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信是?”
燕南飞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拿着手中的信,这是刑部左侍郎温印也就是汝宁府知府上官怀的岳父老泰山写给曾毅的信。
这信,也没写什么机密,也不可能有什么机密事情,是以,曾毅看过之后,就直接递给了燕南飞,让燕南飞也看一遍。
反正此次出巡,也是闲着没事,是以,一些事情上,磨练下燕南飞,也算是一件事情可做了。
文官和武官的差别,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若是论上阵杀敌,十个曾毅也不是燕南飞的对手,可是,若是论这揣摩意思,谋划布局,燕南飞却是绝对不及曾毅了。
温印信上只有一个意思,他也是方才得了女儿女婿的信,才知道女婿为官不良,请曾毅重处的。
可,温印平日里可是和曾毅没什么交集的,他突然给曾毅写这封信,还能是这信上所说的,这么明显的意思吗?
人之常情,若是自己的亲人翻了律条,就算不徇私舞弊,怕也不可能如温印这般,特意写信给曾毅,让曾毅从重处置的。
“这温大人倒是老狐狸啊。”
曾毅嘴角闪过一丝的无奈之色:“此事,温印怕也是不好抉择的,尤其是他和本官其实没什么交集的,在京城倒是见过那么一两次,不过,却都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而且,以本官的性格,他不能保证,就算是他投效了本官,本官就能饶了他的女婿。”
“若是他投效了本官,最终,本官还是处置了他的女婿,那,他可是两边什么都没落着的。”
“而他现在,是让本官在决定。”
曾毅笑着,看着燕南飞道:“只是,这里面,他还玩了个心思。”
燕南飞楞了一下,武官们最怕的,就是听到文官们吧唧吧唧的说了一大堆了,眼看就要说完了,结果,最后来个转折。
就和曾毅现在这样没什么区别。
“是让大人您做选择?”
燕南飞眉头皱在了一起,他能看出来的,也就是这个了,这封信的意思,在燕南飞看来,就是让曾毅自己做抉择的。
“是让本官做抉择。”
曾毅笑着,道:“这温印,到不愧是朝廷大员,竟然还如此的玩弄心计。”
“若是这抉择,由他温印自己做出了,那,他要么损失掉名声,要么,损女儿跟着受罪。”
“可,若是让本官做抉择,那,最后,什么事都能往本官的身上推。”
“而且,若是本官从轻或者不处置上官怀,他温印可曾白纸黑字给本官写下什么凭证?”
“到时候,他甚至,连人情都不用承本官的。”
燕南飞的双眼,随着曾毅的话,却是逐渐的眯在了一起,原本,在燕南飞看来,这是温印让曾毅做决定的,只要曾毅做出了决定,那边,肯定是会配合的。
可,现在听曾毅这么一说,温印这是准备把自家大人给耍一遭的啊。
要知道,若是听曾毅这么一分析,还的确,只要是曾毅先做出了决定,那,之后,主动权可就掌控在温印的手里了。
总不能,温印到时候不投靠,曾毅还反悔,在来找上官怀的麻烦吧?
要知道,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程度,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决定,就只能是这么下去了。
虽说温印若是敢这么耍曾毅的话,那纯粹是没事找事,想把他自己给牵连进去,可,这也并不无可能的。
“大人您的意思呢?”
燕南飞有些好奇的看着曾毅,在这方面,他的脑袋还真的是不够用的,以前,有梁猛跟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觉得梁猛脑袋缺根弦,可,在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的脑袋也是缺根弦了。
“就当没看到过这封信也就是了。”
曾毅笑着,从燕南飞手中把信拿过来,然后,双手直接给撕了,撕成了碎片,然后扔到了一旁:“有些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时候,自己若是心中已经有了结论,那,就不必在乎外界的干扰了。”
“因为这些个干扰,看似美好,可其实,最终目的,或者,只是为了破坏你的结论而存在的。”
燕南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曾毅的这话,和他习武的时候曾经的师傅所说过的一些话有类似的意思。
“卑职明白了。”
燕南飞点头,牵扯到勾心斗角的谋略布局当中他不行,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的脑袋就不好使了,只不过,是不适应文官的那种方式罢了。
“让锦衣卫的人动手吧。”
曾毅叹了口气,他其实早就在心里做出了决定,之所以要等这几天,只是好奇,想要知道京城的那位,会做出什么决定,但是,无论是今天的这个决定,亦或者是其他任何的结果,都不可能影响曾毅对上官怀的最终处置。
锦衣卫,原本是已经彻底的革新了,没了直接抓人的权力,可,曾毅现在是钦差,锦衣卫只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罢了。
“先过堂吗?”
燕南飞有些不明白曾毅是准备怎么做,是先过堂,还是直接处置了,毕竟,以曾毅以为的性子而言,过堂的,好像都是在少数的。
“不必了。”
果然,曾毅摇了摇头,道:“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把下面的那些商贾富户的供词收好就是了。”
“至于过堂,无非是让他狡辩几句,却是不必如此了。”
燕南飞点头道:“暂押汝宁府?还是押回钦差行辕?”
“让我想一想。”
曾毅一手在脑门上轻轻敲了几下,上官怀的处置结果,他早就想好了,押回钦差行辕什么的,却是不必如此的。
“罢了,直接将他三天之内,搬出汝宁府衙门也就是了。”
曾毅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写好了的折子,递给了燕南飞,道:“前去宣于上官怀听,后,派人将此送去京城吏部。”
“是。”
燕南飞点头,双手从曾毅手中接过折子,心里,却是讶然,看来,自家大人果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对上官怀的处罚。
上官怀的那位老泰山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可能改变自家大人的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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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宁府知府上官怀……不尊圣命……于兴建学堂之事,刻意刁难商贾百姓……以此谋利……且,其往日……革职……永不叙用,擢吏部另任汝宁府知府。”
当着汝宁府知府上官怀的面,燕南飞宣读了曾毅的折子,可以说,折子上的内容,燕南飞也是吃惊的。
这折子上,对于汝宁府上官怀往日的行事,只是一笔带过,着重提的,则是此次兴建学堂一事。
可,若是只是此事,罢官,还好些,日后,还能启用,可,却还有那么最后一句,永不叙用,这,就意味着,日后,上官怀永远不可能为官了。
永不叙用这四个字,历朝历代,都只能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
可,曾毅手中却是有先帝赐下的金牌,代管满朝文武等,是以,却也是有这权力的,也正因为有这权力,最后,曾毅才有权力令吏部造册此事,重新委任汝宁府知府。
“上官大人,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必须从这宅子里搬出去。”
燕南飞看着上官怀,道:“不该带的东西,您也别想带走,不过,曾大人也有交代,让你带足了盘缠。”
这知府衙门内,现如今,可是有不少上官怀贪墨的银子,自然是不可能让上官怀带走的。
“还有那些你贪墨的东西,尽数拿出来,若不然,您的罪名,可是要换一换了。”
燕南飞盯着上官怀,言语间,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不过,这也是实话,上官怀现如今的处置虽然重。
可其实,却等于只有一条罪名,在兴建学堂一事上,起了别的心思,这总比把他往日的所行等罪名都给公布出来的强。
这,虽然是曾毅特意如此,以此来震慑天下,让学堂的修建更加顺利,可同时,也算是让上官怀的名声,少受到一些打击。
可若是上官怀不识趣,那,曾毅不介意把他的罪名都公布出来,然后,在加重处置。
虽说上官怀往日的罪名也是贪墨等,可,这处置若是加重了,那,丢官罢职永不叙用,在重,可就是流放或者是砍头了。
至于曾毅这处置的重了还是如何的,这,可就没法说了,若是严格而言,就是砍了上官怀的脑袋,也有大明律可依。
可若是从一些旧历而言,却又是有些严了,这些,自然是没法论的了。
只能是就事论事,而不能和别的情况做对比。
在知府衙门内宣了曾毅的决定,之后,留下些锦衣卫盯着,燕南飞就回到了曾毅的身份,主要是前几天的事情把燕南飞也弄的有些担心的,万一曾毅真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真要出大乱子了的。
是以,这些日子,燕南飞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在曾毅身边的,只不过,是或明或暗,要么,就是有大量的锦衣卫守卫。
曾毅前几天遇到的事情,锦衣卫自然是知道了。
是以,当地卫所锦衣卫的头子可以说是更加的小心,谁知道那帮人是真走了,还是藏在城里了,若是敢让曾毅在他们卫所掉根头发丝,他这个这个位置,也就该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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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下,修建豹园可就不缺银子了。”
紫禁城内,刘瑾笑眯眯的给正德出着之前得来的主意,然后,满脸期待的模样,等着正德的夸奖。
可以说,别看刘瑾贪财,恋权,可是,对正德,却是绝对的忠心的,在正德跟前,那就是真正的像一条文官们骂他的那样,一条狗,只要正德对他点点头,都能让他心里乐呵呵的。
“办法倒是好办法。”
正德听了刘瑾的办法,也是连连点头,这些日子,他可是也愁着修建豹园的事情,户部的银子,已经被曾毅修建学堂一事给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曾毅也已经预定了。
正德对于旁人,或许是什么都不顾忌,可是,对于曾毅,正德还是很敬重的,而且,他也知道,曾毅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大明朝的千秋万代,是以,户部那边,就别想了。
内库的银子,是正德的私房钱可以说,是不少,可是,却也不足够修建豹园的。
虽说这修建豹园的事情,已经交给了刘瑾去想办法,可,他可是盼着豹园赶紧修好了,然后去玩乐的。
且,刘瑾若是真弄不来银子修建豹园,难不成,他还能砍了刘瑾不成?
是以,这些日子,正德心里也是愁着呢,甚至,就连他这守财的心性,都想着是不是先挪内库一些银子出来,修建豹园,日后有银子了,在还回内库…………。
可谁想到,今个,刘瑾竟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只不过,这个惊喜是不错,可问题是。
“这事,怕是曾大哥知道了,不会同意啊。”
正德有些无奈的看着刘瑾,他是知道曾毅脾气的,绝大多数时候,曾毅什么都不吭的,不会如朝廷百官那样劝他,甚至,还会帮他出主意,但是,一些百姓大事,曾毅绝对是不会让步的。
而刘瑾的主意,征收天下百姓的捐税,这,可就算是苛捐杂税里面的了。
年前,曾毅回京,可是在城门口砍了东厂的番子的,为的,不就是这苛捐杂税吗?这事,正德其实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装作不知道。
若不然,他没法处置,毕竟,刘瑾是替他办事的,好在,曾毅也没提,这事,也就过去了。
现在,曾毅离京,去巡查天下,他这个皇帝在宫中玩乐,已经让正德有些不好意思了,自然是不想在惹的曾毅发火,真把这家伙给惹火了,估计自己也不好受。
想到这,正德就想到了年三十那次,被曾毅硬是缠着,从内库拿出些银子赏给了文武百官,虽说最后,百官的谢恩折子,让正德很满意,可是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还是有些肉疼的。
更主要的,从那件事上,正德也算是知道曾毅的难缠了,真要是把他惹火了,指不定,他该怎么缠着自己了。
正德可真是怕了,万一曾毅到时候给他使坏,把内库的银子或者什么的,要知道的,曾毅足智多谋现如今可是出名的了。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正德真把曾毅当成是大哥了,心里,还是不想让曾毅发火的,稍微有一点的惧怕吧,就像是兄弟对大哥的敬畏。
“这事,是百姓们的孝心,曾大人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刘瑾笑着,不过,眼珠却是转动着,道:“若不然,咱们可以少收些嘛,普通百姓,意思一下就成,商贾富户可要多一些了……。”
正德的双眼一亮,猛的拍了一下跟前的石桌,旋即,吸了口凉气,搓着有些发疼的手掌,脸上带着一丝的兴奋:“不错,不错,就这样,就这样。”
“普通百姓,收不收都行,那些商贾富户可不能少,他们要多多益善。”
正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亭子下来回走动,显示出了他内心此时的激动:“这些商贾富户,平日里可没少享受的,让他们吐点银子,也要不了他们的命。”
“是这个理。”
刘瑾嘿嘿笑着,两只眼睛已经眯在了一起了,心里的算盘,也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响了。
刘瑾是知道曾毅善待百姓的,若是真让曾毅不快了,那也不行。
是以,下面的百姓,若是只是意思一下,这样,曾毅应该还是能接受的,不会说什么的,且,最为主要的,在刘瑾看来,普通百姓,也没什么油水可捞,若是因此,在惹来曾毅的反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以,那些个商贾富户,才是大头,他们才是油水充足,肥腻的流油的,而这其中,刘瑾肯定是要从中经手的了,他这个经手之人,双手上,还能不留下来些油渍?
甚至,能不留下来几块肉吗?
“这事,您赶紧去办。”
正德突然扭头,盯着刘瑾,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违背:“尽早给办好了,别拖拖拉拉的,朕的豹园可是拖不起的,朕可是想早点看到豹园建好的。”
正德现在,就是一个充满了对新奇好玩的巨大期待的少年,现在,他满心里都是期待着豹园赶紧修建成。
宫中,甚至,京城已经被正德给玩腻了,没什么好玩的了,至于离京,现如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有过这经历的百官,怕是都有眼线盯着呢,一旦他前脚踏出宫门,怕是后脚,朝廷的那些个大臣们就知道了。
对此,正德虽然清楚,可也无可奈何,那些大臣们,只是让人在宫外盯着,又没进宫,而且,还是防着他这个皇帝出宫,这,让正德也不能因此而处置那些大臣啊,是以,现如今,正德也就期待豹园建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