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之上,高乘七人在中度过了一夜,待到破晓时分才从地窟里冒出头来。
黎明之前,戈壁上曾经突兀的下过一场雨,大雨来得莫名其妙,但是那磅礴的雨势可不似作假,犹如山洪倾泄而下。
七人趁着拂晓天光,眺望四周,不知是昨夜的骤雨亦或者是凶物经过时的掠食。戈壁上的王蛇尸骨,此刻只剩下了碎鳞残甲。
恍若山岭般的王蛇,大部分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先前的完整尸骸,此刻断落成数截,被獠牙撕扯的痕迹在苍白蛇肉上十分清晰。
头虫的尸体,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满是獠牙的虫颅,被啃噬尽了血肉,狰狞的留在地上。
白骨嶙峋,森然的獠牙和厚重甲壳上仍然残存赫赫凶威,两头生前在秘境之中称王称霸的凶兽,最终阴差阳错倒在这里,化为了后来者的食粮。
唏嘘之余,七人也暗自戒备。结合着昨夜的巨大啃咬声和近在咫尺的境况,能够撕食王蛇和头虫的生灵,绝不可能是掘地土狗之类的小兽,甚至很有可能是与这两头霸主,体型相差仿佛的巨型凶兽。
想到一头能够撕食王蛇的怪物,就在昨夜与七人擦肩而过,不由深感庆幸。
只是,现在已经是进入秘境的第三天了,对浮波秘境之中的收货,其实七人都比较满意,即是是白猿岛的郭澈二人,以及大礁岛胡氏兄弟也隐瞒了一部分的内情,不曾透露给高乘等人。
在之前的双峰矮山上,他们四人曾在第一个夜晚,在草叶丰盛那一侧的半山腰处,挖掘到了两根年份极高的老参,那等老药的价值纵然比不上大地石乳、辟水珠这等神物,但也极为罕见,价值连城。
转眼已是归程,七人行色匆匆,急急忙忙的赶回密林之中,戈壁之上,一望平川,几个人的行迹太过明显,远不如密林之中来的安全。
出于对秘境之中的顾虑,他们最终决定就此收手,实在是这几日的风波经历,太过惊人。
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王蛇与头虫,纵然是七人在外界的大天地也从未见过如此的巨兽。如果发生意料之外的凶险情况,与此类巨兽争锋而对,七人之下场,注定是死路一条。
黎明之前的那场大雨,无形之中改变了很多,甚至连戈壁之上的地形,都收到波及影响。原先的返程道路上,居然出现了一座略微高耸的陡坡,曲折间处处坑陷,难以行走。
不得已之下,勉强绕路而行,只是这样做的后果,七人的脚程,明显多了一番。想要在晨昏交界之前,返回密林,都多了一些波折。
七人正在戈壁上匆匆赶路,崎岖道途并不好走,而且这戈壁之上的生灵,明显活跃了很多。一路上,总可以看见头顶上空,有飞鸟乘风而过,鹰隼翱翔,鸣叫之声惊彻九霄云外。
戈壁荒凉,然而这一日却分外的异常,飞走的鸟兽虫蚁,密布戈壁之中。走不了多少步。就会看见地面的沙石上,有一只只奇形怪状的沙漠昆虫和沙蚁厮杀成一团。
因为七人行进之时的脚步声,甚至还引来了那些蚁虫的疯狂攻击。
羽翼的扑腾之声传来,七人开始警觉上空,果不其然,有数道黑影从天而降,直直扑向七人,锋锐如刀的鸟喙,倒钩般的利爪狠狠抓下,幸亏七人都是修为在身的武夫,意识反应极快,身形摇摆间,躲避了飞鸟的攻击。
杨九江的修为更胜一筹,胆识过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不躲不避,当面一叉,迎天而上。
一声哀鸣紧接响起,有一只大鸟挣扎着被杨九江甩落在地。漆黑的宽大羽翼上,两个血洞清晰可见,隐约可以看
到白骨的碎渣。
飞鸟的体型不小,但是受创落地之后,就被轻而易举的结果了性命。惊讶的是,对于这只飞鸟的样子,七个人中没有一个能够认得出来。
飞鸟的外形犹如锦鸡,然而一双大翼毛羽漆黑,乌光透亮。尾后三根赤红的尾翎,分外鲜艳夺目。
时间紧迫,七人未能逗留多久,不再纠结,继续踏上回程。一路之上,时不时仍然可以听见之中,传来飞鸟的鸣叫之声。
这让前行的七人感觉不妙,因为有很大的可能,这几只飞鸟,已经盯上了他们七人。
其实单就这几只鸟,对于七人的威胁并不大,就算是高乘出手,只要时间足够,也能一一宰杀。然而,他们真正担忧的,是在这秘境之中的一个另类情况。
既然岩蛇之中,能有王蛇,噬沙地龙之中也能诞生出头虫,那么谁又能够保证,这正在天上飞腾的鸟雀中,不会诞生出那种霸主层次的巨兽。
俗话讲,怕什么来什么。
片刻之后,一声惊天的长啸从云层间传来,七人只觉得头顶一阵阴云盖压而上,遥远就可以看见有一只颇为神俊的怪鸟远飞而来。
鸟王的体型即使比不上先前的王蛇与头虫,但是羽翼展开,也是十余丈的宽度,鸟喙尖锐而粗大,猩红醒目。
看似远在天边,转瞬之间近在眼前。
鸟王一临近,就探头试图攻击,粗大的鸟喙如长枪,直刺而下。分明是还间隔着丈余高的距离,鸟喙啄下,攻向七人之中领头的杨九江。
杨九江心中万般戒备,内气在双腿间迸发,向后尽力跃去,电光火石间躲避了那一啄。
强横的鸟喙敲击在地面上,陡然崩碎地面,砸开了一块坚硬的岩石。凭借那般的力度,可以想象,若是啄在人的头骨之上,让骨骼化为碎粉简直轻而易举。
紧要关头,王潮心细如发,手中微动,不着痕迹的将垂鲸丝甩出,纤细如发丝的坚韧垂鲸丝捆扎在鸟爪之上,顷刻捆了个结实。
王潮手中一抖,心中顿觉得手,尽了全力向下一扯,一边高声喊到:“扯住了,杀它。”
除开高乘之外,其余的六位武夫都是在海上搏命的水手出身,对于时机的把控灵敏到了极致。
登时六人,转退为进,向前攻去。
鸟王被王潮有心算无心的一手暗算勾住,一时失去平衡,身形一时坠落。然而毕竟鸟类生而就是这天空上的宠儿,羽翼一振,轻而易举的恢复了平衡,而后双翼向下一拍,想要腾空而起。
然而,这千钧一发的时机,终究因为王潮的全力牵扯而流露出一丝的破绽。六位武夫的攻击转瞬而至,高乘虽然意识上慢了半拍,但是手上功夫不慢,下意识的就紧握着利刃直刺而上。
鸟王的羽毛,坚韧得吓人,几位四重境武夫的攻击,打在其身体上,被厚厚的羽毛阻挡,利刃一近身,就受到难以前进的阻挡。
杨九江不惜内气消耗,将体魄之中的内气尽数灌注在手中的流纹叉上,死命一搏。
若是此刻不将鸟王留下,一但鸟王飞腾上天,失却了这难逢的机会,只怕接下来,就注定轮到他们七人在死亡边缘挣扎了。
灌注着内气的流纹叉,疯狂刺向鸟王。坚韧的鸟羽也阻挡不了鱼叉的锋锐,只觉得一种敲碎了蛋壳的感觉,杨九江就感到手中的流纹叉已经深深的扎进鸟王的体内。
他单手轻轻一拽,鱼叉上锋锐的倒刃轻易划开鸟王的腹部,切出一处豁口,登时鲜血淋漓而下,这一扎,其效果远胜过其余六人的攻击。
鸟王的身影只是一滞,就遭受了一番重创,吃痛之下,振翅而飞。宽大的羽翼尽起全力,生生拔地而起,强行挣脱了流纹鱼叉,似离弦之箭,一飞冲天而去。
鸟的腹部,豁开一处巨大伤口,鲜血直流,伤势极重。
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鸟爪紧扣着垂鲸丝飞天而起,然而这垂鲸丝毕竟是王潮的心头宝,他一时也舍不得抛弃,手中紧攥着线头不肯放手。
结果,王潮被鸟王生生带得离地飞起。
他本就是体型矮小的侏儒,纵然有修为在身,也重不到哪里去。鸟王的飞腾速度极快,一升空就腾起数丈之高,如此的高度,王潮被吊在半空,无处而去。
更加可怕的一幕,紧接着发生。鸟王接着冲天而上,笔直的冲上云霄,王潮一时的不舍,断送他回到地面的最后一个机会。
看着被拖拽着,被迫升空而起的王潮,其余六人顿时心中一沉,如此的高度,就算是跳下来,单凭四重境武夫的体魄,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升至高空,那鸟王陡然回转身形,又瞬间调头冲下而去。起落之间,王潮被甩在了鸟王的跟前。
自知躲不过一劫的王潮惨然而笑,武夫搏命的血性而起,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也要让着扁毛畜牲为他陪葬。不顾性命的拽动垂鲸丝,借力接近,贴身鸟王。
巨大的鸟喙已经叩啄而至,因为王潮的突然接近,而错过了他的头颅,差之分毫,贴着他的脊背掠衣而过。
因为鸟王的腹部已经收到重创,绝意一死的王潮不顾一切,将内气全然灌注双拳之上,就连护体的内气都不留分毫,手中的经脉因为内气的突然灌注而感觉到撕裂般的阵痛,甚至双拳在一瞬间已经泛出细密的血珠。
这是不顾一切的搏杀,没有丝毫未来可言,为了追求一瞬间的攻杀之力,内气已然摧毁了自身双拳上的细小经脉。
狠狠的双拳,死命的捣在鸟王的伤口处,一阵闷响在鸟王的体内响起。这是一位四重境武夫竭尽全力的一拳,攻打在五脏六腑之间,纵然是七八重境的高境武夫也不敢轻易承受。
王潮的死命攻杀,很是扩大了先前杨九江的战果,至少此刻而言,鸟王腹部的伤口已经真正的伤及内里,有濒死之危。
这两拳的反震,也在同一时间作用在王潮的身上。此刻,他的双拳已经展现一种惊人的扭曲,击打而出的气力太大,他的拳骨已经尽数断折。
王潮的手中彻骨剧痛,连垂鲸丝都拉扯不住。
鸟王的伤口,再遭重创,甚至忍不住一声哀鸣。强烈至极的痛楚,导致鸟身都为之一滞,双翼停止拍打,生生向下坠落。
王潮最后一次抬头,密布血丝的双眼,睥睨而无畏的望向已经再度接近的鸟喙。
一声沉闷的骨裂之声响起。
他此生最后的一个念头,便是眼中那鸟喙之后的天空,如此的明亮而纯净。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高乘几人只看到一具单薄瘦小的尸体,从天而降,摔落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