夫人懂了他的意思,可同时又着急起来。——如此一来的话,自己的侄子便没希望了。——不过,她还是得为侄子再争取争取:
“可是……雄哥,乾儿和晴儿之事,怎么办呢?三哥就等着我们回复呢!三哥说了:要么我们择期,要么他来定日子……”
“他娘的,谁说我答应了!”上官雄气得翻白眼,“彭乾那小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何配得上我家晴儿?哼,想也别想!”
“话虽如此,”上官雄骂的乃是她娘家之人,上官夫人多少感觉面上无光,“可难得的是:乾儿对咱们晴儿一往情深。我想,待完婚之后,乾儿会改掉以前那些坏毛病,一心一意的对待咱们晴儿的。之后呢,咱们晴儿再舒舒服服的做做王妃,不是最幸福之事么?”
“哼!狗改得了吃屎么?……三哥也真是的,也不自己掂量掂量……”看来上官雄真是很爱晴儿,所以恨乌及屋。
“可是……雄哥,难道你忘了,三哥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上官夫人幽幽的道:“若没有人家的大力支持,我们能有今日么?”
上官雄轻叹道:“支持是支持,婚嫁是婚嫁。我不能拿晴儿的幸福开玩笑。”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不是说,咱们云儿虽努力,却难成大器啊。等日后云儿执掌我楚湘盟时,有这么个做王爷的姐夫作后盾,不是最好吗?等我们都老了之后,不是就放放心心的了吗?”
上官雄闭了眼,神情显得无可奈何,犹豫了良久,最后咬牙道:“只要晴儿愿意,我没有意见;若她不肯,我也决不强求!”
上官夫人轻叹道:“只好如此了!”
※※※
东方震哭了一阵子,慢慢平复了心情,他擦干了眼泪,心里自责:东方震呀东方震,怎么倒哭起鼻子来了?没得让人笑话死!于是坐起身来,闭目静坐打发时光。
过了约一个来时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共是三人:有两个是他熟悉的,那是晴儿和王神医无疑;另一人脚步沉稳,落地几无声息。
“肯定是上官雄!果真是绝世的高手!”东方震心头一震,睁眼望向门口,正好见一只橙黄色的小蛮靴迈入,接着眼前一亮,身着翠绿色长裙的上官晴已然快步走进,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大小姐好!”这些日来,东方震难得见她有这么好的心情,忙打招呼。
“哼!”上官晴瞪了他一眼,立刻换了一副冷脸,侧过头去。
紧接着,一名青兰色崭新长袍的中年人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捧着黑木盒的王神医。
东方震见他约莫四十余岁,个头只比自己略矮,腰背挺拔,一张国字脸,双鬓微霜,目光明亮,不怒自威,心下不由得升起一股敬畏之心,暗忖道:“此人果然气魄非凡,怪不得能成为一方宗主!”
上官雄也在一边静看着他,一边缓步走近。
“这是我爹爹。”上官晴快步走至东方震床前,轻声道:“快打招呼!”
东方震忙抱拳见礼:“晚辈昆仑派弟子东方震,见过上官盟主!请前辈恕晚辈不能下床见礼!”
“东方少侠不必客气!”上官雄摆了摆手,面色看不出喜怒来,“听王先生说,你中了一记非常霸道的掌力,致使经脉阻塞,不能行走?”
“是。”
“我的来意,想必你早知道了。”
东方震点点头。
上官雄目注东方震的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东方震抱拳道:“前辈的救命之恩,晚辈此生永不敢忘!只是……不知前辈可有什么条件?”
上官雄微笑道:“没有。”
“没有?”东方震有些意外,正色道:“请恕晚辈不能接受!”
上官晴没想到他此时居然会拒绝,心下着急万分,连连向他使眼色;东方震恍似没见,定定的望着上官雄。
“哦?说说你的理由。”令上官晴和王神医意外的是,上官雄非但没有发火,反而饶有兴趣的追问。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晚辈受了如此大恩,岂能不回报?前辈有什么条件请讲!若晚辈能做得到呢,则可接受;否则,坚决不敢受此大恩!”东方震神情和言语都很果决。
“哼!我上官雄乃堂堂楚湘盟盟主,岂是施恩图报之人!”上官雄面色一寒,“小子,你没资格跟本盟主讲什么条件!哼,你还不配!”
东方震气往上冲:“那么,前辈请回吧!”
上官雄面色铁青,一甩长袖转身,怒喝道:“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晴儿,我们走!”
王神医没想到事情忽然发展成这样,愣愣的抱着木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上官晴急得忙拉住他的衣袖,红着眼圈劝道:“爹,您答应过女儿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混帐!倒是爹爹我的不是啦?”上官雄勃然大怒,回身指着东方震怒气冲冲的道:“这小子刚才的话,难道你没听到吗?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有什么值得我们去救的?!”
东方震见上官晴还对自己这么好,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喉间似堵塞了什么东西,嘎声道:“大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我对不起你!你爹爹说得对,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你个混蛋!住口!”上官晴恨铁不成钢,含泪怒瞪着他。东方震不敢看她,咬牙低下了头。
上官晴牢牢抓住爹爹的衣袖拖着不让走,不迭摇头,“爹爹,您不能走!您不能走!您得救他!您若不救他,他会残废的!”
“哼,他残不残废,与我们何干!”
“可是……可是,爹爹,女儿喜欢他!……若他不能好起来,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快活的!”上官晴一急,也顾不得羞耻了。
上官雄一把推开女儿的手,指着东方震冷笑道:“晴儿,你看看这个人!他是利用你的善良纯真,骗我们为他疗伤!你看着吧,等到伤一好,他立马就会走人!你可知道,他之所以要我说条件,就是怕我不肯放他走!哼,爹爹纵横江湖几十年,这种鬼把戏见得多了!你说,对于这种心机深沉、无耻凉薄之辈,你却如此对待他,值得么?”
东方震闻言又惊又怒,激声道:“大小姐,求你别求你爹爹啦!……他说得对,我是心机深沉!我是无耻凉薄!一旦伤愈,我就会走的!”
上官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恨声道:“我说过:脚长在你身上,走不走是你的事;可……要不要救你,是我的事!”又转头对上官雄呜咽道:“爹爹,我知道,他之所以不愿意接受,就是怕辜负了女儿!爹爹,我不想他残废,您救救他吧!求您了!……”
上官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秀发,轻声道:“乖女儿,不是爹爹不肯答应你,实在是人家不愿领咱们的情,有什么办法呢?哎,我们走吧!”
上官晴听出了爹爹的弦外之音,心头狂喜,抬首望着气乎乎的东方震,厉声道:“东方震,爹爹愿意为你疗伤了!别不知好歹!还不赶快向爹爹道谢!”
东方震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上官晴。
“傻小子!真不懂礼节!”上官雄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冷冷道:“记住了:并非是本盟主稀罕你,着实是晴儿非要救你!……宝贝女儿求肯之事,有什么办法呢?无可奈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