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法师认真思索过后摇了下头,坦诚道:“起死人肉白骨,这算是各派修士公认的修炼极致,其实仔细考究的话,肉白骨并不难,大多数修士皆能做到,唯独与其并列的起死人极难,怎么个难法,就好比吹泥絮上青云,乍看之下觉得不无可能,实则难于上青天,可谓造化之极。”
姬凌生急忙追问道:“我听说修士身死必定形神俱灭,不入六道轮回,所以起死回生难于此,那假如是凡人呢?”
老和尚意味深长扫了姬凌生一眼,大概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但没有挑破。老实答道:“让凡人死而复生的话,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取来魂魄赐予一具肉身即可,但凡人死后魂魄去往何处,该去哪拘魂,无人得知。”
姬凌生不太死心,问了大不讳的话,“佛祖也不知?”
玄机法师倒没生气,只是长长的叹息,解释道:“佛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人皆以为释门尊崇救人一途,实际上不过是渡人,不然佛祖也不会割肉喂鹰,纯粹是因为做不到一劳永逸,所以能救则救罢了。”
察言观色许久,李忌不仅隐约感知到三哥的隐情,同时胆子也大了起来,不合时宜的插嘴道:“既然修士不入生死轮回,可你又说我是菩萨的金身转世,岂不是自相矛盾?”
玄机法师笑了笑,反问道:“那你现在可以修炼吗?”
李忌想到了关键,不由撇撇嘴,仍不太相信,他觉得老和尚话里有话,上次途经小镇的那位高僧就是,说话总藏着机锋,教人琢磨不透。
少年不作反驳,老和尚笑容越发和蔼,耐心解释道:“佛门与世无争,不强求门人有武艺傍身,佛祖菩萨是指有大智慧之人,并非一定要有高强的本领,贫僧一介凡夫俗子便是个好例子。”
见到姬凌生脸色晦暗,玄机法师忽然想起关于中土三派的传闻,不确定道:“施主莫要气馁,贫僧听闻中土柳家善于丹鼎炼炉,藏有许多仙丹灵药,兴许会有救活死人的妙方。”
姬凌生兴致不高,假如真有令死者复苏的神药,就算对凡人适用,那恐怕也得是刚死不久魂魄尚未完全消散的温热尸体,月儿死去多年,早跟黑泥融为一体,有仙丹也吃不下去。发觉老和尚目光炯炯,姬凌生轻声道谢,说到时候会多多留心,老和尚有多少是出于善心他不清楚,估计大半原因是由于劝不动李忌,索性从旁入手,选择跟少年同伴打好关系,以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
“师父,是不是那个出了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炼丹世家啊?”,叶成蹊带着一对男女徒弟,两人并坐一条长凳上,两人时不时张望周围,眼中满是好奇,女子闹了个大红脸后开始默不作声,几桌人聊得兴起的时候,青年弟子早听得心痒痒,终于听见一个偶有听闻的词,他便忍不住小声嘀咕。姬凌生神色古怪,柳姓,天下第一美人,好像能担得起这个名号的,毋庸置疑,肯定便是声色甲天下的柳若兮了,自从思岳一别,该有十年了吧,按姬凌生的观感来看,不说柳若兮背后藏着多大的势力,光凭她的潜力和姿色,定然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他甚至有强烈预感,以后还会和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相遇。
叶成蹊面色不改,努努嘴向愚笨徒弟示意了旁边坐着的女子,青年总算反应过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要是落入师姐眼中,先入为主留下色迷心窍的印象,让师姐误以为这是他的真面目,不说之前做的殷勤举动,以后再想改观恐怕就难了。
青年笨嘴笨舌辩解了几句,却牛头不对马嘴,反倒是火上浇油,叶成蹊扶额叹息,感觉像是为庄稼操碎了心却见不到收成的苦农,犹豫了下,发现青年仍是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叶成蹊恨铁不成钢道:“慌慌张张什么,来,先给几位前辈问个好。”
青年没笨到家,知道师父特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立刻顺坡下驴,也不在乎对面是几个同龄人,抱拳道:“晚辈齐鸿钧,为师尊关门弟子,见过各位前辈!”,那个仿若睡莲般的女子脸颊上多了两抹红晕,师弟过后不就轮到她了吗?眼角余光始终放在她身上的齐鸿钧精神一振,帮她解围道:“这是我师姐程潇潇,我师父的首席弟子。”
程潇潇软捏捏点了下头,脸上永远噙着浅浅笑容,让人当了挡箭牌,臧星桀心领神会,老气横秋受了一礼,促狭道:“你师父收了几个弟子?”
齐鸿钧脸色略显尴尬,悄悄打量了下叶成蹊,伸出两个手指,耿直答道:“两个!”,叶成蹊无言以对,本来想说句兵贵在精不在多来缓解了气氛,看了眼傻徒弟情窦初开的没出息模样后,便叹息着打消了这个念头。
剑士一桌人忍俊不禁,对面桌的九寸和尚满脸横肉纹丝不动,正和坐回原位的玄机法师低头密谋,李忌坐在凳子上感到不寒而栗,想要撒丫子溜走的冲动越发强烈,他有预感,假若老和尚没劝住那个花和尚,自己马上就会被当成小鸡拎走。捧花姑娘分不清戏谑还是安慰的小声说道:“既然那个和尚说得那么玄乎,你不如跟着去得了,借助佛门秘籍,加上什么转世金身,万一一步登天,佛祖不敢想,没准能当上佛陀呢!”
李忌脑袋摆如拨浪鼓,后知后觉认清两个和尚真人不露相后,他就有过这个想法,只不过刚出现就立即否决,倒没什么天人交战的复杂原因,只是觉着让项春灵知道他当了和尚,恐怕会被笑死,他不怕让人奚落,唯独怕在那位青梅竹马面前出糗。
笑过之后,臧星桀吆喝了掌柜的,一边等着没酒佳肴,一边跟叶成蹊拉起了家常,“叶前辈,你们也是去叶城?要不路上作个伴,正好听您讲讲这儿的风土人情。”
叶成蹊摆摆手,歉疚道:“不太凑巧,我们此行是离开摇光城,带两个徒弟回宗门见见祖师爷,早跟老人家约法三章,可不敢耽误时辰,一会就该走了。诸位要是在叶城扎根的话,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再聚也不迟。”
剑士纳闷道:“贵教不在叶城?”
尽管好奇剑士为何只显露出黄道修为,叶成蹊仍没做隐瞒,笑着答道:“小兄弟是想问我为何舍近求远?实不相瞒,摇光城鱼龙混杂,道门高人是多,沽名钓誉之辈同样不少,况且我幼时家境平凡,拿不出重礼进献给各教高人当做敲门砖,所以自幼便被长兄送到一处山野散修门下,好在学有所成,没辜负兄长的良苦用心。”
“唉,我那位隐于山野的师尊脾气奇臭无比,对门下弟子要求极高,要是······”,说完叶成蹊意味深长看了小徒弟齐鸿钧一眼,意义不言而喻。
可惜齐鸿钧是个缺心眼没察觉到,还陪着笑脸安慰道:“师父莫怕,潇师姐天资聪慧,前途不可限量,祖师爷保准满意,指不定夸你找了个好苗子呢!”,本来周围的闲杂人等原本只是心照不宣的叹息,现在全投给叶成蹊一个同情目光。
楼下半晌没有动静,臧星桀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等不来下酒菜,干脆用筷子敲着茶杯,闲扯道:“齐小哥,你说的天下第一美人是啥情况”
齐鸿钧眉眼间涌出几分喜悦,像是遇见了相见恨晚的同道中人,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仔细打量了下目光平静的潇师姐,青年满脸正气道:“晚辈不过听到些传闻,那位柳姓女子含着灵珠出世,足有八道灵根,且生了副祸国殃民的容貌,据说好像还是柳家下一代兴荣的关键人物,不过中土离得太远,消息传过来没准就变了味,晚辈也不敢随意揣测,若有不对,前辈勿要怪罪。”
一声前辈给剑士叫得好不得意,一直含笑点头,夸赞道:“小哥不为美色所动,年纪轻轻便有修行中人的超凡心性,以后将大有作为啊!”
齐鸿钧挠着脑袋含蓄一笑,“哪里哪里!前辈才是十足的高人风范啊!”
臧星桀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副让人不敢恭维的嘴脸,口是心非的说道:“谬赞谬赞!”
两人一唱一和起来,周围几桌子人都不太想说话,九寸和尚眼中杀机若隐若现,端着酒水欲言又止,大概考虑着要不要拿酒碗敲死这两个装腔作势的孙子,叶成蹊不禁头疼,估计没想到有和小徒弟旗鼓相当的角色。
姬凌生习以为常,心想这大概就是叶成蹊所说的沽名钓誉之辈了吧,与此同时也格外好奇,假使剑士遇上绝色姿容的柳若兮,他不为万物所动的剑心是否会动摇。没有多想,姬凌生手指敲着桌面,轻声问道:“灵珠是什么东西?”
“灵珠乃藏灵之珠,先天精气所化,上苍赐予的最大福祉,可谓世间一等一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