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彻直接把姜妙背到修慎院,入了他的房间,然后放到宽阔的雕花拔步床上。
刚要转身去给她倒杯水,就感觉到袖子被人紧紧揪住。
肖彻回头,只见躺在榻上的人魅艳的小脸上晕出浅浅红晕,唇瓣娇粉,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表哥他,会不会有事?”
都醉成这样了还知道关心人。
“不会。”肖彻俯下身,将她轻轻挪正,再一次想去倒水。
却不料,姜妙忽然伸出双手,顺势圈住他的脖子,娇憨地笑了笑,“我就知道唔厂公最厉害了。”
“叫我什么?”肖彻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惩罚式地往上抬了抬。
姜妙刚要说话,外头就传来冯公公的声音,“厂公,老爷子让您过去一趟。”
肖彻应了声,不得不把姜妙纤瘦的双臂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又给她盖上被子,温声道:“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冯公公打着灯笼。
肖彻跟着他,出了修慎院直接朝着德荣堂而去。
老爷子还没休息,坐在太师椅上,屋子里有一股笺纸被烧焦的味道。
肖彻猜出,老爷子应该刚看了密信。
摆手让冯公公出去,老爷子看向肖彻,“坐。”
肖彻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下,“不知义父让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老爷子说:“我刚收到宫中密报,太子自请带领三千营南下剿匪。”
肖彻闻言,眉梢微动。
“姜旭这步棋,你走的不错。”老爷子心情愉悦,眉目都舒展开来。
肖彻淡笑,“义父过奖。”
没错,姜旭是肖彻特地安插在三千营的一步棋,而并非什么眼线。
因为三千营以前是肖彻的人,崇明帝接手以后,防范必定很高,姜旭从身份上就明晃晃写着他是肖彻的人,所以即便进了三千营,也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肖彻让他进去,只是为了让崇明帝起杀心,继而引出太子。
三千营是太子的小舅子高哲在管,他一旦有什么动作,太子第一时间就会得知。
而太子一直以来都想拉拢东厂,所以,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姜旭出事。
这次的镇江水匪,是老爷子一手安排。
让姜旭被高哲点中,老爷子在其间花了一番心思。
果然,崇明帝马上就起杀心了,要高哲趁着剿匪,让姜旭“英勇就义”。
然而这件事是瞒不住太子的,太子为了保住姜旭,一定会做点儿什么。
只要他生出想保姜旭的念头,那么就意味着父子离心不远了。
肖彻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身为东厂督主,处在风口浪尖上,时时刻刻都有崇明帝的眼线盯着,直接造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就只能智取。
而这智取的第一步,便是离间崇明帝和太子。
太子本性纯善,他看不上崇明帝的很多作风,更是对崇明帝当年出卖先帝弑父杀君霸占庶母一事耿耿于怀。
他要想顺顺当当坐上皇位,只有两条路能走。
一,听从崇明帝的所有安排,继续助纣为虐。
二,被逼到忍无可忍时,起兵造反。
显然,太子做不到第一条,否则,当初诬陷刘尚书那事儿,他就亲自下手了。
如此一来,第二条的可能性更高。
太子背后是靖国公府,守在凤凰关的靖国公手握三十万兵权,只要计划周详,要想起兵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太子做了捕蝉的螳螂,肖彻便做个坐收渔利的黄雀,他交出三千营,还有个五军营,五军营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大约十五万人,足够了。
老爷子端起茶盏,悠悠喝了一口,“为先帝报仇雪恨的日子,不远了。”
肖彻颔首,他终于能把母亲从那牢笼一般的咸福宫里救出来了。
“回去吧,夜深了。”老爷子说完该说的,也有些乏了,忍不住打个哈欠。
肖彻站起身,告退出了德荣堂。
他没有直接回修慎院,而是去了沉香水榭,先前急着把姜妙背回去,好像都忘了儿子。
肖彻脚步匆匆,到达水榭时,元奎他们还在那儿烤肉,青杏青莲一左一右把小宝围在中间坐着。
小家伙早就吃饱了,眼皮一耷拉一耷拉的,明显在犯困,但就是倔强地坐在那儿不肯走。
肖彻见状,抬步走进去。
元奎青杏几人忙起身行礼,“厂公”
肖彻摆手,“继续吃你们的。”
说着俯下身,望着就快原地睡过去的小家伙,问他,“还不想回去?”
小家伙突然听得爹爹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随即又哼哼着转过身去背对着肖彻,表示自己生气了。
肖彻却不管他在气什么,直接抱起来就往水榭外走。
小宝挣扎两下,泄了气。
肖彻把他抱回妙言轩。
四下瞅了一圈没见着姜妙,小家伙又嘟着嘴,“娘亲呢?”
“你很快就三周岁,该学会自己一个人睡了。”肖彻说着,把他放到小榻上,又亲自去打了温水来给他洗脸洗脚,最后把他抱去里间床榻。
这时,青杏青莲也吃完烤肉回来了,俩人净了手就来到里间。
没见着姜妙,不用问都知是去了修慎院,俩丫鬟心照不宣。
青杏上前道,“姑爷放心,我们会好好守着小公子的。”
肖彻点头,又看向儿子,嘱咐他好好睡觉,之后便离开妙言轩,回了修慎院。
姜妙没有睡熟,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在被子里窝了半天身上都还是僵冷的。
肖彻不同,他常年习武,哪怕是冬天,身上也跟个大暖炉似的,因此他刚一掀开锦被躺下去,寻到热源的姜妙便一点一点挪过来,跟着直往他怀里拱。
隔天姜妙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肖彻怀里。
她记得昨天晚上在水榭自己喝了两杯酒,后来应该是醉了,被他弄到修慎院来。
肖彻还没醒,修长的瑞凤眸微微阖着。
他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两道俊眉墨染一般浓密,睡着的样子敛去了白日里的凌厉锋芒,温和而又迷人。
姜妙没打扰他,只翻个身趴在床榻上,撑下巴看着。
欣赏美男子睡觉,果然是相当赏心悦目的一件事。
肖彻醒来时,就见姜妙撑下巴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醒这么早,不难受了?”
姜妙摇摇头,问他,“昨天晚上有没有把小宝送回去?”
“送了。”肖彻坐直身子,“估摸着这会儿还在睡觉。”
“那就好。”姜妙放了心,翻个身准备起。
肖彻摁住她肩头,“天冷,多睡会儿。”
“我得回去陪小家伙。”姜妙说:“他起床气可大了,一醒来见不着我,还不定怎么折腾那俩小丫头呢!”
肖彻只得松开她。
姜妙整理了一下衣裳和仪容,没洗漱,直接回了妙言轩正屋,去往里间,小宝果然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上去闭上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
太子自请率领三千营南下剿匪一事,果然在朝中呼声很高,上朝时大臣们纷纷赞誉殿下英明神武。
崇明帝感觉腰板都能挺得比往日直了,开怀大笑之后,叮嘱太子,“朕听闻那帮水匪阴险狡诈,太子此去,务必要想个周全的法子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好还镇江周边百姓和漕运上的官船一片安宁。”
太子面色淡淡,拱手,“儿臣遵旨。”
高哲清点了一千人,由太子率领。
出发这日,姜妙陪着邹缨去城门口相送。
虽然姜旭一再地保证自己会平安归来,但邹缨一看他身披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准备出发的模样,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缨缨,回去吧!”姜旭隔着大老远冲她挥手,笑道:“别哭啊,好丑的!”
邹缨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再抬头时,人已经随着大部队走远了。
姜妙能理解邹缨此刻的心情,拉过她的手,“我问过厂公了,他说表哥一定没事儿的,你别太伤神,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