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统帝是最讲理的皇帝。
天统帝是最不讲理的皇帝。
他对于姓最讲理,对于大臣最不讲理,究其根本,乃是姓没有能和他讲理的地方,而大臣往往能和他拍案而起……
这样一想,就可以得知,原来皇帝都是不讲理的生物。
而这些皇帝中,和哪一任皇帝讲理,都别和刚刚打下江山的开国皇帝讲理。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从马背上刀枪里拼出个锦绣江山万万里的皇帝。
******
但是吧……这一夫一妻制,哪怕是皇帝,是不是也管得宽了一点啊orz
总之无数位能够参加即位大典的大臣们私下里一脸凝重地交流,都觉得事情不能这样就定下来。只是第一位建议皇帝开后宫的吃螃蟹的家伙现在已经因为玩脱了搞掉勋贵们的代不减等特权而被人套麻袋揍了又揍,短期内显然不敢再出门了。
而在此之后,一部分人又试图引动的社会舆论给帝后制造压力……现在看来,已经招致了很可怕的反效果。
众人痛定思痛,决定真不能再明着暗着和皇帝唱反调了,不然你看这都出了什么事?本来吧,皇帝爱一个妻就一个妻,也没真碍着了谁,结果就是有一部分贼心不死之辈,妄图通过各种方式控制皇帝的私生活……
好了,天统帝平常笑嘻嘻没有架大家就真认为这个皇帝是傻了?
你们反对是吧?人皇帝照样笑嘻嘻地,然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就和我一样只有一个老婆吧,这样看谁还说我老婆不贤德?
京师,宁将军府。
“将军,此番事情成败与否……就全赖将军你了。”说话之人正是时任礼部尚书的王大人。王大人乃是在邵劲差不多平定了天下之后才加入阵营之人,代表着朝廷中很大一部分和他相似之人的利益。
宁将军府自然是宁舞鹤的府邸。对方所说之事也就是邵劲不准人纳妾的事宜。
朝廷中那些在男女事情上真正正派的、或者真正视红粉如枯骨的、又或者真正老派的觉得妾通买卖之辈,都早已研究邵劲同时宣布的其他真正值得研究的大事去了。
而余下之人之所以找上宁舞鹤,除了宁舞鹤与邵劲的铁打的关系之外,还因为宁舞鹤与众人都不相同的一点:这位位高权重的青年将军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而流连在花丛之中呢!就说邵劲登基为天统帝的那一日之前,他也刚刚自近日京中最红的小凤仙的花船上下来,袖里的香味都还没有散干净。
宁舞鹤僵着脸“嗯”了一声,目光虚掷在墙上。
他此刻也是十分地……不好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纯粹躺了个枪,要知道早在徐善然还八岁的时候,他就认识对方了解对方了,又一看着对方长大成人再嫁人为妻,最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别的人不知道她,他还不知道她?
这个女人是绝对的心狠手黑,如果说新朝是邵劲用军队和武力打下分之二的话,那剩下的分之一里头,至少有二分之一要赖着徐善然对邵劲的影响和出谋划策。
这样厉害的家伙,不过是长了一张没有征服性的面孔而已,真论危险程,只怕比邵劲还高上不少。
……结果真的有傻逼敢去撬她的墙脚,想想就忍不住呵呵对方一脸好吗!
现在好了,人骨头里就是贱的,鸡飞蛋打了,他们就立刻见风使舵地满口赞同皇帝一个妻,连还没有继承人也顾不着了==。
宁舞鹤真心不想管这样的事情,他从前就是没事决不去见徐善然,现在当然也不可能突然就和徐善然相亲相爱。主要是,他实在不想成亲,那如果按着这一夫一妻制否则就算生活作风问题的话,那他岂不是只有当一辈和尚的份。
简直操蛋。宁舞鹤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送走礼部尚书,自己打马去了皇宫找邵劲去。
或许是国朝初立废待兴的缘故,反正自邵劲入主皇宫以来,皇宫的效率就一直挺高的,高得和邵劲当时还跟他们同在一个军营中住着差不多,总之宁舞鹤进去了也没怎么等,坐下来刚喝了口茶,里头就来传邵劲的意思让他进去了。
邵劲此刻就和登基前一样,还在御书房之后,写写写写写,批批批批批。
他看着宁舞鹤进来了,简直是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将笔掷在桌上眼神虚放说:“早知道当皇帝见天地有这么多事情——我就——”他想了想,没放狠话,而是无奈表示,“我也还是得走这一步。”
宁舞鹤每次来觐见之前都想着君臣之间的差距,又每次在觐见之后都觉得邵劲还是当初和他一起玩闹打牌的那个人。
他坐在邵劲下边的位置,问:“一夫一妻真的没说头了?”
“没说头了。”邵劲无所谓表示。
“那之前有妾的人家怎么办?”宁舞鹤问。
“叫当家主母交一份名单上来,这些人就沿用着老规矩,妾是合理的存在。”邵劲说,这并非是退让,而是任何新的法律法规必要的接轨阶段,“这个时间……”他本来想说个月,但看了宁舞鹤一眼,还是说,“就一年吧。”
宁舞鹤大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回去有得交代了。不过他来这里可不真是为了和什么人交代的,他更着紧自己的事情:“那我呢?日后就当和尚了?”
“真不打算结婚啊?”邵劲问。
“真不打算。”宁舞鹤坚定不移。
邵劲觉得对方这绝对是小时候被吓怕了,得心理障碍了,不过这事旁人也不插手得了,他就说:“那你就继续上花船吧,像以前一样?”
宁舞鹤愣住:“不是说一夫一妻吗?”
邵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做皇帝之后真是吃的比鸡少干的比牛多,都好几天更睡五更起了,要不是还年轻力壮……!他说:“你又没妻,一夫一妻个什么劲。”
他看着想说话的宁舞鹤,摆手制止了一下,再说:“这个规定不独对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在朝当官的官员,如果没有正妻的,朝廷不管他究竟有多少个女人,这些女人所生的儿只要他承认朝廷也全部承认。”
“这样的话……”宁舞鹤的目光闪了一闪,“会不会照成一些很不好的后果?”
“比如?”
“大家都不娶妻,贵女不好嫁。”宁舞鹤说。
“这个问题……得问专业人士。”邵劲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让冯德胜出去叫人进来。大概小半会儿,何默匆匆跟着冯德胜进了御书房,他先是想下跪,就被邵劲冷不丁喝了一声:“下跪礼废除了!”
何默僵在原地,半晌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可算是把下跪礼改成作揖礼。
邵劲这时也从书桌之后走出来,反正他批了好一会儿,也有点累了,就带着两个少年时期的友人一起走到亭里泡茶去。
他让宁舞鹤把刚才的问题再问一遍何默。
何默听见问题就有点呆住了,片刻之后他略微纠结地看了宁舞鹤一眼,说:“如果非要在一个妻和无数个女人中做选择的话……我选一个妻。”他看上去简直没有任何犹豫。
宁舞鹤:“哈?”
何默就解释说:“我娶妻又不是只是娶一个女人。这是两个大家族的联姻,在还有妾的时候,你说我可能为了几个妾断了姻亲关系吗?不可能吧。那么我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妾性不要姻亲呢?”
宁舞鹤:“……哈。”
这两个单音充分表明了宁舞鹤此刻复杂的心态。
邵劲这时候撇嘴笑了笑,说:“绝大多数男人的问题一直不是有多少个女人,而是有多少的功名利禄。”
在场余下的两个半男人都没有反驳。
“有权有势的贵女不可能不好嫁的,这个法律公布出去,我唯独担心的是,不是朝中的那些人,也不是地里刨食出外打工的那些人,而是那些大财主大商人。”邵劲又说。
“前朝时期,《大诰》中也再明令了不许私刑杀人,但在偏远闭塞的地方,那些聚族而居的村里,依旧是族老比朝廷更有威严,族老说明了哪一个人违反了族规该死,那一个人就该死,周围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那么我颁布的这些东西呢?大财主大商人要玩女人,有些出身不高的女人立志以此改变人生,正妻为了迎合丈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主动为其遮掩——这后边的情况也适用于朝廷。正妻为了丈夫的官途,不止不出来告丈夫,反而帮着丈夫隐瞒事实。不可能吗?简直可能了。”邵劲说。
“但这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不是我单独一个人能够改变的,我只能给她们一个理所当然的伸冤途径,我只能明确地说,我,作为皇帝,支持一夫一妻,认为一夫一妻乃是足以写进法律的纲常伦理。”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
邵劲也摇头:“不说这个了,讨论别的吧,除了这个之外,讨论最多的是什么?”
“建校和农工商地位的平等。”何默接了口,对于这些,他这个官总比作为武官的宁舞鹤了解得快。
邵劲略一沉吟:“既然‘士’**出来了,农工商这些诗人讨论归讨论,不曾抱团一起来吧?”
“正是,讨论得多,但不成气候,更多农注意的是朝廷发放的补贴,又说十税其五乃是大大的善政。”何默说。
十税其五乃是大大的善政……反正瓢里从很远的未来过来的邵劲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他就在心里念叨着“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啊”,然后纠结半天,叹道:“等明年秋收了看看能有多少存粮吧,最近几年得求神拜佛的千万别来个天灾啊。校那边先从京城及周边试点吧,朝廷现在也是空壳,拨不了多少钱过去,职业校舍什么的一应从简,就是来教授能力的师傅的工资不能少……嗯,我知道现在大多数的手艺人都抱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念头,有这个念头的话,找人来教徒弟肯定不好找。这样,我们把工资的结构换一下,从每月定额改为每月保底,教会几个徒弟就多收几份额外的补贴。而这第一批的聘任是终身制的,就是说哪怕到这些师傅老了,校也负责给他们养老的钱,他们照样每月能领一份工资,还不用做事。”
说了这一点之后,邵劲与在座的两人又就其他比较颇具争议的事情一一探讨。
待说道是否要搞出一份国家日报,定时公告国家的新政策的时候,伺候在旁边的冯德胜在小监的耳语下悄悄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又满脸喜色地快步走进来,高声叫着:“皇上大喜”之时,本自然而然地想要下跪,却立时想起邵劲刚才对何默说的话,这下本来软下的膝盖就硬住了,改下跪为一个别扭的作揖,复又高声道:“皇上大喜,天佑我朝!”
“快说什么喜?”邵劲说得正有思的时候被打断,一时都捉急起来了,心道说了半天大喜就不见戏肉,简直抻着我呢!
冯德胜满脸笑容道:“其喜之一,南京小朝廷已上降表,自愿称臣,使节及伪皇已在何将军的护送下往京师走来,不日就将到达京师;其喜之二,皇后娘娘日间身体不适,唤来医诊脉……”
邵劲的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他连同其余两个男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冯德胜。
冯德胜很快说出自己最后的一截话:“——已叫医诊出了喜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