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羽霎时眼前一黑,当即吓了一大跳,口中“唉呦”一声,险些一个倒栽葱掉下去。
“花宝!”
小姑娘却是兴高采烈,双手接住了那团毛茸茸的红影,竟是只小猕猴,这小猕猴“吱吱”叫唤,抓耳挠腮,似乎对小姑娘对他揉来揉去、揪成一团的动作不满,挣脱了小姑娘的手,一溜烟蹿到了她的肩头上蹲着。
“这是……”奚羽奇道。
“这是猴儿啊!”小姑娘对大呆瓜的孤陋寡闻毫不客气,揉了揉小猕猴的头被它躲过,“我从小养的猴儿,是我娘亲在我会说话后送给我的……它叫花宝。”不知为何,小姑娘在说到她娘亲二字时候,声音有些许低沉,明媚的眸子莫名一黯。
奚羽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这是只猴子,心下嘀咕:“可这小姑娘性情忒也怪,这好好一只猴子,也要起个沾花的乳名,听上去很是不搭,若这猴儿是母的也就罢了,若是公的,落了这么个名,也难怪它这么不给面子。”
奚羽自幼山中长大,见过飞禽走兽无数,虽不是猎户出身,但也自然能粗略分辨个雌雄出来,眼见这小猕猴毛色火红,宛如一簇簇烈焰,顺滑发亮,唯有面白如玉,饶是听了几段书,读过几沓画本便自诩见多识广的他也从未有耳闻有这般异物,此时小小身子张牙舞爪虚张声势之下神态很是威风,想来在猴子堆里也属颇为俊美的一类。
小猕猴似乎从目光里感受到奚羽心中所想也大感没面子,左扭右躲,十分灵活,就是不让小姑娘摸头,小姑娘看猴儿反逆,俏眼圆瞪,气道:“哼,小白眼狼!”
而一上一下正准备架着人梯,脚踩一人另一个先上去的龚艾两人见到方才踩他们脸的居然是一只猴子,觉得荒谬的同时登时双眉一竖,火冒三丈,忽然间“咚咚”两声闷响,两人脑门又是一痛,疼得直叫唤,原来正是那只那只小猕猴不等小姑娘指使,就已然跳到一旁,开始向这两个敢向自己凶的欺主恶人发难。
龚艾两人目龇欲裂,他们先前被奚羽砸也就罢了,如今区区一只顽猴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心中之怒已难以言说,然而不料这无知畜生似乎大觉好玩,砸上了瘾,以此为乐,爪子一抬,就是一枚松果掷去。
这松果坚硬如铁,此猴力气也竟是不小,用力一掷,力道实在不轻,几回下来两人顿时吃不消,只觉眼冒金星,双手捂额摔将下柱,急忙躲闪。
这猕猴见有几枚落了空,吱的尖叫一声,面有怒色,似乎在责怪两人不该躲开一般,抬手就要再掷,松果却已经用尽。
这边奚羽看得呆住,瞠目结舌,而小姑娘却是眉开眼笑,招过小猴,从腰间的小兜里掏出一些事物,塞到了小猴的爪中,“好花宝,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小猴立马尖声笑了起来,下方摔倒在地的两人只听到风声响起,一下子躲闪不及,顿时四下里“噼里啪啦”一阵怪响,火光四溅,小姑娘塞到小猴爪里的居然是炮仗。
一时间酒楼大堂如过大年一般,鞭炮声不绝于耳,龚大哥艾贤弟心神俱骇,抱头鼠窜,可这小猴却掷得神准,全把两人当成了活靶子,直炸得两人又蹦又跳,衣衫尽毁,满身焦烟,气得半死却无可奈何,心中憋屈不已,只好向这顽劣小猴恨恨求饶,“别砸啦,别砸啦。”
可这小畜生非但不依不饶,反而变本加厉,盯住两人的衣领只往里砸,若不闪避及时,怕已是皮开肉绽,它看到两人的狼狈样,在横梁上拍手大笑,跳来跳去,无限欢喜,竟像是人喝醉了酒一样面红耳赤,身形摇摇晃晃。
奚羽看得担心,心想这要是掉下去被两人抓个正着,恐怕扒了皮也难消心头之恨,就要去伸手拉这小猴一把,小姑娘拍了他一下,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它可鬼灵着呢,不会掉下去的,平日里就是我也抓不住它。”
果然,只见这猴子在奚羽的惊呼声中快要掉下去的一刻,突然屁股后头那根长长的尾巴一卷,倒挂在了横梁上,摇来晃去,“吱吱吱”的嘲笑声喋喋不休。
奚羽大开眼界,笑道:“砸得好,砸得妙,砸得呱呱叫!我向来只见过耍猴戏,今天倒反过来,猴耍人了,哈哈。”
他放下心来,看得津津有味,称赞不绝,外头围观众看客瞧着热闹,也哈哈大笑,一时叹为观止。
奚羽瞧它灵动非常,说不出的喜欢,问道:“我能摸摸它吗?”
小姑娘召回小猕猴,抱到他面前,道:“你摸就是了。”
不料奚羽刚一伸手,就被那猴儿躲了过去,这名叫花宝的小猕猴可不如它的名字一般既软而糯,野得很,霍然站起,跳下小姑娘的膝盖,尾巴在后面如棒子似的立着,冲奚羽“叽叽”两声,呲牙做凶恶状。
奚羽脸上老大挂不住,只好讪讪收回了手,小姑娘掩嘴失笑,帮他轻敲了小猴的脑壳一下,小猴一阵呲牙咧嘴,背地告状乃是小人行径,对奚羽更瞧不上了,扭过身去看也不看他。
奚羽犹不死心,准备趁其不备,手伸到一半,那小猴竟似脑后长眼般感知到了,猛地回头,眸射精光,惊得奚羽赶忙缩回手,那小猴见吓退了奚羽的不敬之手,得意洋洋,直冲着奚羽大做鬼脸。
奚羽不气反惊,引以为异,他早些时候已见过那只人模人样的黄大仙,知晓世上多有活久通灵的精兽,就以为这猴儿也只是身躯娇小而已,可能年岁上已然是自己的祖宗一辈,不由得肃然起敬,照着和那老黄皮子学来的规矩,恭恭敬敬地双手交叠行了个大礼。
小姑娘对奚羽突然间的正色一头雾水,呆了一下,隐约听到奚羽口中念念有词,忍俊不禁,片刻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身子前俯后仰,这一下真如百花盛放一般美丽动人,让有福得见的众人都看呆了眼。
奚羽却赶紧拉过她一起行礼,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姑娘你不知道你这只猴儿可不是普通猴子,也许岁数大得吓人,和庙里的大仙一样,想来是你娘亲机缘巧合救了它,它才从山里来到尘世找你一家报恩的。”
接着又面朝小猴,连声告罪道:“老前辈,猴大仙,这位姑娘以前不知你来历身份,多有得罪,我在这里替她给你赔个不是,请你见谅。”
“什么老前辈,猴大仙,乱七八糟的!”小姑娘听他一本正经的一通胡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被奚羽逗得险些岔气,好不容易缓过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果然是个呆子,大呆瓜!
那小猴见这人被自己一凶也不像常人一样发火,反而做着奇奇怪怪的动作,也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人难道是脑子坏掉了,还是有什么诡计圈套,却是愣在了原地,不偏不倚接了奚羽的一拜。
小姑娘看到小猴也跟着他疑神疑鬼,一惊一乍,一人一猴就唱出了一整台大戏,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在小猴的不满声中狠狠揪着耳朵,把它揪了过来,恼道:“都说了花宝是我从小养大的,那时候它毛还没长全呢,脑袋上光秃秃的,可丑了。不过你有一点倒也说的对,花宝是娘亲送给我的,当然不是普通猴子。”
耳朵被揪住又被揭短,小猕猴委屈地叫了一声,小姑娘揉了揉它的头,柔声说了句“乖”后,安抚了下来,见她确实无疑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的动作,奚羽这才心知自己大惊小怪,闹了个笑话,脸色登时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