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当场怔住,进而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作古正经的苦无,只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足矣?”剑灵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皱着眉头,一边慌里慌张地比划着双手,一边不敢相信地质问道,“此等高深莫测的绝世武功摆在你的面前,你竟仅仅修炼其中四合就感到心满意足?爹爹,你这完全就是一种自甘堕落、不思进取的表现啊!”
听到此处,苦无顿时就急眼了。
他猛地把头一抬,一眼就盯上了面前的剑灵,进而有条有理地以理服人道:“六合神通并非整整六合都有利于人,现如今我去其糟粕、取其精华,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糟粕?”剑灵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进而直接把脸上的表情拧成了一团,大惊失色、倍感震惊地说,“什么时候百毒不侵在你眼里,竟成了一种糟粕了?”
苦无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振振有词地反驳道:“百毒不侵五脏合,无师自通无味合!如若我练就了五脏合,那便相当于径直练成了五味合,届时我味觉尽失,难道不是一种糟粕吗?”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剑灵头头是道地分析道,“味觉尽失在百毒不侵面前算得了什么?爹爹难道不知道,百毒不侵所带来的益处意味着什么吗?日后爹爹行走江湖,可就不必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担忧别人往饭菜里下毒了啊!”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苦无板着一张冷漠无情的脸,坚持不懈地固执己见道,“但我宁愿日后留个心眼,也不想食之无味。”
“你……”剑灵的眼珠子猛地向外瞪了瞪,进而欲言又止、如鲠在喉,伴随着喉结的一阵蠕动,这话到嘴边,竟还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剑灵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在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才有理有据地据理力争道:“我说爹爹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偏执不化呢?俗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食之无味的弊端在百毒不侵的益处面前,可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呀!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爹爹你可得从长远的角度去全方位地考虑事情才行啊!别人想练六合神通都没法练,结果爹爹你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好不容易有这个机遇却偏偏不练,实乃愚人也啊!”
“如果说不练就百毒不侵的五脏合就是愚人的话,那我忽然觉得做个愚人,也是挺好的。”苦无从容自如的脸上闪过一丝和颜悦色,进而平心静气地幽幽道。
“你……”剑灵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苦无,微微张开的嘴巴摆明了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底是没能说出口,只好在长叹一口气的同时把手向下一挥,以此表示了一个急躁而又无力的动作。
剑灵急得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焦头烂额、抓耳挠腮,顿觉身心交病、心力交瘁,着实是拿苦无没有任何办法!
苦无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神色愀然、面色凝重,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心中自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益处良多的五脏合,苦无又何尝不想修炼呢?只是他每每想到往后不能在品鉴小霜所烹制的美味佳肴,便总是痛心疾首、悲从中来。
正是因为苦无的心里有这股执念,所以才能抵住五脏合的诱惑!
苦无暗暗喘了一口粗气,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拍拍正在堵气的剑灵的肩膀,条理清晰地安抚道:“好了寂儿,你就不要纠结这个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身中剧毒,练了也是白练。而且我好不容易跻身九重天的功力,你不得让我缓缓才行?”
剑灵嘟囔着嘴,寻思着非得让苦无把这六合神通尽数收入囊中才行,否则不完整的六合神通,肯定无法发挥它全部的威力!
于是乎,剑灵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意味深长地旁敲侧击道:“爹,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今后用不着,不代表以后用不着。你现在不练没有关系,但你可以先把五脏合的心法记下,等到你身中剧毒之时,也好有个后手不是?”
“呃……”苦无吞吞吐吐地提出了自己的顾虑道,“可是……”
“诶!”还没等苦无说完,剑灵便是毅然决然地一把打断道,“只是先把心法记下而已,我又没让爹爹你现在修炼。往后需要之时,自有用得上它的地方。”
苦无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进而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心潮起伏地说:“诶!寂儿,我怎么老觉得你这话是在咒我呢?”
剑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进而心中一震,身子一颤,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来,就连额头上也已经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们犹如汩汩清泉般沿着脸颊顺流而下,滑至下巴处时稍作停留,然后才如同一颗沉甸甸的陨石般从天而降,坠落在地面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剑灵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相当无辜的模样,进而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并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而后张皇失措地连连挥手,苍白无力地辩解道:“没有没有……只是古人云,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之所以让爹爹先记下这门心法,不还是为了有备无患嘛?”
“哦……有备无患……”苦无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念了一遍,进而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几经思量过后,才勉为其难地一口答应道,“那……好吧!就依寂儿所言,先把心法记下,以备不时之需。”
“诶!这就对了嘛!”剑灵欣然自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进而“啪”的一声拍了拍手,斩钉截铁地加以肯定道,“人要有高瞻远瞩,记下五脏合的心法才是明智之举!”
苦无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凑近一瞧,扫视了一眼过后,把墙上的心法牢记心间,进而长舒一口气,嘴角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饶有兴致地打趣道:“记下归记下,只希望以后没这个机会用到才是。”
“爹爹说的是。”剑灵露出一排洁白如雪的大牙齿,憨憨一笑,相当随意地敷衍道。
紧接着,苦无悠哉悠哉地收了个懒腰,进而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然自得地切入正题道:“好了,这心法我已经记下了。自从练了六合神通之后,就连我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回去找念安妹妹吧,免得时间一长,她瞎操心。况且我担心她孤家寡人一个,在外面也许会有危险。”
“诶,那有什么的?”剑灵的眼睛一闭一睁,言之凿凿道,“她身边不是还有个薛姑娘吗?两人之间互相照应,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苦无低了低头,惭愧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念安妹妹长时间地和薛卓颖待在一块儿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还是先找到她要紧。”
说罢,眼看苦无就要向外走去,但就在这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钧一发之际,剑灵却是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对着他的背影,惊慌失措地惊呼一声道:“且慢!”
苦无诧异万分地转过身、回过头,如坐云雾、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剑灵冲他挑了挑眉头,猝不及防地语出惊人道:“离开这里之前,先把石壁上的字迹抹去。”
“抹去石壁上的字迹?”苦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疑惑不解地问,“这是何意?”
剑灵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当即就“啧”了一声,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当然是为了防止他人偷偷学了去了!”
苦无忍不住苦笑两声,兴致勃勃地开玩笑道:“如你所言,这本来就是祖师爷刻在这里交给有缘人的。如果谁修炼了就算是偷学的话,那我这六合神通岂不也算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剑灵有理有据地据理力争道,“爹爹是祖师爷的有缘人,既然祖师爷的有缘人已经等到了,那这石壁上的六合神通,不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么?”
苦无眉梢一紧,当即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儿,进而义正词严地问:“寂儿,谁告诉你……有缘人只能有一个呢?”
“呃……”剑灵不禁稍稍抬头,望向洞穴顶端,再三掂量过后,始终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实在是无话可说、无力反驳,到最后只得把手乱挥一通,略显不耐烦地催促道,“哎呀!爹爹听我的就是了!只有把这洞穴之内的六合神通抹去,爹爹才能成为江湖第一人啊!”
苦无轻声笑笑,兴致冲冲地说:“这江湖上的前辈不在少数,我一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如何能够成为江湖第一人呢?”
“诶!这就是爹爹有所不知了。”剑灵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爹爹初出茅庐才一年有余就已经修炼至九重天的无上功力,足见爹爹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啊!更何况爹爹还有灭魂之力附体,日后必将大有作为,倘若爹爹能凭借自身九重天的功力把体内的灭魂之力驾驭得轻车熟路、得心应手,那十重天的高深境界亦是指日可待啊!这江湖之大,会六合神通的却仅仅只有爹爹一人。而凭借爹爹现在刻苦修炼、孜孜不倦的精神,假以时日,定能成为群龙之首啊!”
“少吹捧我。”苦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愧不敢当地说,“我若擅自把祖师爷留在这里的六合神通抹去,那岂不是对祖师爷的大不敬了?”
“诶!爹爹此言差矣!”剑灵有条不紊地娓娓道,“六合神通是何等高深莫测、人人觊觎的绝世功法?爹爹也不想想,倘若这种武功落到奸邪之辈的手里,那江湖岂不是将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既然爹爹现在已经学会了六合神通,那这门武功便也不至于后继无人。只是为了避免徒添事端、横生枝节,须得把它抹去,才能保证它不会落到乱臣贼子的手里,想必爹爹也不希望,有人运用这门武功为非作歹、行凶作恶吧?”
剑灵的言语犹如一把力达千斤的重锤,毫不留情地敲在了苦无的身上,使得他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紧绷着的脸上就连细皮嫩肉都在瑟瑟发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进而一度陷入了沉思当中而无法自拔,竟还觉得剑灵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剑灵觉着形势有所好转,便刻意提高了音量,用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趁胜追击、趁热打铁道:“这六合神通倘若是落到了武功平平的泛泛之辈手里那还好说,可要是落到了妖魔鬼怪四大统领的手上,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呀!”
话音刚落,苦无的眼神便是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看似一脸的云淡风轻、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剑灵的嘴角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抹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进而控制不住地暗暗一笑,径直识趣地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向苦无发起了最后的攻势道:“还请爹爹以大局为重,切莫让心肠歹毒的奸邪之辈有了此等可趁之机!”
苦无眉头紧锁,好似荆棘丛生,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在内心好一番挣扎过后,才不甚甘心、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字道:“真是说不过你!”
语毕,苦无果断凝聚内力于掌心之间,待到时机成熟以后,立马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一掌轰向石壁上密密麻麻、端端正正的字迹!
伴随着“唰”的一阵声响,石壁上的字迹便是在顷刻间被风吹散了似的,化为一阵烟尘,消散不见!
苦无叹了一口气,心如止水地向熔寂问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熔寂嘿嘿一笑,表示赞同地连声附和道:“满意!满意!”
苦无微微一笑,很是宠溺地摸了摸剑灵的小脑袋瓜,进而同他一块儿离开了这座洞穴。
只是二人来到外面的树林里没走几步,便听到一阵又一阵悠长的声响在林子里回荡!
“苦无兄!”
“苦大侠!”
剑灵一听,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进而激动不已地脱口而出道:“爹,是何姑娘和薛姑娘的声音!”
苦无拧着眉头,闭上双眼,于心中默念着心眼合的口诀:“伸手不见五指夜,亦可畅行如白天。万里嘈杂声声灭,不见其人人自现!”
随着苦无猛地把眼一睁,他便是一瞬间有了头绪!
只见他把头转向东北方向,郑重其事地告知道:“那边!”
二人沿着东北方向快步疾走、奔突前行,果真很快就找到了何念安和边映棠的踪迹!
“念安妹妹!”苦无远远地冲她招了招手。
而何念安和边映棠注意到苦无安然无恙、清泰无虞之后,当即就以一个箭步狂奔过去。
尤其是何念安!
她一马当先,径直给了苦无一个大大的拥抱,并用一种带着哭腔和悲怆的声线,忧心惙惙、惶恐不安地关切道:“苦无兄,你没事吧!这里地形复杂,我跟薛姑娘绕了好久才摸清楚来到这里的小路!”
苦无微微叹息,欣慰一笑,进而温柔似水地把手搭在何念安的肩膀上,慢慢悠悠地将其挪开,心平气和地说:“我没事。你们既然知道出去的路,那真是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出发回居安城去吧。”
何念安不假思索地连连点头,以示答应。
可边映棠却是慌慌张张地劝阻道:“等一下!苦大侠从柱天峰上摔下来,难道一点儿伤都没有吗?”
苦无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冷冰冰地答道:“我身体好得很,就不劳薛姑娘操心了。念安妹妹,我们走。”
边映棠心弦一紧,觉得苦无对自己的态度当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细细想来,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毕竟手头没了筹码,他又何须再管自己叫颖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