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日,岁暮。
东华街上的商铺集体进入休业,迎接年节的到来,按照旧例,今夜会有一场盛大的欢宴,这是只属于东华街的盛会。
今日一早,便有许多工匠来来往往,搭建起华丽的剧台,道路当中铺开精美的地毯,直到东华街的尽头。
顺着街道望去,可见每户门前都已立起了岁木,岁木傲然挺立,仿佛一个个迷你的通华塔,欲直入那天穹之中;又像众多整齐的迎宾,欢迎客人来访。
岁木一岁一枯荣,却从岁末立至年初,打破了其注定的命运,寓意着辞别旧日,迎来新生。
当夜。
居住在街道上的人纷纷走出门外,汇入热闹的人潮之中。
路边摆好了长桌,桂花楼的酒水和物华食坊的美食放满了桌面。
剧台上歌舞不停,艺人们演绎出一幕幕绝美盛剧,歌颂东华街兴盛景象,咏唱彩波城源远流长,祝愿兴运国繁华昌盛,感谢东华派护佑万民,赞誉天下人自强不息!
詹氏一家也走出了服楼,享受年节的喜庆。
一张剧台前,詹凌虹两手按着弟弟的肩膀,身后詹元青和李惜莲;詹元青昂藏七尺,面目轮廓分明;李惜莲长身玉立,螓首蛾眉,只有面容上微微显露的细纹表明其已入中年。
詹元青感叹道:“这东华街会,依然是如此欢闹啊。”
“惜莲,还记得当初我们刚到彩波城的时候吗?”他握住了妻子的手。
李惜莲掩嘴轻笑道:“当然记得啊,你当时说要来彩波城闯一番大事业,把我骗到这万里之外吃了好几年的苦。”
詹元青看向妻子,道:“不经磨难,哪来幸福,苦尽甘来嘛。”
看着詹元青的面容,李惜莲想起了曾经的生活,她一把抱住了詹元青,在他的脸上轻吻一口,道:“对,苦尽甘来啊。”
詹元青哈哈大笑,紧紧地抱着李惜莲亲了上去。
“啊啊啊,这么多人看着,你们在干什么呢!小弟,我们去找姑姑她们。”詹凌虹使劲拉着詹康顺。
詹康顺依依不舍地指着剧台道:“可是……可是还没演完啊。”
“那边的更好看,姐姐带你去玩。”她拽着詹康顺离开了。
另一边,沈致和随游云站在长桌旁,观看着一场盛剧,讲述的是东华王朝时萧正阳将军征战八方的故事。
伴随着一幕高潮落下,周围的人群齐齐叫好,二人也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
随游云赞叹道:“此般景象,尽显繁华。”
沈致道:“岁暮之时,辞旧迎新,欢庆佳节,自是热闹。”
随游云夹了一口菜,道:“人间滋味,难得啊。”
沈致道:“辞旧迎新,自古就有,这怎么会难得呢?”
随游云笑道:“自灵潮再起后,道途复通,修行有成之人,寿千百载,对修道人来说,一载光阴,转瞬即逝,哪里还会如同凡人一般年年庆祝呢。”
沈致将杯中之酒一口饮下,长吁一声,道:“问道长生,乃是我愿,但这世间繁华,怎能舍弃。”
“正是,修道不仅是为了己身长存,亦是为了守护这美好世间,若失了这人间滋味,长生不死,又有何意思?沈侄儿,再饮一杯!”随游云心情十分畅快。
欢宴之时,白驹过隙。
就在旧岁的最后一刻,彩波城上空漫起无尽霞光,与城内飘扬的彩浪交相辉映,余阳天城重新矗立在通华塔上。
霎时间,万千空轨柱齐齐点亮,向上射出道道光华,密布城墙的石雕中,飞起异兽虚影,发出阵阵长吟。
声光相应之中,通华塔上浮现出一排金字,玄灵纪八千八百九十七年。
东华街上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与外间的响动汇聚成一道洪流,气动云霄,久久不散。
新年已至,东华街上的人群纷纷抬手互相道贺。
有两老者沿着长桌一路走来,正是物华食坊的主人李宜民和桂花楼的楼主张州。
见到沈致二人,李宜民和张州拱手道:“随老板,沈阁主,新年吉祥。”
沈致与随游云也回礼道贺。
李宜民看了眼沈致身后的长桌,见菜品已被食尽,十分高兴,道:“今日的菜食可还满意?若有缺憾,尽管告知我,我去叫后厨改善。”
沈致道:“贵坊的手艺,哪还有什么缺憾。”
张州不甘示弱地道:“二位,桂花楼酒水管够,若是不足,我再叫人送来。”
随游云道:“此般甚好,来,我们共饮一杯。”他举起了酒杯。
满饮一杯后,李宜民和张州便道别了,二人互瞪一眼,胡须一抖,继续沿着长街走去。
看着远去的二人,沈致笑道:“这两人,一把年纪了,还和孩童一般。”
随游云道:“争了一辈子,哪能那么容易结束。”
沈致问道:“这食坊和酒楼,怎么争得起来的。”
随游云轻轻摇晃着酒杯,道:“这说来就话长咯……”
闲聊之中,又有不少商铺的人前来道贺,青竹斋的柳老板还送来两只小巧的竹制玩偶,东华街上的住民家中,基本都有一张来自青竹斋的竹椅。
詹元青也带着家人过来了。
“随老板,沈兄弟,过去一年,元青一家承蒙二位关照了。”他郑重地行了一礼。
随游云道:“都是邻里,互相帮助是应有之事,元青不必多礼。”
行完礼后,詹元青严肃的神色不再,他笑道:“确是如此。”
他拉过詹凌虹和詹康顺,道:“你们两个还不给二位叔伯拜年。”
詹凌虹不情愿地和詹康顺一起拱手道:“沈叔叔,随伯伯,新年吉祥。”
沈致和随游云拿出早已备好的礼物,送给二人。
临近清晨,热闹的东华街渐渐平静下去。
看着天边隐现的朝阳,随游云突然言道:“沈致,你今年三十岁了吧?”
沈致点头道:“是啊,在这东华街,也住了许多年了。”
随游云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沈致,道:“这块玉佩,就送与你当礼物,莫要嫌弃。”
沈致接过玉佩,上面雕刻了一条江河,蜿蜒流转,不见源流。
他端容道:“随叔赠礼,小侄怎么会嫌弃,多谢随叔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