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缓缓将手臂从静流的胸口抽了出来,柔声道:“你的风哥哥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你的。你今天晚上喝多了,还是好好休息吧。”说完,轻轻抚了抚静流的额头,起身走了。
随风刚走,静流两只大大的眼睛一下就睁了下来,忽闪忽闪着,满是泪水。原来她虽然确实喝了许多,可是还没有到烂醉的地步。刚才那些话也不是她失去神智之后无意识说的。那些话在她的心里已经憋得太久,就像一颗种子埋在土里时间久了,若是发不出芽来,最后只能烂掉。
喝了点酒之后,她实在是再也无法压抑心中喷涌的情感,对着他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她虽然装作紧闭着眼睛,可是随风出剑杀人、他脸上为难的神色、他的叹息全都被她看了下来。
悲伤就像河流,越堵越是汹涌,默默地拉起了被子盖住了头,呜呜地抽泣了起来。
静流心里满是委屈,可是随风心中又何尝好受了?情之一字,最是无理也最是伤人,他日后既然想要能够回归大唐去,说不得还要与藤原世家有些恩怨,静流夹在其中最是无辜。他与静流在一起时,确实很是开心,可是开心不等同于喜欢,他确实把静流当做妹妹,实在不忍她因此而受伤。
周遭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纷繁,不知不觉就想了很多,睡着的时候已是极晚了。
第二日一大早,随风便被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了。死人了!这三个字犹如惊雷般在整个藤原家的庭院里炸响。
随风摸了摸还有些迷糊的双眼,从床上爬了起来。听到外面侍从武士的吵杂的嚷嚷声,随风便大抵猜到,应该是他昨夜杀的无名氏的尸体被人发觉了。他本就没有打算隐藏,杀便杀了,何必需要隐藏?
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历练,随风再不是那个盘古山下杀了一个刀尖舔血的杀手都会泛起恶心感的少年人了。虽然他依旧年轻,可谁也不知,在这年轻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什么。
“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会是谁呢?随风匆匆批好长衫,走到了门前,开了门。
只是个藤原家的侍从,侍从一见是随风亲自前来开门,当即便深深鞠了一躬,神色里似乎有些紧张还有些欣喜,喘着气道:“家主紧急召集所有人去大堂里商量事情,特叫我来通知阁下。”
“那请问,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家主召集我们过去的?”随风又追问了一句。
侍从连连摇头,道:“这些都是家族的秘密,我们这些身份低微之人如何能够知晓?家主只吩咐,让先生尽快过去。”
随风一听便了然了,伯一先生喊他们过去定是为了已经死了的无名氏的事。
“好的,那谢谢你了。”随风点点头,看着侍从一点一点地走远,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侍从有些奇怪。无论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走路的姿态都有些奇异的熟悉感,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摇了摇头,随风出了门,向着大堂去了。
大堂的正中躺着一具黑色斗篷的尸体,随风只看了一眼,不是无名氏还能有谁?只不过,此刻的他头上的斗篷落在了一边,露出了他坑坑洼洼的头皮和满是疤痕的脸颊,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像是极不甘的样子。看着都觉得怨气十足,很是瘆人。
随风抬起头,藤原伯一此刻正站在正中的太师椅前,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脚下的尸体。而尸体的两侧,站着高桥父子两人、佐佐木管家、伯二先生和靖留。除了靖留有些惧怕尸体,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多看之外其余诸人都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尸体。
似乎感知到了随风的目光,佐佐木抬起头来富有深意地看了随风一眼。随风毫无所谓地一耸肩,并不在意。
许久,藤原伯一才清了清嗓子,涩声道:“昨夜我们还在讨论此人,怎么今日这人就死在我藤原世家了,谁能解释一下?”
高桥一雄哼了一声,冷笑道:“家主,这个问题还用问么,我们当中能杀得了他的,除了他还能有谁?”说着,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随风。
不用高桥一雄说,藤原伯一之前自然也有所猜测,转过头来,看向随风,轻轻道:“随风先生,他真的是你杀的吗?如果是,还希望你能给个解释,不然传出去恐怕对我藤原世家名声不利。”
随风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藤原伯一,轻声笑道:“昨夜酒宴过后,我见静流喝得有些多了,便送她回的房间。在中途也不知为何,他突然从背后想要偷袭我,所以我便出了一剑。当时我喝得也有些多,也没回过头来看,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听他说得平平淡淡,可是在场众人无不抽了口气。当时在武道大会的擂台上随风的实力有目共睹,可也没想到面对无名氏的偷袭他竟然只用了一剑便将如此一个高手给杀了。
就连一向在各处排挤随风的高桥一雄都有些吃惊,脸上嚣张的神色也收敛了许多。靖留也抬起了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随风。她昨夜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像她昨夜表现出来的那么烂醉,却也醉的不轻。她听到随风出剑的声音,也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音,首先便是她没想到此人会是武道大会排在第二的无名氏,更是没想到随风杀他只用了一剑,先前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喝多了而记错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藤原伯一嘴角也抽了一抽,心里暗暗对着随风的实力又重新衡量了一番。
在场神色最为平淡的就要属高桥先生和藤原伯二了,也不知他们两人在想着什么,各自盯着地上心口中了一剑的尸体,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许久过去了,藤原伯一眉头越缩越紧,一言不发。随风看着隐隐觉得有些好笑,摆了摆手道:“家主不必为难,我想问你,若是他不穿着这样一身斗篷,家主可能肯定他就是当日擂台上夺得榜眼的无名氏?”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前无名氏的每一次出现无不包裹着一身的黑色斗篷,将大半张脸遮在其中。也不与别人打交道,想必能够认出他的人来极少,他们一见他身上标志的黑斗篷便认定是无名氏,只顾着自顾自地慌乱反而忽略了这个问题。
藤原伯一听闻此话,皱着的眉头好似略微松了松,还是有些犹豫。
伯二先生见伯一迟迟不发话,场面就这样僵在了这里,解围道:“随风先生说的不错,此事本就错不在先生也不在我藤原世家。既然这无名氏一直独来独往不被人所识得,不如就将这席斗篷脱了,找个人少的时段拖出去给处理了。只要不走漏风声,对我藤原世家绝不会有一丝影响,若是传扬了出去也不打紧,我们照实说就是,就说他因为比试后输了不甘想要偷袭随风先生,反而技不如人被先生杀了,这样还能涨我藤原家的声威。”
藤原伯二一边说着,一边用灼灼的眼神看着伯一先生,也不知是何用意。
藤原伯一又沉吟了片刻,才道:“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此事会传扬出去,即便传扬出去,对我藤原世家声誉的影响也是有限。正如伯二说的那样,也许处理得好反而能增些声势。我担心的是,此人夜半前来行刺,恰恰应正了我们的猜测,在他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势力。而我藤原家在明,他们在暗,他们既用如此手段,便说明他们势力不如我藤原家。可是宁多一个明里的劲旅不多一个暗里的弱敌,连无名氏这种人物说派便派了出来,可见如此势力实在是不可小觑啊。”
随风听后也是微微一阵心惊,这藤原伯一不愧是如此一个庞大世家之主,如此简单的事件被他这么抽丝剥茧一分析,竟然得到了之前从未想过的消息。
伯一先生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无名氏死了,无非会有两种情况,一是起到了敲山震虎之效,使得他背后的势力不敢妄动;二则是意味着藤原家认识到了他们的存在,使得以后他们会更加隐蔽,并且与藤原家的梁子进一步变大,日后怕是对藤原世家更是不利。
随风倒不是很在意此事,藤原家究竟如何其实与他关系并不是很大,是以此事虽是因他而起,他却不想多管。
藤原伯一脸上的严肃少了一分,用眼神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有些无奈地道:“如今之计,既然无名氏已然死了,再过纠结此事也是无用。只是暂且还是不能让人怀疑到我藤原世家,也好起迷惑之效。来人啊!给这句尸体换身衣服,然后扔到人最稀少的街市去,注意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
门外匆匆进了几名侍从武士,迅速地抬起了地上早已死了多时的无名氏匆匆退了下去。
藤原伯一又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各位没事便都散去吧,对了,随风先生,你等会与我一同出去下。”
“去哪里?”随风一头雾水,昨天还是让他去伯一的书房里见他,怎么过了一天就变成了一同出去了呢?
伯一先生微微摇头,道:“这个你先不用管,等到了你就会知道了。”
看着各人都散去了,伯一先生径直就向着门口走去,随风有些好奇,也不多问,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