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鸿儿微微点点头:“她是和钱家一起来的吗?”
“嗯。”吴枫打了个哈欠:“鸿儿,好好对林歌。他没有多好,但也不坏。日子嘛,就得凑合着过。”
董鸿儿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说这个。”
“好好好。”吴枫睁开眼看着在自己上方的她:“清儿、丹莉、还有你。你们三个人,究竟谁过的最好呢?这个问题,真难回答啊。”
董鸿儿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来这么一句,但旋即便听到一阵细微的鼾声,不免微微的有些失望,只得轻手轻脚的将他放好了,关上门窗,自己则到那间原本应当是吴枫的房间里去准备安歇。刚一推开房门,却只见一个黑影从闯出窜了出去。她只呆了一瞬,便喊道:“有贼!”
陆宇锋打从董鸿儿那里出来之后便疾奔去了他叔叔那里,进了门便闻着一股颇为熟悉的味道,偷偷看向**上,但见里面被单下似乎裹着一具娇躯,心里暗想道果然三叔嘴上说一套,做起来又是一套。
陆篁懒洋洋地起身,与他一起走到外间,听陆宇锋讲述他听来的事情。听罢之后,陆篁不免冷齿一笑:“果然,我道吴枫怎么会平白造访,原来是老钱又不安分了。”
陆宇锋乃道:“那是否要告知章堂主?”
陆篁却摇摇头:“他两家一个泰山派一个丐帮,都是势大的。我们陆家小门小户,袖手旁观即可。你可将行李准备好了?此去唐家颇要些时候,路上需要仔细些。至于这边的事情,自然有我去料理。”
陆宇锋领了命便回去,脚底下却不知道怎么地就又转到了那边客房边上,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再去干一番好事,却听见了董鸿儿的声音。
“有贼!”
哪里有贼?他本能的抬头望去,却恰好看见一道黑影从眼前的屋檐上飞过。顿时血气之勇便上升上来,一跃而起便要追了上去。刚一落到房顶上,董鸿儿便从身后追了上来。
“快追!”董鸿儿急道。陆宇锋顿时感觉自己露脸的机会就来了:天下能和他们陆家比轻功的可不多。
“看好了!”他急忙忙追了上去,果然那人的轻功并不咋地,看身形似乎是真武派的架子,但这夜幕之下倒也看不清楚。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陆宇锋就快要追上那黑衣人了,却冷不防那黑衣人半空一个急转身,手中一对明晃晃的钢刺便已经袭来,陆宇锋手无寸铁,只能急忙闪过。董鸿儿也已经追了上来,看见陆宇锋遇到危险不免着急,两人一起并肩子上去,好在那黑衣人只在想赶紧脱身,只这一招逼退了两人之后便又腾空而起。董鸿儿有些懊恼的道:“叫他跑了。”
“那也未必。”陆宇锋看着那黑衣人去的方向,果不然。从一处角落又杀出来了陆篁,原来他早就在那里等着,只等这一刻便好出手,那黑衣人果然没有料到这里竟然还会有一个杀招,肩头被陆篁一掌拍中,登时身子便如同石头一般**了下来。
“追,看到底是谁。”
那黑衣人落在瓦上,一阵叮铃哐当的乱响之后,便跌落在院子里,这时只见从周围跃出一群明火执仗的王家家丁将他团团围住,陆篁和陆宇锋等一起跃下屋顶。陆篁看那黑衣人已然口吐鲜血,气息奄奄,便下令道:“先将他带回后堂好生看管,明日再加审问。”
这世界上确实是有人真的能够为别人勇于献身。
在稍加讯问之后,陆篁已经弄清楚了来人的姓名和用意:此人名叫连庆勋,是扇子门的一名并不起眼的普通弟子,武功平平,也没有什么师长**爱。陆篁之前甚至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也就意味着此人之前一直都不在天下盟的情报系统的关注之下。
他今晚来到天下盟,只为了一件事情:证明熊绮的清白。茅龙涛尽管在扇子门有着莫大的声望,和说一不二的地位。但是说到底,上位者的尊严,无非是表面上的唯唯诺诺,私底下究竟能够有几个真心买账的,却又是一个很值得考量的问题。
至少连庆勋就是不相信茅龙涛的说法的。
“我固然尊敬门主,但更尊敬事实。”他即便是在同门的师兄弟中也这么说。他与熊绮的关系并不密切,两人的地位过去天差地别,一个是门主和夫人面前都得**的娇子,一个是泯然众人的普通弟子。按照正常的套路,他们之间应该是绝无交集的。
“熊师姐对我说过一声谢谢。”连庆勋微微闭上双眼,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一天:“那天我去城外游玩,看见路边花儿开得好看便顺手采了些带回来。进门的时候与熊师姐相遇,她看见了这些花儿问是哪儿踩来的,我便将那些花儿送给了她。她对我说了声谢谢——那时候的她的眼睛还亮着,还会转儿……”他回忆起几年前的那一幕,似乎就像是白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后来熊师姐遭了罪,我也是个胆小的人,不敢多和她接触,只是偶尔有事看见她摸索着什么不方便,若是左右无人便过去扶她一把,却又不敢叫她。害怕让人知道……“连庆勋摇摇头:“我是一个胆小鬼,一辈子的胆小鬼。但今天晚上我要做一个勇士,我要鼓起我二十多年都没用过的勇气,做一件勇敢的事情。我要证明,熊师姐是被冤枉的。”
陆宇锋看着他:“你想证明什么?她是无辜的……这话没有人信的。我们天下盟的总管亲自为她看好了眼睛,还把象征着吕氏山庄传承的红霞剑送给了她。如果她没有给我们相应的好处,我们会对她这样好吗?天底下可是没有白吃的米饭啊。”
“如果熊师姐是那样会用出卖换取自己荣华富贵的人,那么她的眼睛就不会瞎了。”连庆勋的脸孔变得扭曲了起来:“如果她愿意这样做的话,她早就离开扇子门了。你们不是第一个开出这样条件的人,但她从来都没有动心过。”
“那是因为除了我们,谁也不能治好她的眼睛。”陆宇锋拍了拍手,从帷幔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连庆勋看了他似乎有些眼熟,但却不太敢相认。
“李公子,这位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吧。”陆宇锋道。
李潇点点头:“连师弟。别来无恙。”
“果然是你……”连庆勋看着憔悴了许多的李潇:“李,李师兄……熊师姐……”
“事情我都知道了。”李潇叹口气:“什么都不用说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陆宇锋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刀:“杀了他,这就是你的投名状。”李潇木然的接过刀,连庆勋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才是叛徒。”
“我本不想这样。”李潇很痛苦,但还是把刀身没入了他的心口,连庆勋长大了嘴巴,似乎直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陆篁站得挺远,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身上会被溅到鲜血。
“扇子门内并非没有好人,只是又少了一个。”他不出声的道。
江湖上当然有很多心怀着正义和公正的侠客,但他们往往都死的比别人要快一些。从来都没有背叛扇子门的熊绮被扇子门以叛徒的名义处死了,勇敢地深入虎穴来探求真相的连庆勋也死了,被李潇用做了他的投名状。
这样的富贵公子哥儿,虽然自以为最爱的是某一个可以为之怦然心动的少女,但其实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陆篁一直都很了解这种人,现在回想起来,他主持天下盟的情报系统工作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每天都在探查别人的隐秘,挖掘对方的弱点。
这十几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那些高高在上,名声在外的大豪杰大好汉,便越是有着不可告人的机密。那些越是口口声声愿意为什么而献出生命、赴汤蹈火的,往往在危机来临的时候逃得最快,就像当年云华公主在武林中掀起滔天巨浪之时一样,那些少林寺的高僧,真武派的巨侠,丐帮的英豪,昆仑的剑圣,无不在面对唐家神出鬼没的暗器和杀手的时候一一跪倒,宣誓自己成为云华公主的裙下之臣。
怀着这样的幽思,陆篁走到李潇的面前:“你做的很好,我们很快就会安排你回家。”
李潇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仍然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杀害一个同门与杀害一个敌人给人的感觉并不完全一致。虽然他与连庆勋并不相熟,几年来说过的话也都是屈指可数,但这并不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他是为熊师姐而死的,而我却为自己苟活了下来。他的内心中充满了歉疚和负罪,然而,当他再度看见陆篁和陆宇锋这一对叔侄的脸的时候,却又不禁深深地打了一个寒颤:赖活,还是比好死要强一些的吧。
活着多好啊,他蹒跚地跟在侍者的脚步后面走出去,这里的事情应该没有人会知道的吧。他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些天下盟的人正在把连庆勋的尸首从拷问架上解下来,他那软绵绵的身体已经毫无生机,李潇忽然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厌恶,他开始仇恨,仇恨一切,但是他却没有胆量去反抗,哪怕是自己面前那个一丝武功都没有的侍者。
陆篁满意的望着李潇的背影,陆宇锋凑过来恭维他:“恭喜叔父,这小子已经彻彻底底的被三叔打败了。”
“呵呵。”陆篁看着自己的侄子:“以后我们在扇子门就有一枚好用的棋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