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亲王府的书房之中,听完清叔带来的又一个坏消息,浩星明睿不由剑眉深锁地站在那里,沉思了起来。
继左相冷衣清之后,花凤山也被皇上召入宫中,事情已变得越来越不妙了!
他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冷世玉被扣宫中之事,只是皇上所采取的应变之计。其目的是为了防止左相在得知寒冰被杀以后,悲愤之下可能会做出的一些过激反应。
可是当他得知左相一早就被皇上急召入宫的消息之后,立即便猜到,皇上此举,应该是针对昨夜在济世寺安然脱身的寒冰所为。
所以他马上派人去天目湖边的茶肆中通知清叔,用一切办法阻止寒冰入城。
不过浩星明睿心里也清楚得很,清叔未必能够阻止得了寒冰。故而他还特意叮嘱清叔,一旦无法阻止寒冰,就将他带到花府。
因为浩星明睿知道,花凤山将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寒冰回相府。
可如今花凤山也被皇上叫进了宫内,又有谁还能够阻止寒冰去冒险救人?更何况现在要救的人中,又多了一个花凤山!
可正是由于皇上的手中又多了一个花凤山,浩星明睿才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决不能让寒冰去救人!
因为他此时已经猜到了,皇上之所以会想到控制住花凤山,必是因为他对花凤山与寒冰的关系起了疑心。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皇上对寒冰的身份起了疑心。
否则的话,皇上手中已经握有寒冰的父亲和兄弟,何苦还要再加上一个从表面上看来,与寒冰并无任何血缘关系的花凤山呢?更何况这个花凤山还是他这位皇帝陛下的亲儿子?
皇上之所以竟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愿放过,很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寒冰隐族人的身份,并且因此牵怒于花凤山对自己的隐瞒。
这也就解释了皇上突然对左相冷衣清和花凤山同时出手的原因——一旦事涉隐族人,皇上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很明显地,皇上打算用冷世玉来胁迫左相冷衣清,目的就是为了逼他去加害寒冰。
而如果寒冰不出现,皇上的阴谋自然就会落空。恼羞成怒之下,他肯定会因此报复左相,甚至会伤害冷世玉和花凤山。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浩星明睿实是已经无计可施。
他唯一所能做的,便是阻止寒冰去尝试任何的营救行动。
因为他非常清楚,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营救。
如今皇上的身边,花凤山的身边,还有冷衣清和冷世玉的身边,必然已经布满了数以千计的大内侍卫。
别说是仅凭寒冰一人之力,便是再加上所有可用的人手,也无法在防卫森严的深宫大内之中,救出任何一个人来。
所谓的营救,其实就等同于自杀。
所以,他决不会允许寒冰去做这种飞蛾扑火般的自我牺牲。
事到如今,唯有壮士断腕,保存住所有能够保存的力量,才能徐图将来,为那些无法营救出的同伴们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浩星明睿咬了咬牙,努力用一种镇定的声音道:“清叔,请您立即赶回花府,让湘儿无论用何种方法,都要把寒冰留下!”
清叔忙点了点头,迈步就向门口走去。可他刚走到门前,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浩星明睿马上听出那是自己人敲门时的节奏,忙沉声道:“进来吧!”
一个年轻的青衣汉子闻声推门而入,一进来便禀告道:“先生,相府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左相冷衣清已经安然回府。不过,与他一起回去的,还有一位配剑的中年人,看上去似是宫中的侍卫。”
浩星明睿听了不由一皱眉,追问道:“可看清楚了那侍卫的模样?”
“看清楚了。那人身材魁梧,国字脸,左颊上有一道寸许长的旧伤疤。”
浩星明睿一听,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语气低沉地又问了一句:“可探听到那人去相府的目的吗?”
那年轻汉子摇了摇头,“左相只是让那人在厅中看茶,然后便吩咐几个下人去找大公子寒冰。我们的人就趁机出来报信了。”
“好,你告诉我们的人,继续监视左相和那个侍卫的一举一动。另外,若是见到寒冰,一定要阻止他回相府,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他先来一趟定亲王府!”
“是,属下明白!”
那年轻汉子施了一礼,便迅速转身出了书房。
“我也马上回去!”清叔突然道。
“不,清叔,太晚了!”
浩星明睿苍白着面孔,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已经完全乱了,“相府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花府!”
清叔不禁急切地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浩星明睿的面上闪过一丝决绝之色,“我去一趟相府!”
“不,明睿,还是我去吧。”清叔忽然微微一笑。
“清叔,那人是——”浩星明睿欲言又止地看着清叔。
“我知道那人一定是朱墨。他脸上的那道伤疤,还是我给他留下的呢!”
清叔那张苍老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大内侍卫统领的身手也不过如此而已!当年他若不是仗着人多,又岂能伤得了我?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一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不,清叔!当年你进宫去杀郑庸,虽是一直蒙着面,但那朱墨既然与你交过手,自然不会忘记你的武功招式。而一旦让他将你认出来,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
杀他一人当然容易,但我猜测,现在相府的内外早已布满了大内密探。而且,皇上手中的侍卫亲军应该也已埋伏在了相府附近,甚至包括花府。这种时候,我们决不能轻举妄动,让更多的人填进去!”
“那你去又能做什么?!”清叔不由激动地反问道,“难道你能替寒冰挡下所有的危险?”
“我——”浩星明睿的眸光闪了闪,“也许我能劝说朱墨,让他相助我们——”
清叔断然摇头道:“你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从未真正见过那个朱墨!当年我之所以能一剑伤到他的左颊,其实是他故意让我伤到他的。
而他那么做,只是因为不愿避让一旁,令我有机会踏入那座皇上所在的福宁殿一步。这个人的忠心,已到了完全不可理喻的程度!”
“可是,寒冰他……无论如何,我都得阻止他!”浩星明睿的双目瞬间变得通红,“否则七叔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明睿,你现在是关心则乱!寒冰那孩子聪明机警,决不会去做徒劳无益的蠢事。他若真要去相府救人,心中必是已有了自己的计划。如今我们既然谁也无法阻止他,那就只能静观其变。
而现在你所要做的,就是想出应变之策。一旦寒冰、相府和花府都出了事,你该如何在保护好自己和其他未暴露的人的同时,尽可能保全更多的人!”
清叔的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顿时令浩星明睿猛地清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寒冰有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而他浩星明睿,也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一念及此,浩星明睿立即对清叔道:“清叔,您速去大统领府找宋青锋,告诉他无论发生何事,没有我的命令,他决不可妄动!
然后就请您赶回花府,一旦花府有事,您就护送湘儿她们从密道出城。到了东郊茶肆那边,你们就立即联络水心英,后面的事情她知道该怎么办。而相府这边,就交给我和寒冰了。”
清叔马上点了点头,重重拍了拍浩星明睿的肩膀,便匆匆离开了。
浩星明睿将目光转向那间内书房,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淡然一笑,神色坚定地走了过去。
可是刚一打开那扇内书房的门,他便被眼前所看到的情形惊得呆在了那里。
只见七叔萧天绝正坐在那把他最喜爱的楠木椅中,腰身挺直,表情肃然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寒冰。
浩星明睿的心中震了震,知道寒冰定是从自己寝殿中的那条密道进来的。
他故意绕过自己来找七叔,看来这孩子已经决定要去舍身救人了,所以才来求七叔的原谅。
一想到这些,浩星明睿的心头顿时感到一阵抽痛,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生出了一种深深的痛恨!
他快步走到萧天绝的面前,与寒冰并排跪了下来,垂着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天绝颤抖地伸出一只布满青筋的手,在寒冰的头上抚摸了许久,终是哑着声音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