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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这里是用刀子说话

讨逆 迪巴拉爵士 12936 2024-10-21 04:53

  内州治所澄阳。

   春天来了,站在城头,感受着春天气息的肖宏德,觉得自己的春天留在了那个冬季。

   在那个冬季,他迎娶了左相林雅的女儿。

   新婚夜,他陪着宾客饮酒,喝的半醉。

   娶了左相的女儿,以后前途无量啊!

   面对众人的恭维,他只是矜持一笑。

   是啊!

   前途无量!

   随后他去了洞房。

   红烛下,新娘戴着头巾,低着头,感觉是在娇羞。

   陪新娘的两个妇人一脸暧昧的指指桉几上的春宫图,随即告退。

   他一直以为这是让自己看的……可他早已身经百战,哪里需要这个东西。后来他才知晓,就在自己来之前,新娘和那两个妇人共同探讨了一番哪个样子更有趣这个话题。

   关门,撩开头巾,精致妆容下,看不透那张脸的本来面目。

   但,权力就是最好的春药。

   年轻人,火力壮,一夜弄到天大亮。

   天明,看着新娘,他发誓这是自己人生的全新开端。

   事实上也是如此,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告别了快乐。

   家中的侍妾渐渐出事儿,他有所察觉,但没法拒绝权力的诱惑。

   直至一个侍妾莫名其妙的吊死在自己的屋子里,肖宏德终于爆发了。

   然后,抽了那个女人一巴掌。

   去告状吧!

   我不怕!

   他以为女人会去告状。

   可并没有,女子默默转身,再回来时,一阵旋风般的……

   手中握着尖刀。

   “老娘杀了你!”

   从此,他就成了事实上的鳏夫。

   惹不起,我躲得起吧!

   于是他来了内州。

   刚开始他踌躇满志,觉得这里能消磨掉自己人生的苦痛。

   就如同游山玩水般的。

   但没想到,杨狗带着北疆军来了。

   南归城,没了。

   大辽这些年第一次丢失疆土,就发生在他的辖区。

   宁兴震怒,据闻皇帝说要活剥了他,用酱料腌制一番,烤成全人。

   但这时候有一个好的老丈人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左相林雅出来,一番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最耿直的一句是:谁敢担保自己面对北疆那条疯狗的攻势能不丢失疆土,老夫亲自为他牵马!

   没人说话。

   于是,戴罪立功就成了老丈人敲打他的话。

   他知晓,这话还有一个暗喻:老夫闺女那里,你也得戴罪立功。

   于是他写了一封信回去,信中,他诚恳的道歉,说自己当初来内州任职,是想为丈人分忧……想想,为丈人掌握内州,这是多重要的事儿。

   今日,他接到了娘子的回信。

   ——回来!

   他手中此刻就拿着书信,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轻轻的撕碎了信纸,看着碎屑飘飘荡荡的落在城头下面。

   哒哒哒!

   一队骑兵飞也似的冲进了城门,把纸屑卷了起来。

   一块纸屑正好落在城头上。

   ——来!

   就一个字。

   肖宏德一拳砸在那块纸屑上。

   身后,副将赵多拉跑了上来,看着神色绝望,“杨狗来了。”

   肖宏德回身,眼珠子都红了,“戒备,全城戒备,令人去求援,马上去!”

   整个内州都慌了。

   “杨狗来了。”

   走在街上,肖宏德看着行人脚步匆匆,还有人背着麻袋,一脸惶然在叫喊。

   乱作一团啊!

   他对赵多拉说道:“杨狗这是不知足吗?刚拿到了南归城,又接着冲我内州下手。”

   赵多拉上次攻打南归城失败,还在等待宁兴的处置结果,但作为皇帝的人,而且肩负拉拢肖宏德的重任,他觉得自己问题不大,“和宁兴会不会有关系?”

   肖宏德一怔,“你是说,杨狗想通过攻打内州,击败老夫,来打击左相?”

   赵多拉点头。

   看,做了林雅的女婿,血本都亏掉了。

   早日止损才是王道。

   但权衡了一下后,肖宏德冷冷的道:“去打探消息。”

   从这一刻开始,肖宏德的性子就变了,手持皮鞭,见谁偷懒就抽。到了后来,是见谁不顺眼就抽。

   他派出了信使,“告诉宁兴,老夫将与内州共存亡!”

   他是认真的,红着眼珠子冲着赵多拉说:“封锁城门,没有老夫的手书,任何人不得出城。”

   百姓害怕战争,但当他们发现上等人也和自己一样时,心中的恐惧就渐渐消散了许多。

   ——上等人都能死,咱们怕什么?

   这是很愚蠢的想法,但却能安慰人心。

   赵多拉神奇的发现,城中的气氛变了,竟然有些祥和之意。

   他看向肖宏德眼神中多了些敬佩之意,心想,难怪陛下要拉拢此人。

   当城头堆满了守城物资时,肖宏德冲着南方喊道:“老夫等着你。”

   整个澄阳城内静悄悄的。

   所以,肖宏德的声音传的很远。

   远方的马蹄声也传的很远。

   哒哒哒!

   一队斥候回来了。

   赵多拉澹澹的道:“可惜不是杨狗。”

   斥候进城,上了城头。

   “详稳……”声音有些慌乱。

   肖宏德回身喝道:“镇定。天塌下来了,老夫先顶着,慌什么?”

   斥候说道:“杨狗领军转向了。”

   “哪边?”

   肖宏德冷笑,“老夫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想偷袭?用烂的手段,当被老夫迎头痛击!”

   “他往东边去了。”

   东边!

   肖宏德缓缓看向右侧。

   所有人缓缓看向东边。

   “潭州!”

   ……

   草原。

   镇南部。

   自从归顺了老板后,镇南部的日子就越来越好。

   整个草原如今都是镇南部的天下,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陈州的牧民们,以及提防潭州军。

   大帐内,辛无忌正在喝酒。

   羊肉白水煮熟,切开搁在桉几上。他拿着小刀,削一块肉吃了,再喝一口酒水。

   脸上的那道刀疤很深,随着他咀嚼的动作而蠕动着,看着分外狰狞。

   那些头目坐在下面,各自吃肉喝酒,偶尔举杯相邀。

   没人邀请辛无忌,他也不需要谁邀请。

   自斟自饮,偶尔看着虚空,突然一笑。

   这日子,可真是够意外的。

   一个前途无量的大辽将领,竟然变成了大唐北疆节度使的狗。

   偶尔午夜梦回,他也会后悔,心想如此大好前程,却尽数丢弃,做了别人的狗。

   “……大辽看着凶狠,可也架不住主人更凶。这不,南归城就丢了。以往丢了还能捡回来。这下可好,主人一句话,咱不走了。就此,南归城就成了北疆的地界。”

   “那些凶狠的北辽人,以往对咱们可没好脸色,咱们还不敢啰嗦,现在好了,遇到了主人……

   南归城再往前,可就是建水城了。哪日主人夺了建水城……可汗,你看着脸色不大好……”

   扯澹的头目诧异的看着辛无忌。

   曾今的建水城守将赫连喜举杯,“为了主人。”

   “为了主人。”众人举杯。

   哒哒哒!

   马蹄声急促,到了帐外,接着一个军士进来。

   一个头目正在饮酒,被这一下惊到了,酒水呛的桉几上都是。他一边咳嗽,一边指着军士骂道:“谁来了这般急切,甘妮娘……”

   军士哆嗦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些异彩,好像是……同情,“是……是主人。”

   呯!

   头目的手一松,碗落地破碎。

   辛无忌起身过来,拿出皮鞭,噼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鞭子。

   头目惨嚎着,却不敢为自己求饶。

   辛无忌喘息着收了皮鞭,“押着,等本汗回来处置。”

   他带着头目们迎了出去。

   远远看去,乌压压一片骑兵正在赶来。

   “可汗!”

   一个头目惊惶的指着左侧。

   “右侧也有。”

   左右都出现了骑兵。

   辛无忌一言不发,径直迎上去。

   人马如龙,当看到那面大旗时,辛无忌跪下。

   身后,一群头目跪下。

   更远的地方,整个营地的人都跪下了。

   迎接他们的主人。

   也是北疆之主。

   大旗靠近,杨玄在马背上看着辛无忌。

   “恭迎主人。”

   “恭迎主人。”

   一群草原人拱着屁股,虔诚的呼喊着。

   女人,孩子……老人,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杨玄澹澹的道:“起来。”

   乌压压一片人起来,束手而立。

   宋震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了些明悟。

   这是土皇帝。

   但,你要想找个毛病却找不到。

   他问了韩纪,“镇南部这些年对北疆何用?”

   韩纪指着草原,“整个北疆的肉食,除去自行养的豕之外,大多来自于此。

   郎君说,这片草原是我北疆的强壮之基。就算是赫连春倾国之力来争夺,也得打回去。

   而为北疆看守这片草原的便是镇南部。”

   “明白了。”

   宋震告诉自己,子泰是迫不得已!

   长安啊!

   那群蠢货宁可把最好的东西给并无强敌的南疆,却坐视北疆和凶狠的北辽人抢夺牧场。

   杨玄被迎进了大帐内。

   镇南部最美的处子被急匆匆洗刷干净送了来,由她们伺候主人用饭。

   羊肉,美酒。

   身边是草原处子,这样的境遇并未让杨玄飘飘然。

   他看着那些头领,说道:“我来,看到了这片草原生机勃勃,看到了安居乐业,也看到了,久违的欢乐。”

   韩纪看了宋震一眼,心想听到这等近乎于土皇帝的话,宋震会怎么想?

   宋震在吃着羊肉。

   很美味。

   他发现那些头领都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东西,微微低头聆听。

   恭谨的……让他想到了长安大朝会站在最前排的臣子。

   每年元日时,长安会举行一次大朝会,参加的官员多的吓人。

   当皇帝出场时,群臣和外藩使者行礼,有人说,这便是中原帝王的高光时刻。

   每个人都在低头。

   那一刻,帝王便是神灵。

   可此刻看着杨玄,宋震觉得,大朝会,有些形式主义。

   杨玄就坐在那里,两侧是貌美处子。他一手拿着小刀,随意的切着肉,从容的说着话,看着,没有任何异常。

   可再看看那些头领。

   低着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身侧。

   大朝会看似恢弘威严,可私底下官员们该干嘛干嘛,只要动作不大,声音不大,谁管你?

   可此刻,无人监督,这些头领却自发的恭谨。

   彷佛,自己面对的是真正的神灵。

   “我希望这份安居乐业能延续下去,可有的人,有的势力却不肯。他们喜欢兴风作浪,他们见不得人间太平。故而,他们在虎视眈眈。”

   宋震吃了一块羊肉,看似平静,实则是在仔细聆听着。

   杨玄的话,将会决定这片草原未来的命运。

   “面对这等穷凶极恶的势力,我们该怎么办?”

   杨玄放下小刀子,轻轻拍了一下桉几,宋震发现,那些头领浑身一震。

   彷佛神灵轻哼了一声。

   “他敢龇牙,那么,我们就打断他的獠牙。他敢伸手,那么,我们就砍断他的手……”

   杨玄拿起小刀,继续吃。

   那些头领也放松了下来。

   就这?

   宋震觉得这个训话更像是敲打。

   吃完饭。

   宋震觉得闷,就出去走走。

   他看到那些头领聚在一起说着些什么。

   就悄然靠近。

   “主人要出兵了。”

   “是已经出兵了。”

   “主人方才说了,要敲断潭州的獠牙,砍断他们的手。”

   “准备吧!”

   “把麾下的勇士们叫来,让主人来检阅他们。”

   “好!”

   这……

   宋震忍不住叫住了一个头领。

   “杨副使并未让你等集结勇士……”

   头领看着他,觉得这是个傻子,“主人说我们啊!”

   是啊!

   宋震懵了。

   “主人攻打潭州,作为最忠实的仆人,我们难带不该为主人冲杀。”

   “是啊!”

   宋震回去。

   韩纪站在大帐边,微笑道:“宋公有疑惑?”

   “按理,这等调集部族军队,应该是通过节度使府……”

   宋震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是个老兵部,在长安久了,一切都按照程序办事。

   韩纪说道:“这是草原,草原人认的不是什么官府。”

   “那他们认什么?”

   韩纪拍拍刀柄,“他们认这个。”

   “那么,子泰为何要来这里?”

   “羊群在外面觅食,主人隔一阵子得去看看牧羊犬,否则,当下一次再度出现时,羊群兴许就变成了别人家的。”

   “明白了。”

   宋震彻底明白了,“这里,讲的不是规矩。”

   “没错,谁讲规矩谁是蠢货。”

   “这里,讲的是,拳头!”

   韩纪微笑,“牧羊犬你得隔一阵子杀几只,郎君今日便想杀几个头领。”

   原来,那些头领便是子泰眼中的待宰羔羊吗?宋震想到了先前那些头领恭谨的模样,心中一冷。

   “这,便是边疆吗?”

   久违沙场的老兵部,有些神思恍忽。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

   一面大旗竖立在王帐旁。

   一队队草原勇士集结在大旗下。

   辛无忌走到了王帐外面,躬身,“主人,一万骑兵集结完毕。”

   “嗯!”

   杨玄走了出来。

   他刚才打了个盹,此刻精神不错。

   外面,乌压压一片都是镇南部的骑兵。

   当看到他出现时,所有人下马。

   跪地。

   “见过主人!”

   声音宛若惊雷。

   乌达牵来杨玄的马。

   杨玄上马。

   指着潭州方向。

   “跟着我,去斩断那些伸向草原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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