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余光下山不久后,他遇到了一个老爷爷带着孙女挑着扁担在卖麦芽糖,一老一小,有说有笑。
“叮叮铛,铛叮铛,叮铛叮铛叮叮铛”,一阵清脆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老爷爷挑着担子,敲着糖锣,香甜的味道让想吃的人寻声而来。
而他的孙女也帮着吆喝,“麦芽糖咯,卖麦芽糖咯。”
孙女的声音清脆响亮,买糖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些老客户了。
余光来的时候就剩最后一份,原本他并没有打算吃糖,只是在小女孩面前驻留了一会。
老爷爷上前说道:“少年,买块麦芽糖,我这糖又黏又甜,好吃得很。”
余光犹豫了一会,老爷爷接着说道:“这么着,就剩最后一份了,卖完我就回家,你给我一半的价钱就好了。”
余光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原则,就买了这块麦芽糖。
他觉得孙女很可爱,就像这麦芽糖一样,笑起来甜死人了。
余光掰了一小块,又捏了捏她的圆脸,“饿了吧,这个点了还没吃饭,给你吃。”
“我不要,爷爷家多得很,我都吃腻了。”
余光尴尬地不知道手要放在哪,把这一小块放在嘴里,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
“你这孩子,客人给你吃,你还不答应!”
余光见老爷爷就要呵斥她,赶忙说道:“没事,小姑娘不好吃多糖,会蛀牙。”
孙女无辜的表情让人心生怜悯,她调皮张张嘴,指着自己的牙齿道:“才没有,我的牙齿可好了。”
余光被她逗笑了,她的牙齿很小,很密集。她如果一笑就会露出两个虎牙,尖尖的,白白的,想包也包不住,又机灵又可爱。
余光以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不想刚过几个时辰,又遇到他们,他还以为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原来只是孽缘。
集市街道,老爷爷被人踹了一脚,看客很多,所有人无动于衷。
踹人的乃上官大人的儿子,整个人就是个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当街强抢美女,掳拐幼女,调戏良家妇女,无恶不作,丧心病狂。
余光路过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老爷爷拉着上官公子长袍的裤脚,然后他毫不留情地把老爷爷踹了出去。
老爷爷又爬着过去,想要拉扯他,哭喊道:“公子,你就放过我家孙女吧!我们爷孙两人相依为命,我离开她活不成,她离开我活不下去。公子,你就行行好,让我做牛做马,放了我家孙女吧!”
“要死到别处死去!我这不是收养废人的地方。”上官公子朝他吐了口痰,让旁边的仆人把他拉走。
孙女被人拉着,她哭得声撕裂肺,“爷爷!爷爷!你们放开我的爷爷!”
上官公子一脸淫笑,却又十分温柔对着小女孩说道:“乖!别哭!你看你是不是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跟着我,没有这些烦恼。不仅没有烦恼,你还会有很多的姐妹,都住在一个大房子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会有人服侍你们。”
孙女听不进他的任何一句话,她只知道他是坏人,因为他打了她的爷爷。
围观的人都站得很远,没有人上前阻止他的恶行,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其中一人道:“看到没?可不要再让女儿上街了。你看现在,这里哪里还有漂亮的女孩。”
又一人愠怒道:“就没有人管管?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苟且之事!官府呢?不管咱们老百姓了?”
“呵!你想管你怎么不管就在这说?他可是上官大人的公子,这个可比芝麻县令官位大多了,怎么管?你去告他,只能是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老爷爷哭着说道:“孙女,快跪下来,求求大公子放过你。”
孙女凄惨,梨花带雨,硬死不从。
“好了,还让他留在这干嘛!让人看笑话吗?”公子厌恶地说道。
“是!”
跟从的仆人又上来了两个,不再拖拉,直接是要把人给拖走。
余光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从天而降,如战神一般。
“太过分了你,连小女孩都不放过。今天,就让我替上苍惩罚你,重新投胎去吧!”
余光杀个手无寸铁之人还是轻而易举的,然而那公子并没有感到危险,压根不相信有人敢杀他,猖狂桀骜,无法无天。
“哪里来的无知鼠辈?想出头?脑袋有几个?来人,给我把他剁了喂狗!”
余光怒极反笑,知道跟他多说无益,此人已坏入骨髓,无药可医,必须回炉重造才行。
“阎王爷,给你送来了大家伙,让他投胎为六畜,感受人间疾苦吧!”
余光不愿殃及无辜,施展“行云流水”轻功,就听得“嗖”的一下,就剩个人影,一把剑放在了公子的脖子上。
此时上官有点慌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真的有不怕死的,这人是打算与他同归于尽吗?
他这条贱命怎么能和他的命比?
他虽慌,却不会低声下气,仍旧硬气说道:“这位好汉,莫要冲动。杀了我,你也逃不掉,有什么话好好说。”
“晚了!”
余光一剑抹去,仆人望着公子从脖子上溢出的鲜血,绝望地闭上眼。主人死了,他们也逃脱不了责任,除了陪葬,大概也就只有以死谢罪了吧。
“呵,知错不改,此时放了你,无异于放虎归山,危害他人性命。”
余光以为,这时的他风光无限,将会人人称赞,歌颂他把这个纨绔子弟杀了,让人间从此少了一个祸害。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原本还在看戏的众人纷纷散去,缄默不言,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有一两个仆人鬼鬼祟祟偷偷溜走,还有一两个则是死死盯住余光,好像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
拉着爷爷的仆人也不拉了,孙女也没人看管了。于是孙女跑到爷爷那,扑在他的怀里,声音颤颤巍巍,“爷爷!爷爷!”
爷爷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对着众人慷慨激昂地说道:“各位,我与这人素不相识,毫不相干,恳请大家做个见证,完全是此人多管闲事,咎由自取。”
“上官家要报仇,就找此人,与我等皆无关。”
众人纷纷点头,内心焦灼,却没有人停下脚步,一个接一个离开。
余光懵住了,无法理解,“什么情况,我明明救了你的孙女,你不感谢也就罢了,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与你无关?”
可这些话他不会说,心底疑惑,究竟是哪里错了,是自己做错了吗?他,难道不该杀吗?人,难道不该救吗?
老人又说道:“大公子是你杀了,休要连累我与孙女,你快快去衙门束手就擒。”
余光仍旧默不作声,怒火在燃烧,越是燃烧越是平静,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孙女,我们快走!这个人,是个瘟神,他会害了我们的!”
死死盯住余光的仆人说道:“你个死老头脱不了干系,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林府也会将你挫骨扬灰!”
老爷爷咳了几声,声泪俱下,颤抖的手指着他,“是他,是他杀的!你们要报仇就找他。我一个老爷子还能活多久,你若要污蔑我,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余光心寒,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默默地封闭自己的心,脸色越来越冷,剑也越来越冷。他,想杀人!
不过,他克制住了。
他把自己当成第三人,旁观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别人的神情是什么样的?众人又在说什么?做什么?
他又在想?
他后悔吗?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这么做?他想不出来答案,所以见到剑一以前,他的心依旧是封闭的。直到遇到他,经历这么多事,慢慢敞开心扉,做回自己。
一如刚下山的时候,壮志酬酬,自由自在。
所有人都散了,繁闹的街道变得空荡荡,秋风萧瑟,人心萧瑟。
余光迈出一步,就被仆人叫住,“你别走,你杀了我们家公子,不仅没救到他们,还害了我们。你不准走,你要接受上官家的审判,不得好死。”
余光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冬日的的冰锥。
仆人害怕,躲避余光的目光。
余光哈哈大笑,冷言冷语,“呵!什么世道?呵!什么玩意!”
他走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因为他又惹上了三大毒王,后来一直沉睡。
也许,老爷爷会死,孙女也会死,仆人会死,旁观的人也会死。
至少,他没死。
其实,若是老爷爷不这样对他,若是他们懂得反抗。他余光,难道会畏惧一个上官府吗?
也许,他们死也不会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为了他们对抗世界。大概是他们冷眼旁观多了,忘了帮助,也忘了反抗。
一尘不染的房间,被飞剑追赶的尼姑最终灰飞烟灭。
剑一想:“莫非是这尼姑有洁癖?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忍弄脏了房间,这样的话,那个黑影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这个尼姑的相好?”
“相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看来心境还是不够高,总是胡思乱想。
剑一又默念一遍《清心咒》,《大悲咒》以及《静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