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戚妈妈以为无人听见,压低声音开口说话了。却是在训斥那个蒙面女子:“你这贱婢,我不过让你稍稍取一些元气弥补一下错误,你居然胆敢直接取了所有人的元气,害得我旖旎阁如今无人可用。贱婢,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哼,如今留着你性命,不过是为了止亏。若是今日你新秀赏拿不到第一,赚不回本,你现在有的,我怎么给你,就会怎么拿回来。”
那婢子没做声。
戚妈妈冷哼一声继续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没那个本事还想要那个命。说你不长脑子,倒是委屈你;可若是说你长了脑子,我倒要问问你,你是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抢到卢惜归。”
听到卢惜归三个字,月白就明白这蒙面女子是谁了。难怪自己一直隐隐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却听小柳儿开口道:“戚妈妈莫要大动肝火,小柳儿知错了。都怪小柳儿怕自己前功尽弃,一时心急,这才铸成大错。小柳儿甘愿守着旖旎阁过此余生,好生侍奉戚妈妈,还望戚妈妈,莫要气坏自己身子。”
却听清脆一记耳光声,戚妈妈冷冷道:“真是贱到骨头里去了,老娘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你居然还给我顾左右而言他,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似乎戚妈妈一把将小柳儿拽了过去,戚妈妈道:“以为我戚三娘,是什么好欺哄的人么?你连我房里的丫鬟都没放过,若不是我有护身符在身,只怕我戚三娘也要一夜白头。如此一副蛇蝎心肠,卢惜归被你看上,还真是他前世造孽。”
小柳儿淡淡道:“戚妈妈当真误会小柳儿了,实在是因为,小柳儿先前碰到卢公子,一时激动出了房门,坏了法术,心里害怕着前功尽弃,这才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小柳儿确实试着找回,不过,戚妈妈也知道,那东西,放出去,就不好收。戚妈妈,自己年轻时候,不是,也试过么?”
戚妈妈听罢,又是一巴掌:“人有野心是好事,可是有野心又没长脑子,那就是大大的不妙。我戚三娘当年如何,你现在又是处境如何?”戚妈妈语气不无轻蔑,“小崽子听着,事到如今,你也就别惦记着卢惜归了,老老实实在旖旎阁给我卖十年的艺,再卖十年的身。你囤了这么多的元气,想来二十年之后还能再重回两次年少,你呀,也就莫要想着寻个大户人家嫁去做小了。乖乖给我在旖旎阁,卖上六十年。我便饶你这一回。”
月白听的心惊肉跳,却听那小柳儿依旧淡淡道:“六十年么?那便依你。不过,可说好了,六十年之后,你可就要,放我走。”
戚妈妈狞笑道:“小崽子,六十年之后,我说的是饶你这回,可没说,绕你下回。”
小柳儿依旧淡淡道:“戚妈妈此言极是,不过,没有下回了。”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高声唱号:“下一位!二十号!软玉轩!媚儿!上场!二十一号!旖旎阁!黛绿!出来准备上场!”
月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整理衣服的声音,而后门开了,戚妈妈温柔关切道:“黛绿可莫要怯场,尽力就好。”
那边没有回话,却听司仪笑道:“戚姐姐果然是业界良心,对最疼自家姑娘。哪个姑娘跟了你啊,也算是福气。”
戚妈妈笑道:“那也没办法呀,都是穷苦家的孩子,本身就挺苦了,再欺负她们,哪里说得过去。”
司仪又感慨了一下,同戚妈妈告了别,领着黛绿就去了前面。戚妈妈也没回来,关了门,不知去哪儿了。
月白没有睁眼,依旧闭着眼睛,仔细回顾着刚才二人的对话。心里止不住的一阵后怕。
听二人这意思,原来那次在孤霞寺见到戚妈妈带着小柳儿,是为了求个法术。现在想想,应当是为了这新秀赏做准备。大约这法术要求小柳儿几日不能出房门,可正巧自己同卢惜归出现,小柳儿一时没忍住,便出来了。
坏了法术,戚妈妈同她找了个补救的方法,那黑色的影子,便是戚妈妈的主意。但是听起来,戚妈妈似乎并没有让她做这么过分。而且,戚妈妈似乎,自己也做过这种事情。
月白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仿佛还在梦中,心里,却冷的很。
正在想着,门被粗暴的推开了,司仪扯着嗓子高声喊:“戚姐姐!戚姐姐快来!出事了!”
戚妈妈不在,自然是没有人回应的。
司仪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戚妈妈人,于是跑了进来,焦急地同月白道:“月白姑娘,月白姑娘醒醒,你们旖旎阁的新秀出事了。”
月白皱着眉睁开眼,便是一副睡觉时候被打断的生气样子,“鬼吼鬼叫什么!”
那司仪擦擦脑袋上的汗:“我的姑奶奶!你可算醒了,你们旖旎阁出事了!”
月白皱眉道:“乱讲,能出什么事。”
司仪急的要跳脚,“我的小姑奶奶,你们旖旎阁今年来的人本来就少,还找不见戚妈妈,人命关天,姑奶奶你委屈一下动动玉足,可赶紧的跟我走一趟吧!”
月白听罢还是有些不信:“司仪你可莫要胡说,我又不是头回参加这花魁赏,人命关天的事儿,我还真没听说过。”不过说着,还是起了身,打算跟司仪走一趟。
司仪见状,大舒一口气,这小姑奶奶出了名的不管事儿,除了绯色,谁都不搭理。若不是真出大事了,他也不想硬着头皮来请这姑奶奶过去。哎,这倒霉催的,这么多年没出事,一出事就是个大事。司仪一面走一面想着,今年旖旎阁,真是不太平。一个连任花魁最后一场,一个刚出场就出事儿。哎。
司仪这么想着,也没耽误他给月白说清楚情况。
要说这戚妈妈卯足了劲,煞费苦心弄出来的小柳儿,还真是不同凡响,这姑娘依旧蒙着头纱,袅袅娜娜抱了琵琶出场,在水榭中心的椅子坐定,拨了几下琵琶试了音准,这才抬了头。面纱未摘,也能朦朦胧胧的看到标致的五官轮廓。
小柳儿也不急躁,细细唱了一首《相思引》出来。一把好嗓子直教人听得神魂颠倒,唱罢,台下叫好声倒也挺响亮。
这时候小柳儿摘了面纱,朝台下轻轻看了两眼,刚才还喧哗着的众人,顿时没了声音,直勾勾盯着台上的小柳儿。
司仪在小柳儿身后还觉得诧异,直到小柳儿转身将琵琶交给他抱着的时候,司仪同小柳儿对视了一眼,司仪顿时明白了为何台下都鸦雀无声了。
以司仪这些年见过环肥燕瘦种种美人儿,小柳儿不过中上之姿而已,可偏偏那一双眼睛,波光潋滟,仿佛含了满满一江春水的柔情。摄人的很,看上一眼,只觉得有些恍惚,心里不由自主的,想随了这女子而去,不管去哪里,不管做什么。
小柳儿将琵琶交给龟公捧好,点头示意了乐师,前奏一起,柳腰一扭,水袖一抛,便是舞蹈一场。只见满场水袖翻飞,小腰细细,众人也看的心旷神怡。
小柳儿行礼之后在一旁站好,并不像其他初登台的姑娘一般手足无措,她只是规规矩矩站着,神色有些哀伤地看着台下的一个人。
司仪那边唱着:“黛绿,旖旎阁新秀,豆蔻年华,工音律,擅舞蹈。细腰柔若无骨,真真正正是轻盈掌上身。性情柔顺,最懂疼人。若有心疼黛绿的哥儿,请赏!”
登时台下便有人开始喊了“本大爷重赏了!”
“我家公子也赏!”
“我家公子有赏!”
“赏!”
“重重有赏!”
自有小厮在一旁一面记着,一面挨个收了各家赏了的筹码牌,不一会儿便算了个总数,捧着筹码牌过来,司仪看了看本子,扯着嗓子又嚎了一声:“旖旎阁的黛绿姑娘,得三十九人赏!十五人大赏,七人重赏。新进姑娘里头名!”
这一个赏便是公子给了十两银子,大赏便是五十两,还有重赏,那是一百两。至于,怎么同姑娘分成或是一分不给,那都是**的事情。
若是有人单愿意捧哪个姑娘,独独给她买了什么,便着小厮拿了上来,放于水榭上,示意众人,这就是单单送姑娘的了。**也不得插手。不过也不能计入花魁赏总数便是了。
话音未落,便听下面有个公鸭嗓吼了一声:“慢着!”
龟公便停下来,嬉笑着道:“这位爷,您请说。”
那位爷挺着个九月孕妇肚,一面揉着肚子一面挑着眉毛看着台上的小柳儿,慢吞吞道:“这是,旖旎阁的?”
司仪心知大生意到了,满脸堆着笑容,赶忙一步上前道:“没错没错,是旖旎阁的姑娘,今天头一回登台献艺。”
这位爷道:“你给本大爷滚下去,喊你们戚老太婆上来。”说罢喉咙一滚,一口浓痰吐了出来。周围人等都皱了眉头,上下打量他那一身破烂衣衫。
戚妈妈方才就说有事,前面事务一应交给了司仪。于是,司仪陪着笑道:“这位爷,这前面的事情吧,小的,都做的了主,您看,您是有何吩咐?”
这位爷不耐烦道:“本大爷今晚要睡这个妞儿,这事儿你做的了主?”