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珏跟孙贞娴风尘仆仆的,吃了饭,就让他们先回去歇着了。借着主仆多年未见的缘由,柳月娘留下了红菱说话。柳月娘冷面寒霜,“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才让你跟着贞娴。但是我倒是问问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没想着派个人回来说一声?我们到今天才知道,你知道我心里,我心里多难受么?”
柳月娘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只觉得脑仁儿都疼了,太阳穴突突的跳。
红菱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睛红红的,“太太,不是我不说,是咱奶奶不让说啊。就生怕您知道了担心难受,其实心里最苦的就是奶奶了。您可别哭了,伤了身子,奶奶就更难受了。”
柳月娘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现在身子不好,受不得什么刺激。孙贞娴的来信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就是生怕柳月娘受不住。
“太太,您就放心吧,奶奶心里有数。家里的银钱都是自己抓在手里的,再者,爷也没有对奶奶不好。每日里几乎都是在奶奶房里歇着的,奶奶身子不便的时候,也才会去别人的屋子里”红菱急急的解释,原本爷跟奶奶的关系是极好的,可不要因为孙家的冷遇,两个人闹了矛盾那就不值了。也生怕柳月娘气坏了身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孙贞娴换了一身枚红色的居家衣裳,外面套了件水红色的大袄子,“娘,这事儿啊我来说,红菱是听了我的话,才没有告诉你的。”含笑坐在了柳月娘的身边道,“还好娘把红菱给了我呢,这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儿,我如今是离不得红菱了。”
在柳月娘看不见的地方,孙贞娴摆摆手,示意红菱出去。红菱起身擦了擦泪,把门关上了,站在廊下把风,红绡倒了杯热水,“红菱,喝点茶吧!”
多年未见,两人倒是相视一笑,“你也嫁人了啊?”先开口的是红菱,她年长了红绡半岁,一直都是大方的。现在在孙贞娴身边管事妈妈更是沉稳了几分。
“嗯,老爷太太做的主,跟小四儿一起。”红绡的头发走就挽起来了,身上的衣裳也多是老色的,显得稳重些,想起来小四就想乐,“咱家如今住在后面的院子里,有时间来坐坐,咱们姐妹也好好的叙叙旧说说话。咱家的丫头也大了,如今丫头跟干爹一起帮着带几个小的,不用我操心了。”
“干爹?”
“哦――是老肖,我跟小四儿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老爷太太做主让我们认了老肖干爹。干爹帮着照看着家里,我们也安心多了”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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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寂静,午后的光影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的照进来,孙贞娴依偎在柳月娘的身边。柳月娘小声的啜泣。
“娘,别哭了,我没觉得委屈。您这样,我倒是觉得心里不安了。”孙贞娴叹口气,捏了帕子给柳月娘擦了擦脸。
“不委屈?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你还不委屈?你不委屈我帮你委屈!”大宅门的事儿多,婆媳关系,妯娌关系,还有这些姨娘庶子庶女,每日都要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若是知道如今是这个样子,柳月娘倒是宁可孙贞娴跟春花似的,找个没根基的,哪怕娘家帮衬着些,两个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孙贞娴知道柳月娘的担心,但是,人在官场,哪能撇得这么干净。既然阻止不了,不如好好的接受,想了法子,让自己过得更好才是。
“娘――我知道您是怕我委屈了,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奶奶以前这么对你,您心里不委屈么?就是我婆婆,房里还有几个人伺候我公公的,我婆婆也是跟我公公患难夫妻,多厉害的女人,最后也生出了几个庶子庶女。人活一世,哪有这么多顺心如意的事儿?”
柳月娘怔怔的望着孙贞娴,孙贞娴苦笑,“若是拦不住,不如就我帮着纳了妾,好歹惦记着我的好,您说是不是?”
柳月娘紧紧的握住了孙贞娴的手,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无言落泪。
“娘,你也别担心我。您知道我的,若是真的不高兴了,我才不管不顾的呢,早就和离了家来了。”孙贞娴笑笑,倒真的没有什么伤心的神色,“子珏对我也不错,家里的事儿我都抓在手上。那些个人肚子里没出个意外,也都是子珏做的,我什么都没管。她们也是可怜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再多是没有了。现在啊,我睁只眼闭着眼就是了。”
柳月娘静默许久,才缓缓点头,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拿捏住她们不在话下。”揽了孙贞娴在怀里,“我原以为你这样的泼辣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看得开,比你娘好多了。”
孙贞娴笑起来,“若是我爹真的纳妾了,娘也定会跟爹好好过的。娘的性子向来逆来顺受的,就算是不开心,也会慢慢的接受,只会自己伤心。好在,好在我爹疼您,没给您添堵。红菱跟我说的,爹爹去喝花酒的时候啊,娘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柳月娘目瞪口呆,拍了一把孙贞娴,“你长大了,敢取笑你娘了。红菱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我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原来我做的这么明显啊?”
“那是,您别装着了,那段日子啊,我们几个也不好过,担心您是不是病了,茶饭不思的。好在红菱姐姐告诉我们,不然啊,我可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孙贞娴呵呵的笑,闺中小女儿自然快乐,回想起来都是开心的事儿。在家的时候爹娘都宠着自己,怀仁怀林都要靠边站,什么烦心的事儿都没有,嫁了人才知道为人妇的艰难。
母女俩笑闹一阵,说着外孙的趣事,孙贞娴恍然,一拍大腿,“哎呀,娘!我差点忘了,大舅跟二舅分家了,过年前分的家。”
“又分家了?”柳月娘吃惊,原本柳家就已经分过一回了,二房的可是什么都败得差不多了,这边的都是柳家大房的家当。“怎么又分家了呢?难不成以前的不作数了?”
孙贞娴想起来柳家的那些糟心的事儿,也觉得没奈何,“可不是,要我说也是这样,原本分家分的明明白白的,如今要分,那就是我外祖的那些私产了。但是大舅跟大舅母也没办法。
吴家的人追到云上去投奔二舅母去了。到云上的时候,已经很落魄了,就是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卖的差不多了,比叫花子都好不了几分了。
但是进了柳府就开始充大爷,吴家的老太太并几个奶奶,今日裁衣明日买首饰的;家里的几个也更是不成样子,铺子上的银钱想拿就拿,不给就抢。闹腾了好几个月,大舅跟大舅母也都接着了。
照理说二舅跟二舅妈应该感激才是,毕竟府上都是大房养着的,人家也没道理要给你们养娘家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二舅被怂恿着要求再分家。说是外祖没有一碗水端平,如今大房大把的银子进账,二房一比就落了下风了。大舅母的娘家都在上京,也闹腾不过那些人,只得再分一次家,大舅母看着平静,不知道暗地里落了多少眼泪。
但是大舅母说分了也好,以后要闹腾就去二房闹腾好了。两个老的大房供养着,随便二房怎么着了。”
孙贞娴叹息,这个也真的是家门不幸了。外祖原本是个公正明理的人,遇到这样的亲家,也是没法。再厉害的人,遇到不讲理,那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怎么吴家又追到上京去了?”柳月娘那个气啊,想起来当初吴家的事儿,就觉得心里恨哪。
“说是吴家几位爷都好赌,吴家败落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又要躲赌债,就追到云上去了。”孙贞娴撇撇嘴,那个吴家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一家子的牛神蛇鬼。几个奶奶贪财自私,几个爷都是没出息的,又好赌。就是那吴家的老太太也是个只知道溺爱心疼小儿子的蛮不讲理的老太婆。
“你二舅怎么说?”
“二舅说,毕竟是二舅母的母家,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
柳月娘气得捶胸顿足,“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大舅大舅母算是对得起他了,当初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你大舅跟你爹操心着把他捞出来的?吴家那时候在干嘛呢?吴家那时候在让他顶罪呢!”
想起来柳志和在监牢里度过的那些日子,柳家的人个个操心,现在倒好。跟自家的大哥大嫂过不去,要去听了外人的怂恿把家给拆散了。
不,也说不得不是这样,不过是见利忘义罢了。柳良和这些年挣了不少钱,恐怕二房看着也眼热,以前是不敢争,如今有了吴家撑腰,还不趁机跟大房好好的要一笔?
柳月娘冷笑,“以后啊,离你二舅家远着些。你大舅母也是个厉害的,但是倒不至于跟他们似的。”白氏是个厉害的女人,但是心里也有一杆秤,道理是明明白白的。
“我懂的。我就跟大舅母亲近的多,二舅母为这事儿可是在外祖母面前给我上了不少的眼药,好像我亏待了她似的。也没看看,我跟大舅母那是礼尚往来,她呀,一毛不拔的,有了什么好处倒是想着能占就占的主。”
柳家的事儿,柳月娘听听就是,气愤归气愤,也没再说什么。虽说是柳家的姑奶奶,但是出嫁了这么多年,都抱孙子了,那些事情也轮不到自己操心了。再者,柳家那边常有书信来往,若是真的想让自己知道,早就写信来说了,既然没说,就当是不知道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还是那句话,大雷跟小翠的故事写成了一本(傻女小翠),若是喜欢就点击收藏吧,不入V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