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阳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要不是宋文远来找他,他还在做梦。
谢阳道“文远兄,你找我何事!”
宋文远愤愤不平的道“昨日你为何拒绝我爹的好意,要知道在川蜀无人敢拒绝他的命令,就连我都不行,你昨天这么贸然拒绝他,不收拾你已是大幸,告诉我,你为何不肯加入我们的队伍?”
谢阳道“我有拒绝吗?我只是说考虑一下“
宋文远苦笑道“这已经是对他的挑战了,说实话,我爹挺欣赏你的,特别是听了你的警告之后,对你更是刮目相看,现在像你这样的人才已经不多了,我爹他不会放过你的,依我看,今天晚上他要找你谈话。“
谢阳道“我的娘,不会吧!“
“没有什么不会的“宋文远道”我太了解我爹了,他这个人非常认死理,一旦认定,轻易不会改变,昨天他在宴会上说等你十天,是从未有过的事,我知他是对你动心了。“
谢阳道“十天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呢!“
宋文远道“我要定亲了“
谢阳道“定亲,恭喜大哥了,是谁家的小姐啊!“
宋文远微微一笑道“长安大学士洪儒之女“
谢阳直感到自己的心沉了下去,一种莫名的痛苦涌上心头,苦涩道“如此恭喜宋兄”“
宋文远看到谢阳吃瘪的样儿,笑的合不拢嘴,道“是洪先生的另外一个女儿,洪晔”
谢阳听后,仿佛天边的一片云飘走了又飘了回来,宋文远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让他跌入地狱又升到天堂,个中幸福滋味,只有他能感觉到。
谢阳稳定了心神,恢复了先前的明智生态,淡然的说“如此说来,田公公来川蜀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了,就是利用长安贵族和你宋家结亲,结成连理,你们的兴衰荣辱全部捆在了一起,然后宋家就能出兵讨伐黄巢了,是也不是“
宋文远在沉思间,忽然听到如此的高谈阔论,骇的不知所措,也学着谢阳的口吻道“我的娘,你真的是一个神,我也是昨天晚宴后我爹告诉我的,没有想到你仅能凭一个定亲就猜测出如此多的事,看来我爹果然没有看错人。“
谢阳知道宋文远没有瞒他的意思,心中颇为感激,要知道宋文远乃下一任蜀王的接班人,地位非同小可,能够降尊与他结交,显是十分的信任他,把他当做亲兄弟,自己寒门一个,受尽的白眼和冷嘲热讽还少么。想起宋文远对他的态度和付出,心中暗暗交定了这个朋友。
正在此时,门卫通知到,洪小姐有请宋公子和谢公子一叙。
谢阳喜上眉梢,幸福来的这么突然么。
宋文远道“小子,你看看,大哥我说的没错吧,万事开头难,我看好你“,说罢二人前往洪小姐处。
田公公一行住在成都永和殿,永和殿乃三国时期蜀国皇帝刘玄德的宫殿,位于成都西城区。宫殿的规模不是很大,也因蜀国偏安国力不强的缘故,永和殿也是王公贵族的入蜀的休息之所,宋魁非真正的王爷,也不能入住其内。
到了永和殿已经正午,侍女道“小姐准备了午膳,正在恭候二位的大驾。”
洪小姐换了装扮,今次穿的是天鹅黄的短褂,内衬白色的长袖,闲的十分小巧可爱,见二人到来,施施然道“唐突邀请了二位,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宋文远哈哈一笑而道“小妹何罪之有啊!我二人有幸和你共进午餐,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如果让你出门迎接,才是折煞了某人,兄弟是也不是。”
谢阳并非好色之人,偏偏对洪小姐欲罢不能,道“宋兄说的极是”
入座后,洪小姐屏退了下人道“谢大哥,你不认识我了么?”
谢阳被一句谢大哥叫的飘飘然起来,但是紧接着一句话就把他弄的一头雾水。
宋文远亦是不解。
谢阳道“昨日晚宴是谢某首次见到小姐”。
洪小姐忍不住娇笑了起来,“我就是洪山呵!”
谢阳这才想起剑大师的门童洪山,那个娇生惯养的门徒,娇滴滴的,原来竟是女儿家。可这也与当时娇惯蛮横的门童性格差距太大了吧,一个刁钻古怪,一个端庄温柔,这真的就是一个人么,想起自己对待门童的种种教育,对待小姐的痴痴迷恋,顿觉被这小姑娘耍了一道儿,羞愧的无地自容。
原来洪小姐真名洪珊,经宋魁介绍,前往剑大师处学习剑法,后来的事谢阳也就知道了,只是不知为何她女扮男装,还惟妙惟肖。
洪珊道“珊儿自幼喜欢舞刀弄剑,才拜剑大师门下,怕给剑大师带来不利影响,才女扮男装,始终瞒着谢大哥,希望谢大哥不要介意。珊儿再次拜谢谢大哥千里送行之恩。”
说罢,盈盈拜倒。
谢阳哭笑不得,这小妮子精明无比,忙道“谢某无比惭愧,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偏是宋文远不依不饶,非要得知详细经过,洪珊无奈,娓娓道来了自竹林别院发生的事。
谢阳听着洪珊天籁般的声音,心中激动无比,要是当时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天仙般的美女,自己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么,现在弄的尴尬无比,真是造物弄人。
宋文远听后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俩早有瓜葛,难怪谢兄弟对你念念不忘。”
话音刚落,谢阳直接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洪珊脸上微红,显是受不了这种露骨的话,道“是不是要我叫你一声姐夫,你才会善罢甘休,看我回去不找我姐姐告状”。
今次轮到宋文远告饶,整个午膳就在这种愉悦的气氛中度过。
临别时,谢阳大有深意的看了洪珊一眼,却偏偏赖在门口不走,宋文远知趣的到外殿去等待他。
谢阳鼓起勇气道“洪珊,当时你我二人共赴成都,一路上,我只是把你当成了普通的门童,一路照顾不周,我为我做过的事情道歉。”
洪珊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就是头猪,能看出什么,嘴上却说“无妨,珊儿依旧很感激谢大哥”。
谢阳道“哈,小姐不介意就好,只是,只是,哎”
洪珊回复了她刁钻劲儿,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谢阳不好意思的道“敢问小姐有意中人么,哎,我着实不该问的。”
洪珊羞红了脸,板着脸道“干嘛,追求我啊!”,旋即扑哧的笑出声来,“谢大哥,你太有意思了,珊儿才十六呵”。
谢阳把心一横,横竖都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也别婆婆妈妈的,道“谢某确实对小姐有心,昨夜在宴会上见了小姐以后,惊为天人,哎,你可知谢某人整夜未眠”。
洪珊道“我原以为谢大哥也是刚正不阿的君子,不似他人般见色起心,原来竟也是只重外表美丽的人”。
谢阳心乱如麻道“你误会了,我乃寒门出身,确实不曾多见美女,但晚宴上美女如云,我谢某可曾正眼瞧过,只是对小姐,哎,情有独钟。”
洪珊羞得满脸通红,她是首次与男子交谈感情之事,感觉十分新鲜刺激,特别是面对谢阳大方的表白,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二人全都沉默起来。
宋文远在外等了半天,不见谢阳出门,也是着急,喊道“谢老弟,快点吧,太阳要落山了”。
二人都觉得十分尴尬,谢阳站起神来,道“谢某之心,天地可鉴,小姐即无心与我,谢某只好奋战沙场,马革裹尸,以此来表达对小姐的心意。”说罢,准备离去。
谢阳的话说的慷慨激昂,表现出了一往无前的气概,洪珊看着这个寒门出身的子弟,忽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去,他义救师傅,千里送行,斩杀采花盗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他英雄般的气概早已深植于内心,她本是贵族阀门之女,可以养尊处优,可以享受生活,唯独不可以享受爱情的滋味,因为贵族的婚姻都是政治的,都是有目的性的,无从选择的,像她姐洪晔也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只不过运气好嫁给了宋文远而已。她能左右自己的婚姻吗?显然不能,眼前这个男子,他勇敢,聪慧,集胆略和识见于一身,更是忠勇的好汉,如此男儿谁不倾心,比起那些氏族富家子弟,如司马瑾瑜者不知强了多少倍。她自小就厌倦世家的生活,因此才走入江湖,摒弃琴棋书画,习得武功剑法,为的就是摆脱过去的生活。
洪珊凝望谢阳,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哀伤的气息,得此人倾心,自己还能有什么追求呢!轻轻道“谢阳,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子倾心,说出如此肉麻的话,只希望你不要负我”.
谢阳如晴天霹雳般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洪珊缓缓道“怎么反悔了吗?”
谢阳定了定身,狠狠的将洪珊拥入怀中,在她耳畔道“如若负你,我愿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洪珊轻轻的按住他的嘴,道“我不要你永世不得翻身,我要你永远不离不弃,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谢阳喜道“别说一个,就是他妈一百个也毫无怨言”。
洪珊轻邹眉角,道“不许和我说脏话,第一,你必须为我师父报仇”,谢阳狠狠的点头,“那是自然”。
洪珊又道“第二,你不许轻薄我,毕竟我们还没有成亲,第三,不许你喜欢其他的女孩子,第四,我们私定终身必须保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珊儿不想你背负太多谣言。”。
谢阳全部答应了下来,温香酥玉抱满怀的他,自步入江湖以来,何成有过如此的舒爽,他一扫两日横在心头的阴霾,仿佛自己再也没有达不到的目的,再也没有师门宏愿的压力,整个世界放佛都掌控在他怀中。
宋文远等待不急,走入大门道“老弟,快点吧!我父亲等着急了”。忽见二人亲亲我我,抱在一起。
洪珊闪电般从谢阳怀中脱出来,脸羞的通红,忙转过身躯,谢阳才想起来蜀王的召见,自己与洪珊的事被宋文远撞见,却也不好意思,道“大哥勿怪,小弟这就前往”。
宋文远奸笑道“还叫什么大哥!过几日就叫姐夫了吧!”
言罢,更是开怀大笑。
洪珊道“姐夫你少来,是不是觉得我姐姐管不住你了,告诉你,我洪珊可不是好欺负的”。言罢,自己也羞的笑了起来。
宋文远察言观色,道“二位请放心,我宋文远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谢阳感激的看了一眼宋文远,对着洪珊道“珊儿,我与宋大哥有要事,先走一步,那个,晚点在见”。
洪珊不好意思的说,“谁要见你”,言罢,返回了内堂。
一路上,宋文远拿谢阳开涮道“想不到老弟对付女人真是有一套,洪珊乃天之骄女,在长安的追求者能够排到成都,想不到被老弟两天给拿下,哥哥真是佩服”。
谢阳笑道“哥哥就别取笑我了,我对珊儿是一见钟情,哥哥是知道的,珊儿也被我的真情所打动,那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宋文远道“才几日就珊儿珊儿的,你小子可乐死我了,记得,人前马后千万不要露出马脚”。谢阳才晓得自己得意忘形,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长安贵族莫不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得宋阀庇护,但仍不可轻举妄动。
谈笑间,二人已到宋魁的练功室。
真个练功室只有宋魁自己,谢阳道“晚辈见过蜀王”。
宋魁凝视了他许久,道“告诉我,什么样的剑法最为厉害?”
谢阳想不到宋魁会问他这个问题,想了一想道“剑法厉害不厉害取决于对手的强大,没有最强大的剑法,只有最为强大的意志”。谢阳的这番理论显然很新颖,也令宋魁觉得颇为新鲜。但是这仅仅只是意志上突破,并不为剑法武功的实际奥妙。
宋魁洪亮的声音充满了真个房间,道“剑之一道,讲究的是境界和修为,以气御剑,是剑道脱离招式的一个起点,当剑法不在纠结于招式,而与天地环境融合,将空间掌握在意念捕捉的范围内,做到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剑就成为了天地环境的一部分,始为剑法的最高境界。”
宋魁的话里充满了强大的能量,由远而近,在房间内不断的回荡,似乎又直接讲述在心头,令谢阳钦佩的是,宋魁没有指点他任何剑法,只是娓娓道来的几句话,如暮鼓晨钟般敲击在他的心头,使他明白并理解了剑法的奥妙和境界,也指点了他进击的方向。
谢阳不禁对这剑术大家五体投地,他回想起剑大师在与神秘人对决时的情景,整个庄园似乎都与他结合为一体,现在想起来,确实回味无穷。顿时,对着宋魁拜了三拜。
宋魁笑而不语,道“剑大师惨遭奸人毒手,不知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谢阳略一思考道“从我的经历来看,表面上是剑大师不能加入邪恶组织,以至对方痛下毒手,实则则为削弱蜀王的力量。如今天下大乱,黄巢在众多阴谋者的支持下,起兵造反,虽然刚刚吃了败仗,但实力仍不容小忌,以长安洛阳那些权官的实力,仍不是黄巢的对手,唯蜀王能荡平贼寇,对方忌惮蜀王出兵,故敲山震虎,同时,打仗带兵需要钱粮的支持,故成立组织,入川蜀偷盗抢掠,即可分散蜀王的注意力,又可给予黄巢财政的大力支持,此计阴险毒辣,但却是针对蜀王的最佳办法”。
宋魁满意的点点头,道“关于田公公入蜀一事,你又是如何看待的?”
谢阳心道,这是考教我了,便道“田公公此行,意在联姻,通过联姻的方式,将川蜀豪门和长安洛阳的贵族捆在一起,寄希望于蜀王出兵,一举破灭黄巢最后的希望,此举十分高明。”
宋魁终露出笑容道“小子猜测虽不中亦不远已,如今江湖纷乱,黄巢起义于河北,队伍日趋壮大,实是有不少野心勃勃之人在背后支持,否则难成气候,如今虽然新败于宣州,可元气未伤,仍有卷土重来的气象。”
顿了一顿,又道“这些宵小之辈胆敢来算计我宋魁,怕是活的不耐烦哩,今次川蜀要道已全部被我封锁,成都也已宵禁,在想从我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已是痴人说梦。“
谢阳道“原来王爷早有准备,小子佩服。”
宋魁继续道“自安史之乱后,川蜀已百年没有兴兵,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老夫定于十日后宣布文远的婚事,就是要让天下都知道,此次出山,必定要将邪魔歪道、魑魅魍魉一举荡平,重振大唐王朝的盛世”。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强大的气势和自信,谢阳都可以听到宋家军金戈铁马的行军声,但他隐隐感觉到,宋魁志不在此,他川蜀宋家蛰伏百年,声势日微,如今的形式只可叫他重振宋家的声威,亦或取而代之。想到此,谢阳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身负师门大任,要的就是将死灰复燃的氏族豪门彻底的消灭,如今宋家出征在即,他又与宋文远兄弟情深,难道真的要决裂么,还有刚刚私定终身的珊儿,他舍得割弃么,想到此,心头一阵抑郁。
宋魁一直在观察着谢阳的反应,说实话,谢阳这两天表现出的武功和智慧实在大出他的所料,此子实在太年轻了,武功智计皆为上上之选,如不能为他所用,将来必成大患,想到这里,杀机从眼中一闪而过,哈哈一笑道“老夫的十日之期怕是迫不及待哩,真希望小子能够成为川蜀的一员,与宋家并肩作战,岂不快哉!”
谢阳清楚的感受到了宋魁的诚意与杀机,道“十日尚久,小子就在成都喝文远兄喜酒,到时定与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