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义释六雄(二)
秦川见大势已定,当即奔向石窑洞口,叫道:“丘舵主!”烟雾弥漫之中只见窑洞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死伤过半,尚有两个人倚着窑壁坐在那里苦苦撑持,灰头土脸,正是丘大伦和腾庆法。
丘大伦和腾庆法手中俱各紧紧握着两个黑乎乎的物事,对着窑口。二人虽然衣衫破烂,脸有血污,却仍是咬牙强撑。见到来人果然是秦川,这才将手中那物事缓缓放下。腾庆法叫了声:“秦帮主!”便即晕厥过去。
秦川扶起丘大伦,歉然道:“怪我来晚了,让丘兄和各位兄弟受苦啦!”
丘大伦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道:“还好。只不过帮主若再迟上片刻,属下便要将这两颗‘霹雳火弹’引爆,拼死也要跟姓熊的六兄弟同归于尽!”秦川一惊,这才知道二人手中的黑家伙竟是炸药,便摇了摇头,细问情由。
丘大伦叹道:“秦帮主,只怪丘某当日不听邓长老良言规劝,误中了莫非邪等人‘调虎离山’之计。我们赶到桃园镇,打听到陈京和三名帮中兄弟的尸首便在镇外的树林内,便前去检查死因。谁知早已埋伏在尸体周围的天道盟高手突施偷袭,我等伤亡惨重。我们边打边退,被困在这乱石谷已有多日。这次若非百戏帮众朋友赶来相救,我丐帮的打狗棒多半要毁于‘霹雳火弹’之下啦!唉,惭愧。老邓呢,兄弟要向他当面赔罪!”
忽听邓长老的声音笑道:“丘兄弟千万莫提‘赔罪’二字,怪只怪敌人太过阴险狡猾!还好这次不但用不着引爆‘霹雳火弹’,而且河间六雄已全部被擒,任凭秦帮主发落!呵呵,丘兄弟,你这次也算死里逃生啦!”丘大伦连连摇头,大声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丐帮众人被困多日,死伤殆尽,只余下丘大伦和腾庆法等四人,连樊五也战死于天道盟手下。
此时火势愈来愈大,众人只好扶持着丘大伦等人,押着河间六雄,至于群丐的尸首,也只有葬身火海之中,却也顾不得了。
众人冲出了火圈。来到较高的所在。不久听到厮杀声渐稀,脚步声渐近,却是吴、王二长老率众而来。
秦川听吴长老说道适才跟莫非邪朝过相。双方一场恶战。百戏帮折损了六十名弟子,天道盟也死伤数十人。
莫非邪此次主持泰山大局,先后有丛铁干、连栋、宁虚、竹空子等人被秦川打得七零八落,大败亏输。忽又听说乱石谷中“河间六雄”全军覆没,惊怒之下,召集残兵败将。就此离去。
天道盟自崛起江湖以来,无往不利,所向披糜,罕有败绩,唯以此次泰山之败尤为惨烈。可谓损兵折将,一败涂地。临行前莫非邪向吴长老冷笑一声。说道:“请转告秦帮主,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自始至终,竟未与秦川见上一面。
百戏帮群豪大获全胜,无不欢欣鼓舞,群情振奋。
夕阳如血,山风呼啸,乱石谷中的众人目光都射向了秦川,听他示下。众人默默不语,不知不觉之间,大家心中均对这位年方弱冠的少年帮主,无不油然而生钦佩之情。
秦川听吴长老禀报共死了六十八名帮众,黯然不语,隔了一阵,才道:“三位长老,这些殉难的众兄弟遗体,咱们是该当就地安葬,还是火化后将骨灰运回总舵?”王长老抢先答道:“按照本帮规矩,还是就地火化吧!”
当下曾明、赵进、解飞等指挥帮众搬移同伴尸身,众人见这许多尸体横卧柴堆之上,都是多年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好伙伴,无不唏嘘叹息。帮中弟子中又有好几人哭了出来。
易婉玉哭得十分伤心,伏在秦川肩头啜泣不止,她哭到后来,想起去世不久的义父百里艺,越发的悲不自禁,泣不成声。
秦川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双眼望着尸堆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心下郁郁,暗道:“世人争名夺利,妄加杀戮,不知何时方休?这么多条人命,其实是全部断送在沐长风等人的野心之下!唉,我虽不愿做这个帮主,但现下既已答允了百里伯伯,即便不能令百戏帮发扬光大,也要尽力不再让本帮弟子惨遭横死!”
待诸事就绪,天色已黑。吴长老等请示秦川,是露宿谷中,还是到镇上投宿。
秦川沉吟道:“先出谷再说吧。赵舵主、柳堂主,有劳二位和易姑娘好生照护丐帮丘舵主和本帮受伤的兄弟。曾大哥,解大哥,偏劳二位大驾,率人好生看守‘河间六雄’兄弟!”他怕易婉玉哭坏了身体,便特意安排她和赵进、柳青青做事,意在转移她忧思。
赵、柳、解、曾四人后退一步,躬身接令。
百戏帮众人做了担架,抬了丐帮的丘大伦、腾庆法等和本帮受伤的十余名弟子,出了乱石谷,来到桃园镇内打尖投宿。
晚饭后秦川让易婉玉和柳青青、赵进请来大夫医治丐帮几人,并在客栈住下。他径自带领三老和诸路帮众在镇外林中歇息。镇上的客栈房间有限,群豪大多随秦川露宿镇外的山林之中。
三老和几名舵主都劝秦川住在客房。秦川摇头道:“我身为帮主,自当和帮中兄弟同甘共苦,焉能破例?”执意不从。
这晚百戏帮群豪在一片树林中露宿,四周都布了巡哨,以防敌人晚间突来偷袭。
树林中生了几处火堆。众人各围着火堆坐了,聚在一起商议。吴长老向秦川说起“河间六雄”的来历。原来这六人姓熊,乃是同胞兄弟。叫做熊老大,熊老二、熊老三依次到熊老六,真实名字却无人知晓。
六兄弟平日以种田打猎过活,偶尔也会做些除暴安良、扶危解困之义举,在河间府一带名头极大,江湖上送给他兄弟外号叫作“河间六熊”,六人不依,嫌这外号不雅。后来请教当地一位教书先生,自诩为“河间六雄”,久而久之,名头便传扬开去。
六雄中的熊老大少时曾师从铁剑门的萧岩,只是没有正式投入其门下。后来铁剑门被魔教所灭,熊老大便成了铁剑门的唯一嫡系传人了。
秦川听说六雄从未欺压乡里,亦无重大恶行,沉吟道:“他们多半也是被沐长风所逼,才不得不甘为附庸的。”想起鬼婆婆、唐二先生叔侄、泰山派群道及过逢春等人的遭遇。叹了口气,又道:“下午打斗之时,他那两个兄弟本有机会逃脱。但这二人见熊老大被擒。毅然返回,实在是手足情深,义气深重,我瞧他们不似坏人,不如把他们放了吧?”
吴长老道:“是,帮主。”转头向山西分舵舵主曾明使个眼色。曾明会意。低声向身旁一人点头示意。那人当即站起身来,挤开人丛,快步离去。众人认出那人是曾明的副手吕晋。
吴长老续道:“帮主,适才属下听说松云庄的过老夫人去世了,咱们要不要去吊丧!”他怕秦川多心。又低声道:“当初百里老帮主去世时,松云庄的过少庄主曾代他父亲来洛阳致祭。”
秦川已听易婉玉说过此事。点头道:“既是武林一脉,自然是要去拜祭的。再说黄宝大哥还在松云庄养伤,咱们也该去接回来。”顿了一顿,微笑道:“吴长老,我说过帮中之事,由你们三位长老按照帮规处分便是,不必事事请示!”
吴长老尚未答话,王长老已呵呵笑道:“帮主,这些琐事倒没什么。但是帮中大事,还是由您老人家做主的好!”吴、邓二老也点头称是。
秦川又向邓长老微笑道:“邓兄,我想借令徒一用,未知尊意若何?”邓长老一怔,随即双眼一亮,呵呵笑道:“原来帮主是看中黄宝那小子了。说来是那小子的造化。嗯,这小家伙资质尚可,人也忠厚老实,在我的七位徒弟当中,算是翘楚啦!承帮主瞧得起我这个劣徒,属下与有荣焉,岂敢不从?”
秦川笑了笑,道:“那日在客栈之中,若非黄宝舍身救我,我多半便要伤在淫贼之手。”略一沉吟,道:“我想把黄宝调入总舵,确有好生栽培之意,至于安插在哪个香堂么?”
白虎堂堂主刘承峰绰号“病大虫”,为人口吃,一向不喜多语,这时不待秦川说完,抢先接口道:“帮、帮主,便把黄、黄、黄宝兄弟调入白虎堂吧。属下……正想向、向、向吴长老要……要人呢!”
在场群豪一听,尽皆乐了,均想:“谁说刘舵主结巴,要起人来,可比别人顺溜多了!”又有人不无艳羡的望着邓长老,想道:“黄宝那家伙这次走了大运了,竟得帮主青眼相加。”
吴长老捋着胡子,微笑道:“大家也不必肚子里做文章。帮主虽说是抬举黄宝,却也是报他客栈之中勇斗淫贼,挺身护主之功。从今而后,大家在遇到敌人之时只要勇往直前,多杀坏人,帮主也决不会厚此薄彼的。哈哈!”
百戏帮总舵四堂人数虽少,直接听命于帮主差遣,权力甚大。是以全帮万余名弟子,俱以能进总舵为荣。但众人均知除非武功、人品、能力、才干皆达上乘,以黄宝之资望,若非帮主垂青,想进总舵,至少要再捱上个十年八年。
众人正在谈论黄宝进入总舵之事,忽见一名弟子匆匆走到吴长老身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火光下但见吴长老脸色郑重,双眉微皱,向秦川道:“启禀帮主,元福兄弟来信说,连家庄昨天烧了一天一夜,数百间广厦华宅都已烧成了白地。连栋那个叛徒亦已逃得不见踪迹,多半跟沐长风在一起,唉,目前也没了他的消息。”
秦川矍然一惊,道:“是谁干的?”吴长老叹道:“元兄弟信中说是连栋之父连百城所为。连百城知道儿子背叛师门,投靠邪道,更害得陶舵主等不少兄弟枉死,罪责难逃,所作所为已为武林同道所不齿。他又怕本帮前去寻仇,因此纵火避祸,举家远走高飞!”
秦川暗暗心惊:“江湖仇杀当真可怕。连栋害死陶舵主等几名兄弟,固然该死,但他家人是无辜的,想不到他爹竟因此毁家避祸。”
当下凛然道:“众位哥哥,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连栋害死本帮兄弟,死有余辜,大家想替陶舵主报仇,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但此事与旁人无干,咱们不应难为他的家人朋友!本帮是侠义道,帮规向有严禁,凡我帮众,不得滥杀无辜,胡作非为。今后本帮自本人以下,一体遵从,否则严惩不贷!”
百戏帮群豪纷纷站起,躬身行礼,齐声道:“属下谨遵帮主指示,不敢违背帮规!”
秦川道:“王长老是本帮的执法长老,向来铁面无私,今后更须严加监督,本帮凡有作奸犯科者,严惩不贷,决不姑息!”王长老躬身领命,大声道:“多谢帮主信任属下,王重不敢丝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