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之中,习练飞环者本就不多,而擅长者更是少之又少。原因很简单:的确很难练成。可当一旦练成之后,其威力之奇大,非顶尖高手,决不能抗衡。也就是说,一旦练成了飞环绝技,便可跻身于顶尖高手之行列了。
适合习练飞环者,需具备几个条件:体型匀称,眼明手快,腰腹爆发力强,并且还要有很强的腕力。而如果再具备高个、长臂、大手,则是绝佳之人选。
东方震正是这种绝佳之人选,所以玉掌门建议他练,认为他定能大成的。
自十六岁起,他就坚持不辍的苦练飞环绝技,终于在二十四岁那年练成了;其造诣虽不能说是昆仑派历史上的第一人,但近百年之中,派中的确无人能出其右。
可在这里,突然冒出来个使飞环之人,且其形状和大小,居然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当然令他惊诧莫名。
他尚不及思索,“呜呜”声中,两只飞环暴旋而下,一斩前胸,一斩小腹。
“劲道虽然十足,可缺乏回环之劲,圆润之意;此人的造诣非但不高,简直可以说是生涩之极!”东方震心念电转。
于是不慌不忙,直至双环袭至身前约莫两尺光景之时,方才迅捷无伦的探手一抓,不偏不倚,正好刁住飞环内壁。
“下来吧!”东方震大喝一声,沉足拧腰,振臂一扯。
偷袭者似是抗拒不了这两道巨力,立时被拉离了树身,可那人反应倒极快,立时弃了手中钢链;枝叶纷飞中,一个宝蓝色的身影如断线的纸鸢般扎手扎脚的跌下。
东方震本已判断出对方的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却没想到他居然毫不抗拒,立刻就放了手,便拉了个空,踉跄着后退两步方始站稳。
跌落至半空中的身影忽然不可思议的由直变横,携着一道亮森森的寒光,弹丸般的向他迎面扑落。
“铿!”
长剑与飞环相交,爆出一溜刺目的火花,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令人牙酸。
“唰!“唰!”“唰!”
偷袭者不容他喘过一口气来,一连三剑几乎同时发出。
“铿!”“铿!”“铿!”
东方震暴退三丈,同时接下了这凌厉无匹的追身疾刺;“喀啦”声中,身后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桠被撞得横飞而出。
东方震尚不及站稳身形,“呼”的一声,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如蛟龙出海,拦腰斩落。
东方震奋起毕生功力斜窜而出,剑身擦着鞋底掠过,“喀”的一声斩在树干之上,径达尺余的树干应声而断。
“好身手!”偷袭者“啪啪”拍手,“居然能毫发无损的躲得过我全力一击的‘神门十三剑’杀招!果真好身手!”
好熟悉的声音!东方震惊鸿一瞥,此人赫然是上官雄!
“上官盟主!”东方震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后,忙上前见礼。
“呵呵,东方少侠,没想到还易了个容呀!”上官雄别别嘴,“不过,你的易容术可不怎么高明哟!连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东方震尴尬的苦笑了笑。
“在我楚湘盟之中,能有你如此身手者,绝不会超过二人!——包括本盟主在内!”上官雄面色一肃,以激赏的目光看着他。
“上官盟主谬赞了!原来……您是在考较晚辈的武功呀?!”东方震狐疑的看着他。
“可以这么说!”上官雄微笑道:“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何在此吧?”
东方震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眼神中的疑惑之色算是默认了。
“专程等你的!”上官雄开门见山的正色道:“我很欣赏你,所以想正式邀请你加入我楚湘盟!不知你可愿意?”
东方震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干脆,怔了一怔,一时不知该当如何答复。
早在他肯为自己疗伤之时,他就猜测他的意图正是如此,所以就问过他;不过兴许是当着晴儿和王神医之面,顾着身份不好意思当面承认。如今,总算是找到了单独会面的机会,所以才提了出来。
“上官盟主,不知……这可是您为我疗伤的条件?”过了好一会儿,东方震方试探着问。
“条件?”上官雄闻言双眉一掀,微愠道:“本盟主何曾提出过什么条件?!……哼,当时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是为了兑现给晴儿的承诺!”
东方震舒了一口气。他真怕他给出肯定的答复,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如今看来倒好,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同时,他觉得这上官雄虽霸道,倒也还算光明磊落。
“对不起,要让前辈您失望了。”东方震鼓起勇气,“晚辈还有一些急事要办,不得不离开。……救命之恩,只能他日来报了。”
上官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完,冷笑道:“你是急着去救你师傅吧?……如今的情势,相信云相杰已给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干嘛还去送死?”
东方震突然有些明白了,原来云相杰之所以追来劝说,很可能就是他的授意;见他无功而返,只得亲自出马了。他打定了主意,决不就范,于是冷冷道:“没办法,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上官雄闻言,厉声道:“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就很伟大?为何要做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之蠢事?”
东方震陡然激动起来,亢声道:“晚辈之所以落到而今的境地,难道不是拜前辈之所赐吗?”
“什么意思?”上官雄微愣,狠狠得盯着他。
东方震冷笑道:“上官盟主,别说空净大师不是你所杀的!”
上官雄默然半晌,轻叹道:“不错,的确是我杀的!”
东方震霎时血冲脑门,嘶声道:“之后,你却嫁祸给了紫石和我!紫石兄因此还丧了性命,而我……上官雄,紫石与你有何仇怨?我又与你有何仇怨?我们昆仑派又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害我们?”
“没有。”上官雄淡淡的道:“不巧得很,你们不幸,适逢其会罢了!……不过,我虽害了你,却也救了你,算是扯平了。怎么样?”
东方震恨恨的咬着下唇。
“这叫做:‘不打不相识’!”上官雄居然朝他厚颜无耻的笑了笑,“所以,我早就说过了,你并不欠我什么!”
“可……可你害得我好惨!”东方震咬牙切齿,“你还害死了紫石兄!你……你真毒!”
“俗话说:‘无毒不丈夫’!要做大事,就得不择手段!……至于那个紫石么,早晚都是个‘死’字,有什么惨的?”上官雄冷笑,斜睨着他,“你不会不知道吧?武当和岳阳楼早被我楚湘盟攻破了,连乌木和商啸天也身死了!”
“什么?!”东方震闻言面色骤变,他并不知道此事,所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他呆了一呆,忽然揪住上官雄的胸衣,嘶吼道:“你……你好狠!!!”
上官雄任他揪着,面不改色地道:“狠?没办法!这就是江湖!谁的拳头硬,谁就能生存!”想了想淡淡地补充道:“即便我不灭他们,也自有来灭他们之人!”
东方震厉声道:“好一个‘巧立名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报当年的仇恨!”
“哦?你怎么会知道?……是乌木告诉你的吗?”上官雄有些意外,喃喃道:“这样也好,省得我多费口舌,再提起这件伤心的往事了……”
东方震并不答话,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上官雄并不理会他的无理,缓缓道:“实话对你说吧:我之所以这么做,于私,是为了报仇;于公,却是为了江湖秩序。”
“为了江湖秩序?”东方震气极反笑,“原本平静的江湖,被你们搅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江湖秩序?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哼,信不信由你!这就是事实!”上官雄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捻着叶柄轻转着,悠悠的道:“年轻人,你真的以为以前的江湖就很平静么?……”说到这里,语声忽然急促起来,“错!江湖,自来都是充斥着明争暗斗的!再平静的江湖,也是暗流涌动的!”
东方震冷冷道:“对极了!你们楚湘盟正是这股涌动的暗流,一遇时机成熟,便想称霸江湖!”
“呵呵,倒也可以这么说!而这,也正是本盟主的毕生心愿!”上官雄摇头轻叹道:“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当真是谈何容易!”
“上官盟主,可你想过没有:你为了这心愿,就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你这么做,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你违背江湖道义,难道不该受到江湖人的唾骂吗?”
上官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年轻人,你还嫩了点,如何明白个中道理!……算了,不说这个了。”
东方震嘿嘿冷笑,其神情有种胜利者对对手的轻蔑;上官雄知道他的意思,是认为自己被诘问得哑口无言,只好另寻话题了,这令他很恼火,于是激声道:
“东方震,你是不是觉得: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所作所为永远都是对的?永远都是有益于江湖的?!而我们这些邪魔外道,所作所为永远都是错的?永远都是为祸江湖的?!”
东方震仍是不予答复,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上官雄慢慢平息了怒火,沉声道:“你知道武当和岳阳楼——甚至也包括青城派和朝天堡——因何会被剿灭么……”
“什么?!”东方震圆睁大眼,“青城派和朝天堡也被剿灭了?!”
“正是。是被唐门和双修教联手剿灭的。”
东方震怔立当地,突然有一种整个江湖全乱了套的惊恐,过了好一会儿,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时势!”上官雄叹息道:“道门兴旺了数十年,道门势力也发展壮大了数十年,自然就到了该缓一缓的时候了!”
“缓一缓?”东方震不解的望着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了江湖,为了天下苍生,必须如此!”
东方震更是不解,呆呆的望着他;如一个初启蒙的童子不解讲义,愣愣的望着塾师。
“这就是时势!”上官雄冷笑道:“你真以为你们道门之中全都是老好人,就没有野心家么?”
“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就在去年,有道门的人去了江南霹雳堂,企图定制一批火器,其数量之庞大,足够对付十万朝廷大军!”
“啊?怎么可能!”东方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上官雄正色道:“霹雳堂不敢接单,当时就拒绝了;事后越想越怕,便向朝廷举报了。朝廷震惊,立即着令霹雳堂的人配合画师画出了此人的像来,并下令锦衣卫捉拿此人。可是,他们明查暗访了数月,竟怎么也找不出这个人来!”
“可是……霹雳堂怎么就能确定那人乃是道门的呢?”
“来到霹雳堂后,他一直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可却在同一名小伙计闲谈之时,无意间泄露了自己的底细。在遭到拒绝之后,他当晚就找机会悄悄的杀了那小伙计,然后不辞而别。殊不知,那小伙计早已将他的底细告诉了霹雳堂当家雷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