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完柳月娘吃了晚饭,孙朗回来了,青果儿才慢悠悠的打着灯笼往回走。天气渐凉,已经有了早晚,软底的布鞋白天穿着舒服,这个时候沾了露水,倒是有些湿漉漉的凉意。
青果儿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了前面有人俏生生的站着,正盼着些什么。
青果儿拉了小桃,躲到了一边的槐树后面,“吹了灯笼!我们看着前面到底要干嘛呀!”
“”
小桃依言吹熄了灯笼,小心的躲开了槐树上的树刺,“奶奶,我们这样好么?我看着那好像是太太屋子里的二丫姐姐啊!”
二丫啊――嘿嘿,青果儿转了转眼珠子,“那我们从那边的道儿拐过去吧,可别打扰了二丫的好事儿。”
“奶奶,你是说?”小桃吃惊的捂住了嘴,乖乖的跟在青果儿后面走着。
“没事儿别瞎猜,我就是想着二丫定是有什么事儿,才会在这边等着的。你别乱说话。”青果儿一边催着二丫走,这个丫头咋咋呼呼的,什么事儿啊,还是少跟她说明白。
青果儿转头瞧着,孙怀仁过来,那二丫妖妖娆娆的上去了,才捂着嘴嗤笑着逃也似的往小道儿去了。
回到屋里,换了鞋,喝了碗热茶,孙怀仁才气急败坏的进来了,甩了头上的方巾,青果儿有意无意的用眼神擦过他衣服前襟上的嫣红口脂。
“你怎么回来的?”孙怀仁去接青果儿,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二丫,二丫着实有些过分了。但是,去了娘那边,居然说青果儿已经回来了。回屋子的道儿就这么一条,平日里也是走惯了的,怎么就没遇着这主仆二人?
“走回来的呀!难不成跟话本里的女侠似的,飞回来啊?”青果儿含笑,丢了手上的茶碗,到了廊下的炉子上拎了水壶,给小桃打了眼色,“可曾跟大爷说了什么?”
小桃拼命的摇头,青果儿就拎了水壶回来,给孙怀仁倒了杯白水,“喝点儿白水吧,晚间喝了茶,难睡得着。”
孙怀仁端了烫手的茶碗,嘴角嘶了嘶,悻悻的放下了。“我问你话呢,好好的回我。你怎么回来的啊?我去接你,怎么没见着你人啊?”
孙怀仁睥睨着青果儿,总觉得她定是恶作剧了,不然自己怎么没遇着她,倒是碰上了二丫?
“哦,这样的啊!火气蛮大的嘛?”青果儿撅了嘴,有些不高兴,“我不就是走了另外一条道儿,在花园里抄个近路回来的?哎呀,倒是你衣服上那嫣红的口脂,孙大爷,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顷刻间,青果儿已经反客为主了,羞怒之色,孙怀仁有些脸红,“不是,不是,我没做啥!”
“没做啥?没做啥这衣裳上是怎么了?”青果儿扯着孙怀仁靠近了油灯下,那嫣红的口脂,白色的布袍上,怎么看怎么鲜明。
孙怀仁红了脸,“我没做啥,是二丫,二丫在花园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撞我身上了。那口脂正好”孙怀仁想想不对,难道,青果儿当时已经看到了?“嘿,我就说着不对,你是不是正好瞧见了?你瞧见了也不来帮帮我,要是真被赖上了,你就等着我给你找个妹妹吧。”
孙怀仁白嫩的脸上,染上了一丝薄怒。遇到这样被女子轻薄的事儿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是青果儿的反应,居然是任由自己焦头烂额的。
今儿遇到的时候,若是青果儿在的话,那二丫也不会这么冲撞了孙怀仁。就算是要赖到怀仁身上了,若是有青果儿在场,就是简单的事儿,那二丫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女主子面前勾引男主子啊。
但是,青果儿居然偷偷的溜走了。怀仁好一番威逼利诱,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二丫潸然离开。想到这里,怀仁就有些生气,这个青果儿,正是宠惯了,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才是!
“你给我找个妹妹?”青果儿揪着怀仁的耳朵,阴森森的笑,“你要是敢找啊,我先找点药断了你的念想。咱们李家好歹世代行医,留下来的古籍倒也是多的很,这点药方应该是能找到的。然后啊,我就要求跟你和离,自去过自在的日子。”
“姐姐,姐姐,小弟错了,小弟错了!”怀仁哎呦哎呦的叫唤着,不是被吓的,是被扭的,青果儿真是手下一点儿都不留情啊,耳朵火辣辣的疼。怀仁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被教训过,耳朵又是脆弱的地方,青果儿使了巧劲儿,哪里能不服的。
“错哪了?”青果儿嘿嘿的笑。
“我,我不该动这样的念想。哎呀,其实我压根儿没这样的念想啊,姐姐,姐姐,快放手,快放手!”怀仁又是一番好言好语,又是姐姐又是赌誓的,青果儿才松开了手。
“其实啊,我真没这样的想法。就是,你要是早点出来了,二丫能这么死缠烂打么?我都急死了,你还偷偷的躲着看我的笑话!”孙怀仁揉着发烫的耳朵,心里在滴血啊。姐姐猛如虎啊,怎么就一直觉得青果儿是个温柔娴淑天真烂漫的姐姐呢?还觉得她有点脾气才是好的,现在看起来,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姐姐,实在是愁人啊。
“你知道啥啊!我这是锻炼你,以后啊,你去了扬州府,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家常便饭。不说你一个十五岁的知县,少年得志,说不得以后就是前程无量的。我说句不好听的,不说是丫头,或者青楼的姑娘们,就是你的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同僚,说不得都会给你塞个女人过来。要是我来拦,能拦得住么?还不是要你拿定了主意才好?”
青果儿说的都对,但是这样的事情,在大周朝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三妻四妾,实属平常。
若是怀仁不愿意纳妾,恐怕要被同僚取笑。怀仁皱了眉头,但是青果儿跟着自己可不是要给操心这些龌龊的事儿的。可是一心一意的想要青果儿跟着自己过安心的日子的。
“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怀仁揽了青果儿在怀,闻着她发间的清香。不过就是几个爬床的女人么,这样的事儿都解决不了,实在有辱自家斯文。
“我当然放心了,不然也不敢把你一人留给二丫啊!”青果儿咯咯的笑,好不开心。怀仁的心思,不说全懂,青果儿还是了解几分的。再者说了,不过是新婚伊始,就是怀仁也定不会想着要喜新厌旧的,更何况,这个还不是旧呢!
柳月娘蜷着身子,窝在榻上,跟一边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孙朗闲聊。
“我看着怀仁进来时候的神色有几分不对劲儿。也不知道回去见着了青果儿没。”
孙朗抬头哼了一声,“你说这小子没啥别的心思,现在看来恐怕是不定的。我看着他衣裳前襟怎么沾了女人家的口脂?慈母多败儿,若不是怕你伤心啊,我今儿就抽他了。”孙朗对贞娴那是慈父,对于两个儿子虽说予以与求的,但是,总归是严厉的。
“不会吧,是不是青果儿”柳月娘虽说跟怀仁不亲近,但是也知道怀仁跟青果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哪里会做这样的混账事情来。
“不是路上没遇到青果儿么,怎么会沾上。再者说了,我看着青果儿貌似没抹得那么浓艳的口脂,怕不是青果儿的。”孙朗手下不停的打算盘,操心着外面铺子上的账目,还要惦记着家里的事情,着实有些累了。
柳月娘心里已经,顿时明白了,“红绡,红绡!”大声的呼喊着外面等着的红绡,红绡立马一个激灵,撩了帘子进门去。
“太太,怎么了?”
“二丫今儿跟你一起当差么?”
“原本是这样的,但是二丫今天有些不舒服,我就让她早早的回去歇着了!”红绡是院子里的大丫头,是能做主给几个丫头放假的。更何况,只是回屋子里歇一歇罢了。
“快叫了张妈妈去看看,二丫可是在自己屋子里待着呢,若不是,赶紧找了回来!”柳月娘一听就不妙了,定是二丫做了什么。但愿路上青果儿没见着什么,若是见着了,可要如何是好。
难怪,明明宅子就不大,两个人居然还没见着,错开了。
外面院子里灯火上起来,红绡出去找了张妈妈,二丫果真不在院子里。正要去外面找了来,却见二丫正哭哭啼啼的回来了。
张妈妈赶紧把人带了正房来,柳月娘难得的生了气,一杯热茶直接就摔在了二丫的跟前。孙朗连忙扶了柳月娘,“这是怎么了?可别动这么大的火气。不过是个丫头,若是什么做错了的,让红绡跟张妈妈发落了就是。”
“这个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念着她爹娘都是好的,留了她在院子里,这么多年,也没亏待了她去。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使了这样的手段,真真的当我是个好性子,不会怎么了她了?”柳月娘怒目圆瞪,平常温和的太太这个时候被气得浑身发抖,红绡跟张妈妈也噤若寒蝉。
主子就是主子,平时再好,那是给你的体面,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了,做了这样下作的事情。
二丫只跪在那里呜呜的哭着,张妈妈叹气,这个丫头真是触了太太的逆鳞了。太太是个和善的,但是最疼爱的就是家里的两个爷跟两个姑娘,若是做了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儿,哪里还能讨得了好去。
“太太息怒,老奴问过了,事儿没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咱们大奶奶是个宽和大量的,定不会计较的。”张妈妈先告诉柳月娘事儿没成,也算是安了太太的心,这要是让二丫成了事儿,恐怕就不好说了。
就算是事儿没成,宅子里出了这样龌龊的事儿,柳月娘哪里还能留下二丫了。一边的孙朗也算是听明白了,今日怀仁衣裳上的口脂是面前的二丫的手段,果真是龌龊之极。心下也有些不喜了,这二丫平常在院子里照看,也是个稳重的姑娘,没想到,存了这样不该存着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