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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声东击西兵家计(12)

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日新说3 5484 2024-10-21 03:15

  审配不知道,城外冒出来的敌军虚张声势、吸引邺城守军的注意,实际上是想要溯流而上,去掘开漳水的南岸河堤。

   义没有能够找到破绽来攻取高墙深池的邺城,行踪随时随地可能暴露的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消耗在邺城城外,他只能够选择以水代兵,掘开漳水来淹没邺城。

   引水攻城是一个大工程,不仅需要大量的劳役修渠,还需要精通水文、地形的官吏规划路线,这才能够将桀骜不驯的漳水驯服地引向邺城浸灌城墙。

   眼下的义军都不具备这些条件,所以他的计划也很简单,不仅仅针对邺城,而是直接扒开漳水南岸的河堤,让漳水将整个邺地化成一片泽国,将邺城城里城外的官吏军民都围困在水潭、沼泽地里,以达到自己以水代兵的目的。

   到那个时候,或许自己还是攻不破城池,袁绍也不会被淹死,但是水淹、围困邺城,限制袁绍兵马的调动,迫使其他各路袁军人马紧急赶来援救邺城、堵塞河堤,却能够给义的这一小股人马再次浑水摸鱼的机会。

   沦为一片泽国的邺地,会使得袁绍空有数万大军,麾下车骑人马寸步难行,满城文武,只能够眼睁睁看着河北最富庶的一片土地被洪水无情摧毁。

   而身处高地的己方人马是战是走,却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时间紧迫,时下关乎成败的,就是能不能在邺城的袁军发觉自家的虚实前,将漳水的南岸河堤扒开。

   黑夜,是他们行事的最好掩护。邺城的那些斥候摸黑刺探,也很难发现他们真正的动向。

   义连夜选定河堤位置,让麾下的兵卒以刀兵相迫,驱赶着河堤邻近乡聚的民众扒河堤,在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的震慑下,一群群恐惧不安的民夫不得不拿起锄头、木锨往已经被火光照得通明的河堤上而去,妇孺老弱则被迫抬着竹筐搬运和清理堆积的土石

   这消寂沉闷的黑夜,繁忙嘈杂的河堤,堤上的篝火分明,无心之人远远望去,就好像是摇曳不定的鬼火漂浮在半空,远方的土地上百鬼夜行,彼此交织,构成了极不协调、怵目惊心的诡诞一幕。

   放手一搏的义在进行着最后的疯狂,着急等待着河堤决口的时刻;而彻夜不眠的审配则站在城墙上远眺着那一条条火龙,着急等待着城外斥候的回报;回到后堂的袁绍面色凝重,手提着思召剑,着急等待着急召而未至的麾下文武。

   等待是揪心且令人窒息的,在某一个瞬间,各处一方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沉沉的黑夜,无声的夜会慢慢疏远,但在那个漆黑的远方,却仿佛有无数的兵马正在逼近,他们将会撕破层层的黑夜,见证这最终结果的到来。

   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义的脸上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火辣辣的,竟是无比的刺眼,就像是被金针刺中了一样。

   不精水利工程的他,挖了大半夜,才发现自己挑了一段外松内实的错误位置。

   麾下兵卒不顾死活驱使着民夫忙活了一夜,还是没有成功扒开河堤,使得漳水在南岸决口,淹没整个邺地。

   今春几场春雨过后,后续雨水不足,夏汛更是姗姗来迟,漳水的水位明显下降了许多,在义所在的河堤位置,仅靠驱使的这些民夫,想要让水量减少的漳水能够决口破堤,悲观预计还需要一整天的施工。

   而其间的几块巨大磐石最为棘手,义麾下的兵卒缺乏工具,费尽办法也没有办法将它们搬离位置,只能够使用火烧水浇,外加捶凿的方式,慢慢将它们一块一块地肢解。

   如此苦闷烦躁的施工,英等年轻子弟也开始丧失了信心,他们纷纷劝说义放弃这项对他们而言,比厮杀鏖战还要更高难度的工程,趁着没有被邺城的袁军识破之前,撤离这处异常危险的地方。

   义原本坚定的决心开始动摇,他内心也害怕自己的苦心孤诣都做了无用功,面前所做的一切反而是在将家更快地推向悬崖边上。

   就在这个时候,昨夜里奉命裹挟了一些流民,举火虚张声势的麴光也惊慌失措地逃向了义所在的堤坝,并给他们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在他们背后有一支骑兵连夜兼程而至,趁着天色刚明,就对虚张声势的叛军发动了袭击,原本就是一大群被裹挟、逼迫的难民一见到驱驰而来的骑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到一刻就四散而逃了。

   这一支骑兵显然也发现了这只不过是一股乱民,及时收兵,没有散开追击,专注搜索义的踪迹,麴光和几名家部曲则趁乱夺了马匹,火急火燎地赶来急告义。

   “大人,事已至此,这处河堤很快也会泄露,到时被获知我等行踪的敌骑追杀过来,再想逃也逃不了。”

   英一听到麴光带来的急报,他的脸色也是大变,这一次更是大声规劝着自家父亲,慌张之情溢于言表。

   虚张声势的疑兵提前被破,加上决堤工程不见成效,孤注一掷的义顿时陷入到了极度被动境地,他一时间心灰意冷,面对英的大声规劝,遽然也变色大声回应。

   “逃,逃去哪里?敌骑已经衔尾掩袭而至,横竖都是一死,与其被从背后割了脑袋,还不如正面战死!”

   这是义到达邺地后的第二次失态了,英急忙拉着父亲,示意麴光将其他人隔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不是已经派叔父赶往三河了么?”

   “你又知道些什么?”

   听到英目光闪烁地提起这桩秘事,义瞳孔瞬间扩大,他瞪着自家儿子,审视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英在义锐利的目光审视下,倒是没有伪装,而是正色说道:

   “孩儿也是猜的,原本以为是派去联络公孙瓒的,但从大人放弃葛城的那一刻起,孩儿就怀疑大人是将叔父派往三河联络阎行了。”

   义听了英的猜测,他冷哼一声,挣脱了义的手,转过身,默然无语,算是默认了英的这番猜测。

   “若是大人真联络了阎行,那何不此时投奔三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英也察觉到自己猜中了父亲的计划,连忙趁热打铁,将紧急投奔三河的想法提了出来。

   而听到从英口中说出的这个想法时,义身形也不禁微微一震。

   英曾经被河东兵马俘虏过,他心底里并不喜欢三河阎行这股势力,但是如今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英显然将自己的屈辱往事撇到了脑后。

   若是投奔三河能够活下来,谁愿意就这样死在邺地呢。

   当义想明白这一点,重新转过身来时,他看到的是满怀期待的英,以及蓬头垢面却还揣着一点希望的麴光和其他家部曲们。

   且不论演的使命可能已经失败,就算三河愿意接纳他们这支残兵。

   可从这里逃到三河,至少有两百多里地,他们这支深陷重围的步卒没有足够的战马长途奔袭,也没有第二个大陆泽可以躲藏,更不能再扮成流民鱼目混珠,而途中却要经过驻扎在朝歌的袁军防区,要突破共县到汲县一线的袁军,还要应付背后随时可能追及的骑兵。

   坚毅善战如义,也不觉得他能够再走下去。

   但英、麴光他们却还抱着一丝希望,尽管义从来没有告知他们自己内心真正的计划,但这些能够一路跟随下来的部曲,不是血脉相连的子弟、族人,就是追随义已久的老卒,他们盲目而尊崇,心无旁骛,紧紧地跟在义的身后。

   如果义现在告诉他们,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身处重围的他们那么这一支信念崩塌的军队将会瞬间垮掉。反之,如果再给他们一丝希望,那心存念想的他们就还能够坚持下去,热切地希冀那种奇迹的出现。

   身处绝境的义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他终于想明白面前这桩事情了。

   眼下,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没有人会想要一个失败的家主、将军。

   一意孤行的他已经不可能当坦然率众、视死如归的慷慨将军,只能够继续当一个用兵如神、至死方休的“军神”!

   一位名将的陨落,必然意味着有新的一位名将冉冉升起。

   减慢马速,望着四散逃窜的乱民,张心中涌起了一股激动。

   自己赌对了!

   从许攸当堂石破天惊的争论,到张紧急派出一支军队诱惑、试探,巨鹿境内的叛军却一丝不动的时候,张就有强烈的预感,许攸骇人听闻的设想极有可能已经被义抢先一步实践了。

   抛弃一切,扮成流民,豪赌邺城,果然够疯狂,果然是义!

   反应过来的张也赌了一把,他将指挥权全权交给高览,不等请示邺城的大将军袁绍,私自挑选了五百精骑,征用了其他骑兵的战马,一人双马,半天一夜,一百余里,途中丢下十几骑和近百匹体力不济的战马,就这样不惜人马、日夜兼程赶回了邺城。

   当趁着清晨发起突袭,一举击溃那些虚张声势的义叛军后,张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不管义接下来对邺城还有什么企图,在被自己横插一杠后,兵微将少又被打乱部署的他,注定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只是,获胜之后的他同样还面临着一个抉择。

   十分谨慎的审配在发觉了城外敌军被己方骑兵击溃后,也急忙派出了军吏前来跟这支己方骑兵接洽,想要探知具体军情,好及时禀报大将军袁绍。

   而不经过请示就私自率兵赶回邺城的张,在见到了接洽的邺城军吏后,必须选择,是要进入邺城先向袁绍请罪,还是暂时不管邺城的态度,继续追索此刻定已逃窜的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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